卓小星气哼哼道:“不管你教不教我,明天我便要离开西北,前往中原,若是到时候徒儿一个学艺不精,死在他人手下,丢的可是师父您堂堂天下第一大魔头的面子。” 那抱酒壶之人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唉喂,阿星……不是师父藏私,是这生杀刀法第六重实在是过于凶险……咳咳……” 可是他还未说完,就被另外一个的声音打断。 “小姐。” 来者似乎五十多岁,提着两壶酒。其发须皆白,脸庞布满着深深的皱纹,双眼在皱纹压叠下显得有些细密,如深潭般冷静,只是这双看看着卓小星的时候,却是有着一抹温和笑意。 卓小星看着来人,嘴角微微翘起:“四叔。” 来者正是昨日密室中的灰衣大汉,身居鸣沙寨四寨主的唐啸月。当年落日关一役,鸣沙七义的老大卓天来、老二计无咎、老六容夔一同陨落,余下之人中,老三陆万象常年不在寨中,老七水泊晚离开鸣沙寨多年。唯有老四唐啸月与老五盛天飏留在寨中辅佐卓小星,而在几人之中,唐啸月对卓小星最是疼爱,卓小星对这位四叔也极是敬重。 不过,唐啸月素来待她极是恭敬,不像鸣沙寨其他人称呼她为“寨主”或“阿星”,而是称呼她为“小姐”。 “这么晚了,四叔到此可有什么要事?” 唐啸月躬身道:“南下一应事宜皆已安排妥当,随时可以启程。此行或有风险,我已与你盛五叔商议过了,此番就由他留守鸣沙寨,由我陪你南下走一趟。” 卓小星微笑道:“如此甚好,原本我也打算请四叔与我一同下山。” 唐啸月看了她两眼,却是欲言又止。 卓小星道:“四叔还有事?” 唐啸月道:“小姐,临别之前,我还有事与你师父要谈——”卓小星眼神望向唐啸月手上的两个酒坛,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师父杨桀与四叔乃是鸣沙寨的两大酒鬼,这两人凑一起,除了喝酒,准没好事。 她亦无意与两个酒鬼凑对,将无锋刃扔在一旁,趁着清冷的月色离开雪山。 在少女离开之后,山上的明月也似乎黯淡了下来,只剩下一个昏暗不明的白影,孤零零的悬在天上。 唐啸月找了块石头坐下,拍了拍酒坛:“这是我从陆老三的酒窖里找出来的雪月泉。只剩下最后两瓶了。” 那抱酒壶之人不知道从哪道的月光的阴影之下闪出,低沉的声音响起:“这么多年了,难为你还记得这酒,唐老四。” 唐老四瞳孔中似乎闪过一丝阴霾:“自从大哥故去之后,陆老三便多年不再酿这大哥当年最爱的雪月泉。而昔日名动天下的鸣沙七义,也已经烟消云散了。有的时候回想往事,真的是如梦一场。” 黑衣落拓人影将酒坛接过,却并没有喝,而是对着月光,倾洒在沙土之中:“敬大将军。” 唐老四同样打开酒封,将酒洒在沙土之中,声音暗哑:“大哥。” 随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将坛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天边一轮孤月高悬,映照着无边的寂夜。 唐老四首先开口道:“其实,我不明白,按照当年的约定,你早就可以离开虚月山了。当年我们鸣沙七义将你禁锢在凉州城十年,后来又逼迫你传授小姐生杀刀法。如今你身上的桎梏已经全部解开,你为何会一直留在这小小虚月山呢。你可是曾经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魔教头子……” 夜风吹拂,他的嗓音莫名沧桑。 杨桀背坐在沙峰之下,在月光下他的背影萧索,这让他的声音也似乎多了几分萧索的意味:“当你在一个地方久了,与一个人呆在一起久了,自然就会留恋。我并非是不想离开虚月山,在这里我每一日每一夜都会记得当日耻辱。我愤恨,恨苍天不公,为何赋予我这样的命运。可是我每次想要离开,还没有走出这片沙海,却又会眷恋这里的一切。” 他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温柔起来:“况且小星除了偶尔脾气不好,不太懂得尊师重道。其他方面倒是一个不错的徒弟。” 唐老四道:“你不是眷恋,你是害怕。你害怕当你重出江湖之时,却再也没有了当日的雄心与斗志。你更害怕你会失败——江湖年年都有新人涌现,可是你不拿刀很多年了。” 杨桀有点发怒,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当面嘲讽他:“唐老四你——” 唐老四却微微叹了一口气:“不要动怒,我并非只是说你,也是说我自己。算起来,我与你一样,已经九年从未离开虚月山了。” “可是你明日就要离开。” “是的,我明日就要离开。” “为了报仇?” “为了报仇。九年前的血债也该偿还了。不光是小姐是这样想的,我鸣沙寨上下,又有何人不是心心念念这一天呢——” 杨桀那灰暗的眼神在一刹那闪过莹光,可是这莹光只有刹那,终究很快黯淡了下去。 “保护好她。还有,千万别让她冲破生杀刀法的第六层。” “你呢,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 杨桀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答非所问:“说起来,卓天来也是我的仇人。你们让我收仇人的女儿为徒我已经做了,万万没有帮仇人去报仇的道理。” 唐老四微微一哂,一拱手,随后离开。 只留下月下那单薄的雾影,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仇人吗?呵……”
第5章 双剑五鬼 三月二十五日,在江南正是杏花烟雨的好时节,北地的凉州城仍是一派春寒料峭。狂风卷起塞外的黄沙,吹迷了人的眼,更让这座城池铺染了一层土黄色。 日暮时分,一支商队缓缓地步入了凉州城。 商队领头的是一位体态颀长的少女,她一袭红衣,坐在驼峰之上,为这座灰蒙蒙的城池增添了不少亮色。少女看着高高城门之上硕大的“凉州”二字,兀自出神。 凉州城,她终于回来了。 自八岁离开之时,她每每梦萦魂牵的,就是这座城。 只是如今,这凉州城头的旗帜不再是那个她最为熟悉的“卓”字,而是一个“陈”字。 陈,是当今的凉州府尹陈兆亮的姓氏。当年卓天来身故,灵柩带回凉州城,凉州城全城举哀,百姓哭之不绝。 鸣沙七义中剩下的三人老三陆万象、老四唐啸月、老五盛天飚认为此事与慕容傲有关。本来决打算待卓天来七七之日满后,扶持卓天来的幼女——当时年方八岁的卓小星继任凉州城主,整兵讨伐慕容傲,为卓天来复仇。可是一个月之后,凉州军还未及为卓天来下葬,便传来慕容傲已经攻破稷都,自立为帝的消息。 当时陆万象当机立断,将凉州军民打散隐入凉州城周围的市镇与沙漠之中。七天之后,当慕容傲亲率大军兵临凉州城下之时,他原以为等待他的将会是凉州军最激烈的抵抗,却未想到是一座空城。 一世枭雄慕容傲站在凉州城下,亲手将凉州城头高竖的“卓”字旗斩断,颇为失意地道:“好你个陆万象,竟让我没有将凉州全城尽屠的机会……” 之后北梁顺利的接管了凉州城,可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凉州府尹能够在凉州城呆满六个月,死在任上的足足有七位之多。短短八年,凉州城头的大旗已经更换过二十多次。流民作乱,盗贼四起,魔教横行,柔然扰关,如今的凉州城是一个四乱之地,早已没有昔日的繁华。城中的建筑多已失修,街道上的人行色匆匆,只有几个年老的叫花子蹲在城门口呆呆地看着他们这一行人。 卓小星沉默未语,在她身侧,沐青莲身着白衣,坐在马背之上:“我听说卓姑娘自幼便是在这凉州城长大?” 卓小星点头,道:“不过那时候的凉州城可不是这样。”她似乎有些喟叹:“那时候城门口这一带,全部都是商铺,往来西域的客商将这条街塞得满满的。” 沐青莲道:“如果不是因为慕容傲这个老贼想要篡位,如今凉州城若是还在卓将军治下,一定不是这副光景。” 卓小星正要说话,一旁闪出了一名身着灰衣的大汉,正是四寨主唐啸月。他附耳道:“小姐,虽然慕容傲如今尚管不到凉州城这个地方,但是如今凉州城也是分属北梁的领土。我们最好不要久留,在此休息一晚,明日便南下。” 卓小星点点头,一行人转道往客栈而去。却见道路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两道人影。来者一男一女,男子身量高瘦,女子面容清秀,只是略带愁苦之色,两人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皆佩双剑,剑鞘之上刻着一朵芙蓉的徽记。 那高瘦的男子首先开口道:“将龙渊剑留下,否则你们今天谁也别想离开凉州城。” 沐青莲面露苦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他低手向卓小星道:“此两人是慕容老贼手下的鹰犬,他们两人追了我一路,一个月前,两人追着我到了凉州城外的老牛山,我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从悬崖上失足掉下,本以为可以甩掉追兵,没想到他们竟始终不曾放弃……” 那男子冷笑一声道:“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必须要夺得龙渊剑,哪怕你将自己挫骨扬灰,一日见不到龙渊剑,我们便一日不会回返。更何况,我们早已知晓你的目的便是找到当年卓将军的旧部,既然如此,我们只需要在这凉州城守株待兔即可。” 唐啸月定定看了两人一眼,忽道:“想不到昔日鼎鼎大名的九秋山庄芙蓉双侠竟然也成为了慕容傲的走狗。钟离彦,阮香筠,你们忘了当年在雪岭关是谁救了你们吗?” 那女子本来容颜憔悴,听闻此言更是大骇,一双秀目盯着唐啸月,半晌道:“你……你……你是唐大侠?” 唐啸月语带讥诮:“大侠不敢当,不过乱臣贼子而已,像你们这种忘恩负义,明哲保身,投靠慕容傲的走狗才敢称为大侠……” 那女子不知所措,嗫嚅着:“唐……唐大侠,当年在雪岭关,是卓大侠在乱军之中救了我夫妇二人性命,此恩永世难忘。但是我夫妇实有苦衷……” 那名唤钟离彦的男子早已不耐:“香筠,何必和他们说那么多,动手——” 话音未落,他背后双剑已然出鞘。直取沐青莲,沐青莲身体稍一腾挪,钟离彦双剑已然落空。沐青莲接着一个鲤鱼打挺,从马背上掏出一把长剑来。便与钟离彦战在一起。 沐青莲本是三大剑宗之一无方剑楼的弟子,其授业恩师更是无方剑楼当代掌门诸葛希夷,本是江湖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其佩剑“夔龙”更是剑中绝品。钟离彦与阮香筠夫妇则出自渭南武林世家九秋山庄,在江湖上也算成名已久,所用的武学为家传的芙蓉剑法,此剑法虽是精妙,但此剑法本为合修剑法,如一人使出,则空门尽显,需两人配合使用,一者主攻,一者主守,滴水不漏。沐青莲在从渭南到凉州这一路上,吃了这对夫妇不小的亏。不过此时,钟离彦虽然强攻而出,而那阮香筠尚在踌躇,并未出手,沐青莲觑得机会,杀得钟离彦节节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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