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明如慕容青莲,一眼就能看出慕容傲想征服柔然是假,真实的目的恐怕便是为了获得传说中魔教的长生方了。而慕容傲这段日子以来,除了在秋香楼逗留,与其他人接触甚少,或许这长生方之事亦是来自这位卢夫人的撺掇。 慕容青莲道:“弟子认为虽然李昶新败,但南周仍未放弃北伐之心。当下我们应该将主要力量放在南边,此时北征,不合时宜,弟子希望老师能劝谏父皇,让他重新考虑北征柔然之事。” 闾丘明月摇头道:“此事我早已向陛下进言,可是陛下固执已见,一意孤行,连我也劝不动他。” 慕容青莲道:“父皇以前虽然固执,但是不至于昏聩至此。我在想此事背后定然有人推波助澜,父皇最近常往秋香楼拜访卢夫人,那位卢夫人来历不清不楚,而且那晚我追踪纵火大理寺意图劫狱的鸣沙寨要犯,也是在秋香楼门口失去了踪迹。我认为此事颇有可疑之处,可是父皇不听我的劝谏,反而斥责了我一通。说不定父皇早已被秋香楼的妖妇所迷惑,因此我特来与老师商议。” 闾丘明月悠然开口道:“商议什么呢?青莲是希望我提醒陛下小心那位卢夫人,还是希望我再次进谏,让陛下重新考虑北伐之事?可是你觉得以陛下现在的态度,真的能听进别人的劝谏吗?” 慕容青莲一怔,在慕容傲命他北征之时,他当即便提出了自己的反对意见,孰料得到的是一通更为严厉的斥责。慕容傲一生强悍,做事专横果断,从来没有人能违背他的命令。 因此他来到水华轩求见闾丘明月,确实存了让闾丘明月劝谏之心。以闾丘明月帝师之名,他说的话在慕容傲心中一向别有分量。可是没想到闾丘明月话意之中,竟是毫无此意。 闾丘明月看着他,忽尔道:“青莲,你好好想想,你真的需要一个向你发号施令的父皇吗?” 慕容青莲浑身一震:“老师……您此言何意?” 闾丘明月接着道:“你父皇已经年过花甲,他早年纵欲过度,身体早已亏虚。我原本以为,再好好筹谋两年,便可由你继承那个位置,继续完成他当年没有完成的事。但现在看来,计划得改一改了……” “古来皇帝谁都怕死,陛下也是一样。不管他是为人蛊惑,还是他自己的想法,他既然想要得到长生方,就已经走到了你的对立面。如今他命你前往魔教夺取长生方,如果你拒绝命令,在他心中你便永远了输给了丰王慕容泽。因为慕容泽虽然无能,对陛下可是素来恭敬温顺,哪怕是陛下马上要他去死,他也绝不会犹豫半分。陛下虽怒其不争,也爱其不争……” “如果你按他说的,真的从魔教获得长生方,那么你的父皇最少可以再活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甚至更久。你或许再也没有机会染指皇帝的宝座。”闾丘明月声音低沉,仿若秋风摩挲过耳际:“青莲,你甘心吗?” 慕容青莲放在袖中的双手微微颤动,他自然明白闾丘明月此言的意思,便是让他杀死自己的父亲慕容傲,取而代之,否则或许此后便再也没有染指皇位的机会。 在他心中,同样的念头并非从未有过。他本是绝顶聪明之人,闾丘明月所说的那些又何须他人点醒才能明白。可是他获封王位不到一年,根基尚浅,如此想法只在心内,不敢入他人之耳。 闾丘明月是他的老师,亦是慕容傲最为信重的臣属,所以慕容青莲即使来此寻求他的帮助,却一点也不敢流露出自己心中的大逆想法,可是这个想法,竟然是由闾丘明月首先捅破了。 他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心满是大汗,口干舌燥,舔唇道:“可是……不管怎么样,父皇毕竟是我的生身之父,如此想法,实在是大逆不道……” 闾丘明月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青莲,在我面前又何必伪装呢?你是我的弟子,我最是了解你的。一个十二岁便骂自己的父亲是‘老匹夫’,不堪为父为君的孩子,长大之后会忽然变成忠臣孝子吗?” 慕容青莲冷汗淋漓而下:“我……” “你又何必紧张呢?慕容傲已经老了,他早已失去了一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唯有你才可以做到他没有完成的事。” “可是……”可是想杀慕容傲又怎会容易……不提坐镇稷都的三万禁卫军牢牢掌控在慕容傲手中,而且是十大罪者中仅次于罪头陀的血无常暗中保护,否则九年之前,蜀中剑阁的李空花早该成功得手了。 闾丘明月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道:“我并非让你弑君,有血无常在,想杀慕容傲可没那容易,何况现在局势也未必到了非走这最后一步的时候。只是北征之事于你也是大有裨益,若要在草原上与柔然人一决雌雄,依靠部署在南边的那些军队定然不成,必然需要昔日纵横天下的幽州铁骑才能做到。掌握了这支军队,你才算真正掌握了大梁的命脉。而风波狱中的那些江湖人,如果你真的能收服他们为你所用,必然大大增强你手上的实力……至于长生方之事,来日方长,就算你再努力,陛下也未必等得到那一天……” 慕容青莲呼吸几乎一顿,闾丘明月分明是让他借此机会增强自己手上的实力,将更多的筹码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对长生方之事虚与委蛇即可。 至于篡位谋逆,闾丘明月虽未明说,但已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恭敬地行礼下拜,道:“弟子谢老师教诲。” 闾丘明月摆手道:“你心中疑问既解,便自回府去吧。” 慕容青莲走了两步,复又回头道:“有一事请教老师,父皇欲赦免风波狱中那些江湖人,鸣沙寨唐啸月之事又该如何处理?”按道理唐啸月应该也在特赦之列,然而慕容青莲昔日在西北之时,亦同唐啸月打过交道,他心中明白,想让唐啸月为自己所用,几乎毫无可能。 闾丘明月淡淡道:“这些不过小事,你自己处理便是。你若是看他不顺眼,杀了便是。” 慕容青莲离开之后,闾丘明月重新坐在棋枰之侧,将一颗黑子抛入棋盘之中,此子一落,黑棋已向白方大龙形成合围之势,分明白棋已是岌岌可危。闾丘明月思索片刻,又将一枚白棋抛下,这枚白棋在黑棋的围追堵截之中冲出,与在外的一小片白棋遥相呼应,棋盘黑白两子便重新恢复了势均力敌的态势。 下到这里,闾丘明月似乎已尽兴,吩咐童子将棋盘收起。 小童自幼跟随在闾丘明月身边,耳濡目染之下也深知棋理,奇怪道:“先生此一局还未下完呢。” 闾丘明月笑问道:“依你看,这盘中黑棋与白子哪一方能获胜?” 那小童支着眼看了半晌,道:“这盘棋方至中盘,双方均势,奴儿实在看不出谁胜谁负。只是依奴儿看,不管是谁胜谁负,恐怕都是一场惨胜。” 闾丘明月点头道:“不错,唯有最均势的战争,才是最惨烈的战争。所以下棋的人未必需要下到最后一步,因为我不需要知道最后的结果……” 小童眨眨眼:“奴儿愚钝,不理解先生此言何意……” 闾丘明月哈哈笑道:“不明白也无须明白,你只需要明白,你家先生乃是下棋的人,棋盘之上的都是棋子。他们的命运全须由我决定。” 小童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暗想道别人家下棋都是两人对弈,唯有自己先生总爱与自己下棋,可不是无论黑棋白棋,命运都是由你决定吗? 作者有话说: 现在本书智商最高的一群人围在稷都打三国杀国战,每个人只知道自己的身份牌,谁是敌人谁是盟友都是抓瞎。
第95章 风波浩荡 在陆万象妙手施为下, 李放的伤势渐渐好了,甚至之前在淮江一战中始终好不彻底的胸口旧伤也已经痊愈。 陆万象被卓小星识破身份之后,不再刻意回避, 反倒是恢复了以前的“药王”本色。她指挥两名弟子将院中种植的药草全部采收了,再根据卓小星的体质为她重新配制了数种药丹。 当她听卓小星说起使用生杀刀法第六重之时,容易受到反噬而受伤的情况,彻夜未眠, 研制了一味新的药丹, 来缓解她的症状。 当然,这些都是甜的。 卓小星心中感激, 她知道三叔心中始终记挂着自己的身体。自己的这条小命,自幼就是三叔保住的。 很快,慕容傲大赦风波狱中诸多要犯、充军北征的消息便在稷都城流传开来。 卓小星大喜过望,早知道陆三叔如此有办法,自己当初就不该与李放冒险劫狱了。虽然充军同样是失去自由,但只要离开风波狱, 他们自然有的是办法将四叔救出。 陆万象却摇头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不管是慕容傲还是慕容青莲, 绝无可能如此轻易放过鸣沙寨的人。鸣沙寨与慕容氏之间有生死大仇, 就算慕容傲能赦免全天下的人,也不会赦免你四叔。” “既然如此,三叔你为何要对慕容傲使用催眠术, 让他赦免风波狱的犯人?”这不是做无用功吗? 陆万象道:“大赦犯人并将他们充入军中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这需要重新清查风波狱中到底有多少犯人, 都有什么案底。而且这些都是江湖人, 多少都有武艺, 想要让他们服从指挥想必还需要不少的手段。风波狱犯人众多, 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与时间去做这些事。这样, 防备的力量自然会削弱, 我们可操作的余地也会更大……” 卓小星:“那我们应该怎么救四叔出来?” 一旁的李放接口道:“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劫狱。” 陆万象点头:“而且最好的时机就是今晚,今天晚上我们就再探风波狱——” 卓小星失声道:“什么?还要劫狱?” 自从与陆万象重逢之后,卓小星见识到这位三叔种种神秘手段,她本是对陆三叔能想到办法安全救出唐啸月极有信心,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要劫狱。 陆万象微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摩诃业者罪头陀固然是当世绝顶的高手,可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臣服于慕容傲。这一年来,我潜伏在稷都,虽然没有查出我想查的事,倒是得知了不少秘辛。据我所知,因为慕容傲当年助摩诃业者自岩冰岛脱困,所以他承诺帮助慕容氏做三件事作为回报。第一件事,便是当年在落日关伏击你父亲卓天来,第二件事则是前日在大理寺出手重创李放——以南周竟陵王与清徵真人亲传弟子的身份,他确实值得罪头陀亲自出手。慕容氏还剩下最后一次请罪头陀出手的机会,我想慕容青莲绝对不会如此轻易用掉这次机会。所以,这次我们大概不会再遇到罪头陀。” 李放轻轻松了一口气道:“如此就好多了,我可不想再体会罪头陀狮子吼的滋味。” 陆万象道:“慕容青莲绝对想不到,竟陵王你的伤势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痊愈,他们的防备应该会松懈很多,这也是我们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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