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琼枝把事情大致与他说了,又垂眸道:“是我先前……没有和父母实话实说,这些事情也本该我自己去说清楚。” 江恪知道她指的是何事,眼下四周无人,都在忙着收拾东西,便将她拉到廊庑转角处,这里更没人看见。 “你先前也只是害怕从前那些事被人知道,但其实王爷和王妃不会怪你什么,”江恪压低声音,眼中多了几分正经,“无论如何你都是他们的女儿,况且并不是你的错。” 卫琼枝轻轻点了点头,却仍未化开眉间的郁色。 江恪拉住她的手,并没有握起来,只是在她手背处摩挲了两下:“不用害怕,若要见他,我陪你去。” 话音才刚落,还未等卫琼枝说什么,那边魏紫便有事急着要问卫琼枝,正在找她。 卫琼枝的耳尖有一点点红,她这回只对江恪说了一句:“我先过去了。” 然后便转身快步走开了。 一直忙到快晌午,卫琼枝一行人才动身,眼下开始走也要到入夜才能到家。 别庄门口,江恪看着卫琼枝和宋锦上了马车,这时蒋端玉也要离开,正好在门口遇上。 蒋端玉便在姐妹俩的马车外面道:“两位郡主是女眷,我若去告辞也怕唐突了,便只托江公子说了一声,不成想竟在门口遇上了。” 原本卫琼枝两个是要在这里住上一阵子的,急匆匆走必定是出了什么事,蒋端玉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没有问。 卫琼枝心烦意乱打算就这么随便应付两句就算了,反正蒋端玉大抵也不会记得这些细枝末节,宋锦却咳了两声,隔着车帘朝着外面道:“是我不小心染了风寒要回去看病,这次匆匆忙忙的,倒是连累了姐姐不得空闲。” 蒋端玉闻言便也没有再细问什么,转而与江恪道:“那便一同下山,彼此也好照应一二。” 江恪自然没什么好拒绝的,浩浩荡荡一队人马便往山下而去,幸而今日是个大晴天,行路也方便些。 马车上,卫琼枝忍不住悄悄看了宋锦两眼,她也没想到宋锦会出言替她找补,真是有些出乎意料。 宋锦用象牙骨扇子掩住唇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平平淡淡的:“姐姐,虽然我们不亲近,但我们是亲姐妹,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我怎可隔岸观火,只看你的笑话?” 卫琼枝一时说不出话,宋锦又继续道:“回去了就把你那档子事解决了,也好叫爹娘不要再那么忧心,我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爹娘眼下为着你必定也不好受,他们年纪大了,这么多年因为你回不了家也一直煎熬着,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大家过几日安生日子才是。” 宋锦说完就闭上了眼,自顾自小憩去了,也不在乎卫琼枝怎么想怎么说。 一路回了京城,正是落日时分。 蒋端玉与他们在城门口便分别了,然后卫琼枝一行便往庆王府去,江恪送她们回了王府,见今日没什么事,便折返回自己家中。 庆王夫妇早就听人来报说卫琼枝和宋锦已经回来了,劝也劝不住,庆王妃便早等着他们回来。 卫琼枝和宋锦过去清风苑给庆王妃请安,庆王妃见了她便皱眉道:“让你不要回来,你这孩子也不听话。” 姐妹俩这回倒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宋锦一边过去给庆王妃倒茶,一边道:“姐姐都是大人了,有些事只能她自己解决,母亲也且宽下心,左右咱们都在,又能有什么事呢?” 听了宋锦的话,庆王妃心里倒好受些,她揉了揉额角,道:“锦儿说的是,还是得绫儿自己回来说清楚,否则拖着又算怎么回事呢?是我和你们父亲这次没成算了。” 卫琼枝见状便适时道:“女儿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庆王妃朝她招招手,拉了两个女儿到自己身边来坐着,等用了晚膳,她便对宋锦道:“你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有些话听见了不好,一会儿你哥哥过来,平时也难得见上她一面,你与他见了面道个好,便先回去歇了就是。” 宋锦便问:“怎么哥哥也要来?” 庆王妃没有说话。 一时夜更深,却还不见宋庭元的身影,庆王在外见客也还未回,卫琼枝和庆王妃都有心事,只有宋锦等得累了,便靠在软榻上睡了。 刚过亥时,清风苑的院门便忽地被打开,卫琼枝吓了一跳,还没去看,人已经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宋庭元。 睡在榻上的宋锦也被惊醒,还没来得及过来见哥哥,便见宋庭元指着卫琼枝道:“你说清楚,到底谁逼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9-13 09:18:20~2023-09-13 20:43: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晚来疯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可耻 ◎你已在市井中多年坏了品行◎ 卫琼枝一时没有吱声, 方才趁着宋锦去睡觉,庆王妃已经和她说过宋庭元是裴衍舟多年老友的事。 也是到今时日,她才知道。 因着卫琼枝和裴衍舟的事, 庆王已经让人去叫了宋庭元好几次, 但宋庭元不是没回来, 就是找不到人,直到这次终于闹到了皇帝面前,宋庭元才答应回家。 宋庭元作为裴衍舟的好友, 自然是有些清楚他的事的。 “我早先便知道他和你的事,那时还不知道是你, 可是谁逼你了?”宋庭元为了保养,甚少有动气的时候, 今日却着实是恼了,“若不是闹到陛下那里, 我还不知道你竟撒这样的谎!” 庆王妃好不容易把儿子叫过来, 本是想训斥他一番, 让他不要再出去结交些狐朋狗友,再多少给他姐姐赔个不是, 哪想到他一来反而训起人。 “元儿住嘴,你在胡说些什么!”她反应过来后立即怒斥道。 宋庭元纤瘦的手指仍旧指着卫琼枝的脸:“娘, 你让她自己说!” 庆王妃差点气急攻心,宋锦连忙上前去给她抚心口,这下连让宋锦回避都忘了。 卫琼枝从刚从知道宋庭元和裴衍舟的关系时起, 便想到大抵有眼下这一遭。 她与宋庭元只不过是血脉上的关联, 已经十几年没有相处过, 又能有多少感情, 自然是裴衍舟这个朋友更重要。 若她方才就对庆王妃道出真相, 庆王妃一定会让她先离开,但卫琼枝没有说。 既然是她撒的谎,她就自己担下后果,不会躲着。 卫琼枝道:“是,这件事我说谎了,他没有强迫我,我是自愿入荣襄侯府给他做妾的。” 此话一出,满室皆静,庆王妃后退两步跌坐在圈椅上,紧紧拽着宋锦的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宋庭元冷笑道:“所以明明是你自甘堕落,却为何要诬陷于他?还是你已在市井中多年坏了品行,不仅愿意给人做妾,谎话也信手拈来,真真是可耻可恨!” 他说完,便又转向庆王妃:“爹娘做事也没有章法,仅仅听她的一面之词便信了,只要稍一查探便能知道两年多前衍舟受了重伤,林家唯恐他无法人道便有意推脱婚事,宜阳郡主却偏执定要继续这门亲事,于是便给衍舟先纳了一房妾室,只待妾侍有孕便可证明一切,那个妾就是你的好女儿,庆王府的德宁郡主,此事被她兴风作浪闹得那么大,恐怕最后丢人的就是庆王府!” 卫琼枝平静地听完宋庭元说完,心里也没有很生气,宋庭元根本没有理解她的事,也不想理解她的事,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就像当初在荣襄侯府一样。 她回来之后只见过宋庭元几面,对他的印象非常之浅,浅到只剩下他幼时那个又瘦又小的身影,又隔了十数年的混沌再回望过去,薄得只像是一张纸片。 宋锦眼见着母亲脸色铁青,哥哥又在气头上,便劝道:“哥哥先少说两句罢,平时说几句不着紧的玩笑话也就罢了,眼下何苦我们自家人先吵起来呢?” 宋庭元丝毫没有理会宋锦的话,继续对着卫琼枝诘问道:“你知道你失踪之后父亲母亲过的是什么日子吗?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都依旧念着你,不相信你已经死了,你衣箱里面封存起来的那些衣物,从五岁到现在,并非是一下子做出来的,而是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如今你回来了,你就是这样报答他们的,让他们颜面尽失?” “好了,不要再说了!”庆王妃已经受不住,“都闭嘴,等王爷回来再说!” “即便是我,还有锦儿,我们这么多年也不好过,你可知都是因为你?却没想到你回来了,竟是这样的人!” “是,我是撒了谎,可是那又怎么样?”这次宋庭元说完,卫琼枝没有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我害怕,胆小,不想父母知道我以前那些不堪的过往,也不想再给裴衍舟机会,所以我这样说了,我是犯了什么了不得的罪吗?若是宋大公子这么无法忍受,这便把我送去见官,让官府来判我。” “你只看见我撒了一个谎,便说我是自甘堕落,你可曾问过一句我当初为何要那么做,哪怕去问裴衍舟,他为人还算正派,想必也会告诉你实情。还有荣襄侯府,你又关心过他们以前是怎么对我的吗?侯府老夫人,堂堂宜阳郡主,在我身怀有孕的时候,用一个强加给我的罪名把我赶出京城,并且在路上派人来杀我,那日是除夕,所有人都在家中过节,如果不是我命大遇到了江恪,我早已成为河里的一具无名枯骨了。” “杀你的人是宜阳郡主不是他!”宋庭元没想到事到如今卫琼枝还会反驳,便也不甘示弱,“当时他为了退亲被他爹打了三十板子,拖着病体去河边找你,你既没死还能找回家来,为何不与他去说一声?你只想着你如何受苦,却完全没想到别人因为你而受的折磨,衍舟是这样,爹娘也是这样,你对得起他们吗?” 卫琼枝望着宋庭元不住地冷笑:“是啊,当初不是你一直央着我要出去玩,我也不会把自己弄丢了。” 宋庭元闻言一拂衣袖,却是说不出话来。 宋锦见他们终于停下来,便又要打圆场,没想到宋庭元却转身走了。 “孩子的事我不会说,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宋庭元最后留下一句,气冲冲地走了。 屋内只剩庆王妃低低的啜泣声,卫琼枝走过去,蹲在庆王妃的脚边道:“娘,明日我会见他,此事因我而起,原该我自己出面。” 庆王妃抬眼看看她,目光中有疲惫也有慈爱,却并无一丝责备,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宋锦俯身把卫琼枝拉起来,道:“姐姐,哥哥他只是一时激动,那些话你当没听见也就罢了。他稍微长大一些之后便一直一个人住在外面,也是因为他自责当年是因为他你才出事的,更不想……不想看见爹娘他们难过。” 宋锦平日里爱端着郡主架子,但府上真出了什么,她倒是不会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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