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不好拦着,也不好跟去,便吩咐小丫鬟玉儿盯紧些。 虽然李诚葛与兄长的官职不过差出一品,然而二人在盛京官场里头的名望和地位却是天差地别。那李诚业是状元出身,又一路经历官仕沧桑,是随着当今圣上一道开疆扩土的谋士功臣,皇帝自然不会薄待。而李诚葛则年少无为,全靠兄长提携。直到如今年岁渐长,才逐渐能担些事。这左都御史一职,还是去年擢升的。 也因此,那太傅府与左都御史府几乎是天差地别。 李桃扇每回进门,从走过那红瓦青砖的九曲回廊,赏着脚下的波光粼粼开始,心里就已经泛酸。不过,想到往后即将成为太子妃,她的心里才松快一些。 李清婳的院子挨着后花园,门前种着几株白玉兰。眼前不是玉兰盛放的季节,可不知是哪位丫鬟的巧手,用绸缎折出了绽放吐蕊的玉兰。远远望去,疏落有致的褐枝上,间或长着几朵,平添十分清韵。 李桃扇摇摇头。有什么用呢?能当饭吃,还是能招来夫婿? 但进了门时,她的脸上还是带了些自然的笑意,又指了指外头的玉兰花道:“婳婳姐,那是燕儿的手艺?瞧着栩栩如生的。” 李清婳正抱着孙淼的那本诗集苦读。书房里一样炎热,所以她把发髻盘成百合髻,上头略饰织金绢花,瞧着清凉又利落。完美修长的脖颈被显露出来,衬得她越发气质出挑。 “是芝儿弄的。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让燕儿给你带回去几枝。”李清婳微微侧头问。 李桃扇就摆了摆手。“君子不夺人之好。” 李清婳淡淡笑笑,并未吭声。 李桃扇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从身后小丫鬟手里接过抄了才十几遍的《劝学》,叹气道:“婳婳,怎样抄书能快一点啊?” “铭洲表哥说,读书没有捷径的。”李清婳语气恬淡。 这回轮到李桃扇不吭声了。好在有人陪着,她抄书的劲头总算多了一些。如此辛苦了两个时辰,连手腕都酸疼了,她才长舒了一口气撂下笔。 “嗯,又抄了十五遍。”瞧着厚厚的一摞纸,李桃扇很满意。 可一抬眸,却见李清婳这会功夫已经誊完了小半本的诗集。 …… “你手腕不疼吗?”李桃扇问。 李清婳回过神,转了转白嫩的手腕,赧然道:“是有点。” 李桃扇瘪瘪嘴。她跟李清婳从小就不投机,现在看来更是了。 “对了,这本诗集妹妹是从何处买到的?燕儿跑了几家书坊,都说卖光了。”李清婳问。 “这个啊。”李桃扇拖了拖尾音,顺手从李清婳手里接过诗集,懒懒翻了几页,又特意翻过来,用书脊的方向对着李清婳,将书还回去。“就不好说了。” 李清婳抬手去接,却见书脊上有一个小小的洲字。她的脸色微变,手也滞了滞,黑亮的瞳孔也微微放大道:“这是,铭洲表哥送给你的吗?” 李桃扇的手在袖口里攥了攥,忽然有些心虚,可看着眼前人白皙的脸色此刻变得凝水般的低沉,她心里又莫名有些痛快。 面上不显,李桃扇柔声哄道:“婳婳你别多心,这书其实是铭洲表哥上回来给父亲递请帖的时候落下的,我正想着过两日还回去呢。” 但李清婳的眼底已有灰败之色,根本不是她一两句话能劝慰好的。李桃扇一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样子,语气小心道:“婳婳,你别误会啊。你知道的,我,我还帮林公子抄书呢,你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李清婳勉强点了点头。 李桃扇怕徐氏一会过来说不清,赶紧扯着燕儿嘱咐了几句,便道府里还有事,赶紧出了李府。 恰好遇上徐铭洲前来送两筐蟹。 瞧见迈着芊芊细步的云雁锦衣少女,徐铭洲眼前一亮。“桃扇表妹。”李诚葛的夫人是徐氏帮忙从娘家这边的亲戚里选的,所以也算是半个徐府的人,二人因此也自幼相熟。 李桃扇见门子还未出来,才瘪着嘴委屈道:“表哥,我给你惹麻烦了。” “不麻烦。表哥不怕麻烦。”徐铭洲柔声安慰。 这种温润如玉的男子其实很难抵御。李桃扇把目光从他的双眼上抽离出来,垂眸道:“表哥去瞧瞧吧,你送我的那本诗集,被婳婳姐拿走了。不过,我跟她说是你落在我们府上的,一会你可千万别说漏了。” 听说婳婳瞧见那本诗集,徐铭洲果然脸色一青。可对上李桃扇娇媚如月的脸庞,他只能用更加爱怜的语气道:“无妨,下次桃扇多留心就行了。我先进去,回头再让人给你们府上送螃蟹吃。” “嗯。”李桃扇就知道他不会怪罪自己的。可见他那么紧张李清婳,李桃扇心里又有些不舒服了。 徐铭洲站在正厅里头,头一回有些忐忑不安。连听徐氏说话都有些走神。 “你这孩子是怎么了?别是中暑了吧。”徐氏有些担忧。说着她便吩咐身后的小丫鬟端凉凉的冰碗来。 “姑母恕罪,并非铭洲中暑,只是,只是惦记着螃蟹性凉,又恐表妹馋嘴多食,一时有些不放心。”徐铭洲双手一抱,低头道。 他这么一说,徐氏就想起来上回婳婳嘴馋吃了七八个螃蟹之后腹痛的事了,连连点头道:“你是个细心的。那孩子别的不惦记,就爱吃海味。” 徐铭洲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又试探道:“表妹此刻已经下学了吧?” 看着徐铭洲眼里的期待,徐氏心里很是了然。这几年两个孩子都大了,不能像从前那样彼此黏着。她索性每月或半月让两个孩子见一见,既不断了情谊,也不过分热络。 而徐铭洲似乎也很是知礼,每每与婳婳说上几句话便走,从来不会授人以话柄。可今日……徐氏看着他一脸希冀,虽然不乐意,但还是给面子道:“汀兰,去叫小姐来瞧瞧,这螃蟹欢实得很。” 徐铭洲心思细,自然感受到徐氏不乐意,可眼下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徐氏借口去催冰碗,留下二人在正厅里头。 李清婳恹恹瞧了一眼吐沫的螃蟹,便坐到了一边,双手搅着帕子,委屈不说委屈,硬往心里藏似的,招人疼极了。 徐铭洲并不着急,从怀中摸出一本孙淼的诗集撂在桌案上,方才轻声道:“上回走得急,是想替表妹找找孙淼的诗集。好不容易寻着一本,却落在左都御史府上。这一本是后来又寻得的,婳婳瞧瞧,可喜欢?” 瞧着李清婳似有动心,却未曾应声,他更不急了,语气淡然地继续道:“方才听姨母说,贵妃娘娘要安排表妹去宫里的国子学府……” 徐铭洲上句话说了一半,而后目光和煦地看向李清婳,才继续道:“果然有缘人都往一处去了。” 颀长身躯,光风霁月的长相,奶白的锦袍,无一不让人信任。 李清婳抿抿唇,清丽如画中娇娥。 徐铭洲朝她一笑。 她便赧然笑了。真是误会,她该信任表哥的。 想到九月时就能去国子学府,李清婳觉得眼下的七月都不那么炎热了。挽起简单的飞月髻,着钿花锦衣,领口处用几粒雪白的珍珠扣子锁住,只留出白嫩的脖颈,便是最适宜夏日的打扮。 但只是这样简单的一身,却还是让那宝荣公子久久移不开眼去。
第13章 对于林揽熙来说,让祝宝荣进惠光书院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绿竹馆实在没地方了,于是院首将他安排在了绿竹馆旁边的青松馆。 自然,彼时祝宝荣并不知道李清婳的事儿。 他是在休憩时过来找林揽熙才遇上了李清婳。 最简单的飞月髻,普普通通的钿花锦衣,却让人移不开眼去。祝宝荣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样清丽脱俗的姑娘,一时简直呆住了。 果然昌宁对祝宝荣十分了解。这种婉约美人,是他扛不住的。林揽熙觉得自己有极大的希望不必娶李家女儿了。 “别看了,咱们去茶室说话。”林揽熙故意拽着祝宝荣的袖子往外走。祝宝荣是祝家嫡子,从小被教得好,自然不会做出失礼的事。于是迅速把目光从李清婳脸上移开了,只在心里念了念她方才说话时的琳琅之声。 祝宝荣边走边心痒痒。他从前就喜欢这样的姑娘,但从来没像今日这般动心。他甚至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当场就想和她拜堂成亲。能跟这样的姑娘过一辈子,还求什么呢? 林揽熙看穿他的心思,轻声咳了咳道:“觉得惠光书院如何?比国子学府。” “那当然是强多了。”祝宝荣满心想着李清婳。国子学府多公主郡主,一个个脾气倨傲得很,哪有这样的美人。 林揽熙点点头。“好好学,别给祝老爷子丢脸。” 祝宝荣答应下来。这会,二人走在连廊里,刚巧碰上了在湖边喂鱼的李桃扇。惠光书院有一个鲤鱼池,其实平素都是夫子们在这聊天赏鱼,很少有学生如此消遣。 但这是去茶室的必经之路。李桃扇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所以特意让玉儿准备了一些鱼料,站在这喂鱼。 万一能跟林揽熙搭上几句话,那就是最好。 夏日炎炎,哪怕鲤鱼池边上的温度低一些,可也挡不住一头的汗。李桃扇拿扇子遮了遮,眼瞧着就要站不住了,后头终于传来林揽熙的声音。 但他没跟李桃扇开口,只是在跟祝宝荣说话。祝宝荣也瞧见了鲤鱼池旁的少女。说实话,她的长相艳丽,其实并不落俗。可祝宝荣在她身上也瞧见了那公主郡主般的娇娇之气,他不太喜欢。 于是,二人谁也没搭理李桃扇,径直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李桃扇咬着牙,忍不住冲着林揽熙的背影道:“林公子……” “叫你。”祝宝荣拱拱林揽熙的胳膊。 林揽熙蹙蹙眉回头。 李桃扇赶紧碎步跟上去,有些娇羞之色道:“林公子,婳婳姐说,你的一百遍《劝学》,让我帮你抄。她说你喜欢隶书,是吗?” 林揽熙忘了还有抄书的事。现下她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于是挑着眉笑笑。“她凭什么不抄?” “婳婳姐抄不过来了。”李桃扇道。 “不喜欢隶书。她骗你的。”林揽熙嗤笑,扭头走开了。 留下李桃扇怔怔地站在那。不喜欢隶书?那自己已经抄完了九十八遍,只剩两遍了。她咬着牙,气得头昏脑涨。这么说,李清婳骗了自己? 她用力跺了跺脚,往绿竹馆的方向走去。李清婳还在那帮夫子准备下堂课的石板。 “你不喜欢隶书吗?”祝宝荣有些诧异地问。“我记得你一向喜欢的啊。” 林揽熙笑得眉眼舒展,推了他一把道:“我把玉喉笔落在屋里了。你帮我拿回来去。” 祝宝荣跟林揽熙虽说交好,但人家毕竟是太子。太子吩咐,他哪敢不答应。却不知,这全然是林揽熙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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