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为了宝荣,他不能坐视不理。 湖里的鲤鱼从来不是成双成对的。一向都是一群一群的。偶有那么一条孤零零的,不知是跟不上鱼群,还是已经被鱼群所抛弃。 李清婳把鱼料单独扔向那只离群的鱼。 却听得身边猛然响起一道低沉声音。“心情不好?” 李清婳讶异地抬起双眸,比湖水更波光粼粼的双眼让林揽熙心头一堵。 他也站到栏杆旁,颀长的身子衬得李清婳十分精致乖巧。 感受到他不像平时那么怪脾气,李清婳渐渐收了警惕,把手里的鱼料碗递给他,软嫩的嘴唇轻启:“林公子,要,要喂鱼吗?” 林揽熙摇摇头,将双手都拄在了栏杆上。 李清婳收回细软的胳膊,目不斜视地往向那条离群的鱼。因她有一会没扔鱼料给鱼群,鱼群现在早已游远。那条跟不上大伙的小鱼儿便也奋力往鱼群的方向追去。 她下意识道:“跟不上就别追了,这边又不是没有鱼料。” 林揽熙不看她,却淡淡道:“子非鱼。” “子亦非予。”李清婳答。 林揽熙被逗笑,终于正色看她,却是道:“有时候,父母的话往往是很有道理的。你要相信,李大人与李夫人的决定,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他知道她聪明,一定能听懂。 但徐氏此刻什么都没跟李清婳说,李清婳的确一头雾水。但林揽熙如此正色地关心自己,让她心里莫名觉得有些温暖,于是点点头道:“我知道的。” 林揽熙似乎松了一口气。“知道就好。” 李清婳却抬眸反问:“林公子平时很听父母的话吗?” …… 林揽熙有点僵住。
第17章 李清婳笑笑,如三春雨后,忽然艳阳开。林揽熙看着她,一时语塞。 “我猜林公子不是会听父母话的人。”李清婳别过脸,清丽的颜色上重新染上一层淡淡的忧伤。“但我很羡慕林公子。” “羡慕?我?”林揽熙觉得自己头一回跟她好好说话。更准确的说,他头一回能跟一位女子好好说话。 “是啊。”李清婳望着鲤鱼池的方向长舒了一口气。天闷闷的,好像要下雨了,她没带伞,打算等燕儿送来,于是索性继续道:“林公子是我见过的,最勇敢,也活得最恣意的人。我能感觉到,似乎什么事对公子来说都不是要紧事。这种自由,很让人羡慕,不是吗?” 大概是愁肠在心,李清婳难得胆大地说了这么多话。 天愈发阴沉,似乎在一瞬间便从蓝变灰。李清婳一向很害怕下雨天,但瞧见林揽熙背靠栏杆站着,侧影高大而笃定。她的不安也渐渐变少了。 但外头的学子越来越少,李清婳唯恐再传出是非来被表哥误会,便借口说要准备琴艺课,赶紧离了亭子。 外头的天已经雾蒙蒙的。林揽熙望了望她的背影。 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祝宝荣很快喜滋滋地抱着伞过来,嘴唇似乎连合拢都难。“爷,我娘亲去跟徐夫人说了亲事,徐夫人并未拒绝呢。” “只是不拒绝,就高兴成这样?”林揽熙笑笑。 “是啊。多亏你特意来了一趟,要不然我爹可不能同意我们家与太傅府上攀亲的事儿。”祝宝荣乐得美滋滋的。 可昌宁却忽然指了指他的身后。 林揽熙与祝宝荣齐齐回头望去。 只见李清婳正眼圈微红地看向祝宝荣。林揽熙这才注意到,桌案上有一本被风吹开的摘记。她大概是回来取那本摘记的。 祝宝荣怔了怔,眼底却依然有欢喜。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拂落摘记上刚刚被吹上的一片叶子,又亲自给她打开一把伞遮在她头上,才笑道:“下雨了,姑娘快回琴室去,外头风冷得很。” 可李清婳人小力气大,一把拂落了他的伞,语气软糯却又竭尽全力道:“祝公子,婳婳心有所托,不敢攀附国公府。万往祝公子海涵,往后断不要提起此事了。否则,否则婳婳将以死证清白。” 谁也没想到李清婳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祝宝荣的脸色几乎在一瞬间变得惨白。他心疼又难受,一时没缓过来,半晌才望着李清婳的双眸,一字一句道:“是宝荣冒犯了。” 李清婳似乎长舒了一口气似的,冲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拜礼,又将摘记拿回手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亭子。 林揽熙揉了揉眉心。他方才是没把话说清楚吗?她怎么如此执拗。 终于噼里啪啦下起雨来,檐角的水珠如帘幕,将林揽熙几人围在里头。地上的伞被吧嗒吧嗒的雨水抽打着,不时又被风一吹,无力地翻个身。 祝宝荣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转过头来,苦笑道:“白劳动太子爷跑一趟了。” 林揽熙心有愧疚,安慰道:“不过见了一面,也不是什么心上人。” 祝宝荣点头称是,却又道:“可也不知怎的,我真是喜欢极了这姑娘。头一回瞧见就喜欢,眼下更是放不下。太子爷您也知道,宝荣从没跟您念叨过哪个姑娘。” 这是实话。昌宁也只是因为宝荣曾经念叨过几句诗词里头的温柔姑娘,才斗胆猜他会喜欢李家嫡女。 林揽熙拍拍他的肩膀,对兄弟深感愧疚。 “我还是回国子学府吧。”祝宝荣望着鲤鱼池里头的一个个水涡叹道。 林揽熙没吭声。 夏日的雨来得也快,去得也快。第二堂课上完,外头已经雨过天晴。李清婳早早上了马车,决心回家问一问娘亲有关国公府的事。可马车在行了一半便被挡住。 车夫蹙蹙眉,冲着燕儿道:“燕儿姑娘,前头这马车瞧着来路不凡。咱们让一让吧。” 燕儿好脾气,掀开轿帘看了一眼,果然见那马车富贵琳琅,似乎车顶都是镶金的。便点头道:“自然要让一让的。这条路窄,我们先拐到旁边的巷子去,等他们过去再说。” 于是车夫牵着辔头,将马车赶到了巷子里。那巷子僻静幽深,倒是一个人没有。 燕儿好热闹,下去瞧对面的马车里到底是什么人。李清婳捧着书坐着,忽然马车前头的帘子一掀,一位魅惑少年钻了近来。 “你别怕,我说两句就走。”林揽熙坐在她对面。 李清婳不解地看向他,他尽力不与那双清丽双眸对视。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不可能娶你。你最好不要抱有什么幻想了。”林揽熙的语气慵懒却又坚定。 李清婳的脸顿时一红,甩着手里的书到他身上,愤然道:“你无礼!” 林揽熙一把按住她的手,双眸死死锁定她的脸,上挑的眼尾带着无尽的嚣张。“我没跟你玩笑。李清婳,你们李府的人最好都离我远一些。我这辈子,最烦一个李字。” 可上午他还慢声细语地劝自己听父母的话。李清婳觉得这人简直有病。她用力挣开他的手,但他力气太大,根本挣脱不开。 李清婳又羞又急,眼里不知不觉便又噙了眼泪。 林揽熙这才惊觉自己按住的是位姑娘的手,慌张间松开,身子向后靠去。 谁知外头忽然响起爆竹声,那马受惊,向前迅速一奔。林揽熙的头重重磕在马车上。 竟是晕了过去。 李清婳咬着嘴唇,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等到车夫赶紧制住马,燕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爬上马车时,也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李清婳的帕子垫在一位华美少年的后脑勺处,那少年显然已经不省人事。 “小姐?!”燕儿惊呼。 泪珠情不自禁地往下淌,李清婳望着手帕上的一滩血,委屈又害怕道:“燕儿,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别怕!”燕儿深吸了几口气。“先救人,先救人。不不不,先,先别动,先别动。” 她很快握住李清婳的手道:“小姐,我记得咱们府上的白妈妈儿子摔倒的时候,白妈妈说过一句,她说,只要头流血,就说明脑子不会摔坏,只是皮外伤而已。您别怕,您先说说,这位林公子是怎么上了咱们的马车的。” 她压根就没远走,却没看见这人什么时候上马车的。 李清婳的手帕还垫在他的头下。她蹙着眉,捂着胸口,学着燕儿的样子深吸了几口气,才开口道:“燕儿,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我清白不保。” “对,连车夫都不能知道。”燕儿放低了声音。“那咱们要去医馆吗?” “你去医馆买些伤药。然后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等他醒过来便是。我想大概不要紧的。他不再流血了。”李清婳看着手帕上的鲜血没有再扩大。 “好。”燕儿迅速布置了一番,而后让李清婳不要动,自己则去附近的医馆买伤药。 车夫以为李清婳要吃什么点心之类的,倒也不着急,跟李清婳说了一声,便自去买茶。如此,车子前后只剩下二人。 李清婳看向林揽熙。 即便在睡梦中,他那上挑的眼尾依然是嚣张跋扈的气质。可他的眉心紧紧蹙着,像是痛苦,又像是有愁事在心里。 李清婳第一次对林揽熙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她忽然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即便不赴宴席,李清婳也知道,盛京城里数得上身份的林府只有一个。可他家建府不久,夫妻两膝下的孩子连十岁都不足。 林揽熙睁眼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那一双百般难描的清丽双眸。他暗自骂了一句什么,便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随手把沾了血的帕子扔到一边。他厌恶地看着手上的鲜血,颇有些烦躁。 “你自己撞的。”李清婳迅速撇清。 看着她乖巧躲在角落的样子,林揽熙暗觉好笑,但生生忍住了,冷着脸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可记住了?” 李清婳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斩钉截铁道:“除了铭洲表哥,我不会嫁给任何人的!” “铭洲表哥?”你还真能扯。林揽熙嗤笑。欲盖弥彰。 “另外,林公子请放下,以后我们李家的人也会离你远远的。我下个月就要去国子学府读书了,一定不碍着公子的眼。”李清婳又道。 “我会信?”林揽熙觉得她这谎撒得没意思。即便是真去了,大概也是以退为进。 外头渐渐有一些声响,似乎是有人因为店小二的帐算得不对而吵了起来。林揽熙蹙蹙眉,掀起轿帘一角,见左右无人,方道:“今日的话,你记住便是。往后不可再对不住宝荣了,我今日是为他才来得这一遭。” 说罢这句话,他飞速地跃下马车,消失在巷子尾。 李清婳顺着他的背影看去,似乎巷子尾忽然多了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但她看不太清,不确定林揽熙是不是上了那辆马车。
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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