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扇很意外李清婳真的背得出来。她一直以为她要读书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这么认真。 馆内的其他同学也都十分佩服。 然而实际上,李清婳站在那,脚已经软了。她不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站着,也不喜欢讲学。从前她最多只需要告诉大家温哪一页的书就成了。 可今天在前面站了这么久,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原本冰肌玉骨此刻变得潮红,她用力咬着自己粉嫩的嘴唇,直到里头泛出一丝殷红。 别人不知道,但赖舒玉在旁边看出她的紧张难受,不由得有点心疼。 “就学到这里吧。”赖舒玉提议道。 李清婳有点动心。 “平时大家也学这么点吗?”李桃扇立刻开口,柔声道。又瞧着大伙都看向自己,她立刻摆手道:“对不起,我今日才来绿竹馆,不太了解大家每日要习多少书,当我没问就好。” 李清婳垂眸看了看。才两句话,是有点少。 勾栏槛窗外头,一阵阵暖风吹进来,李清婳觉得有些头昏脑涨。她用力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继续往下讲。 可这些内容她实在不熟悉,讲起来磕磕绊绊的。 她咬咬嘴唇,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那一副嗓音也越来越靡软娇弱。 “婳婳姐,我有点听不清了。”李桃扇小声道。 “是啊婳婳,你大点声。” “没错,我这也听不清了。” 大多数人不知道李清婳胆小成这样,都在催她大点声。 李清婳瞧见一双双急促的双眼,一声声催促,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心里的一根弦忽然断了似的,整个人都无措起来。 就在这会,李桃扇身后传来书袋掉落的声音。 众人顿时回头看去。 赖舒玉伺机喊道:“婳婳,先别讲了,回去看看你的书袋怎么了。” 如蒙大赦。 李清婳回身举步,带着微醺似的脸颊跑回自己的书案旁边。 嗯,果然是书带又坏了。 李桃扇不得不给她让座。可眼神却停留在林揽熙脸上。 他是在帮她解围吗?李桃扇不敢相信,忍不住问道:“林公子,这书带被划了,这把刀……” 她指了指林揽熙桌案上的裁纸刀。 林揽熙眼眸懒散,并未回应。 不回应就是默认。 李桃扇心里有些窝火,不过她转念想想,又觉得林揽熙或许只是瞧那书带不顺眼而已。于是她心里舒服了一些。 “婳婳姐,你还没讲完吧。” 她还没坐够。 李清婳顶着微红的眼圈,水盈盈地看了一眼李桃扇。 李桃扇讪讪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姐姐看我做什么,我就是想听一听释义而已。你知道的,我不知道释义,总也背不下来。” “我……”李清婳不知该怎么说。她的腿是真的软了,可能一时半会都站不起来。 李桃扇不甘心地还想再劝。 身后传来一道嘶哑而魅惑的声音。 “我不想听了。” 李桃扇回头望去,对上林揽熙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心里猛然漏掉一拍,下意识就顺着他的话道:“既然林公子不想听了,我们就自行温书吧。” 他似乎就有这样的本事。 让人不得不服从。 李桃扇说完就有点后悔。自行温书,她就不能坐在这了。可话已经放出去,她又不好僵着,只好一脸不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可她真的觉得,这林揽熙就是在护着李清婳。 李清婳不这么想。 这已经是她被划掉的第三根书带了。 虽然有一回是苏琳琅划的,但林揽熙不也是补了一刀吗? 他好像成心跟自己过不去。 李清婳的眼圈红得像上了一层丽雪红妆。 这堂课过后,赖舒玉头一个到了李清婳的身边,哄道:“婳婳你没事吧,刚才是不是紧张坏了?” 李清婳点点头。“是啊,我没想到夫子会让我讲没学过的内容,从前最多让我带着大家温书的。” 听到这,赖舒玉也觉得不对劲,她看了一眼前头的李桃扇,低声道:“婳婳,会不会是你这妹妹有问题啊?要不要咱们去问问夫子,看看是不是她撒谎了?” “不会的。”李清婳用指腹抹了抹眼角余下的泪花,毫不犹豫道:“从小到大,我都没见过桃扇撒谎。” 赖舒玉无奈地抿抿唇,心道就是人家撒谎了,你也看不出来啊。但她不舍得打击李清婳,只是心里想着以后要多一个心眼,替她防着点李桃扇了。 那一双狐狸眼,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 林揽熙不在,赖舒玉便又替她瞧了瞧那被林揽熙划坏的书袋,见肯定是修补不好,无奈地叹气道:“要不你就把书袋放在茶室吧。” “我的书太多了。”李清婳抿抿唇。 赖舒玉拗不过她,嘱咐她下回用些便宜的料子,可心里总觉得不对劲。这林揽熙的确是划坏书袋不假,可她怎么觉得,林揽熙多少有些给李清婳解围的意思呢。 她有点看不透了。
第7章 回到府里的李清婳心情好了很多,因为铭洲表哥正在正厅等她。 徐铭洲是徐氏长兄家的嫡长子,如今请了夫子自行在家读书,养得文采斐然,风度翩翩。 李清婳胆小,从小到大几乎只跟这一位外男接触过。因此也与他感情最好。 徐氏让两个孩子在正厅见面,门窗都四开,又有丫鬟仆人来往,不担心会有人传闲话。 “婳婳,我给你带来了两本书。一本诗集,一本乐谱,你看看可喜欢?”徐铭洲长身玉立,容貌俊美,一双眼总是写满了温柔。 李清婳心里有小兔子乱跳,一边晏晏接过来,一边从书袋里摸出好几本摘记,一一给徐铭洲看到:“表哥你看,这都是我这些日子以来做的摘记。夫子一直夸我认真呢。对了,我近来写的字还被贴到了绿竹馆的墙上呢。” “是吗?”徐铭洲坐在那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清婳如数家珍的模样,眉眼舒展。在他眼里,李清婳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但李清婳不这么想。她看着徐铭洲的目光格外崇拜。瞧着徐铭洲那骨节鲜明的手指一页页翻过她写的摘记,她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红成柿子了。 她摇了摇手里的团扇,借着微风的凉意,鼓足勇气继续道:“近来读了明洲表哥最喜欢的赵泰宁的诗,心有所感,特意也作了一首,表哥有空帮我瞧瞧吗?” 赵泰宁?徐铭洲想起来,他上次好像的确说过此人的诗不错。但那人的才华也只是昙花一现,这几个月早就没人看了。 于是他摇头道:“赵泰宁的诗虽然有风骨,可惜里头糅杂的佳句太多,难免有抄袭之嫌,为人所不齿。他的诗,婳婳还是少看为好。近来孙淼的诗还不错。” 李清婳的脸霎时变得潮红,语气也有些慌张。“我……我不知道他抄袭……” “婳婳自然是无辜的。”徐铭洲揉揉眉心。他整日读书已经很累了,不想再谈这些读书之事,于是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还有回去读书,下次再来看婳婳吧。” “这么快……”李清婳抿抿唇,不确定徐铭洲是不是因为自己看了赵泰宁的诗集而生气,一时心里有些慌张。 但徐铭洲没在意,冲她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太傅府。 红木桌案上安静地躺着一页页摘记,上头的蝇头小楷工整而清秀,甚至做到了不错一字。不是没错过,而是一旦错了,婳婳就会重新再写一张。 一阵夏风吹来,一页页摘记随风而起,四散在厅中。 走出门,小厮问徐铭洲往哪去。 “我昨日画的桃花团扇,你带着没有?”徐铭洲抬眸问。 “带着。” 徐铭洲嗯了一声,便吩咐车夫去左都御史府。 “左都御史府?”小厮有些困惑。“可是,您才从太傅大人府上出来啊?既然能得太傅欢心,又何必要去左都御史府呢?左右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儿。” “一笔的确写不出两个李字。”徐铭洲随手折起花鸟金笺扇,轻轻扣着自己的掌心道:“可谁又说,鱼和熊掌不可得兼呢?” 小厮挠着头不明白。 第二天一早,燕儿如常帮李清婳收拾书袋。李清婳恰好瞧见赵泰宁的那本诗集,神色顿时有些恹恹道:“把那本诗集丢了吧。” “您不是最喜欢这本诗集了吗?这两个月都一直抱着背的呀。”燕儿不明白。 燕儿这么说,李清婳心里更难受,就好像抄袭的人不是赵泰宁,而是她自己似的。她摇摇头:“扔到渣斗里去,再也别让我瞧见了。” “小姐您别委屈,燕儿扔了就是了。”她心疼坏了,哄着道。 可李清婳一想到铭洲表哥的背影,心里就格外不舒服。如此连早膳都没用几口,便急忙朝惠光书院去。 她要去书院里的时书阁借书。其他书院存书的地方通常都叫藏书阁,偏偏惠光书院不一样,被院首命名为时书阁。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院首觉得读书不应守旧,应求新,因此几乎外头时兴什么书,惠光书院里就卖什么书。 听说李清婳要借孙淼的书,那书童蹙蹙眉。“近来这书俏得很,书院好不容易才抢着这一本。您借可以,午时就要还的。” “成。”李清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昨儿傍晚已经让燕儿出去走了一圈,并没有买到。现在能借到就是好事,下次表哥再来,她总有些话说。 今天的两堂课都没有功夫看书,李清婳只好把读书安排在了两堂课中间的休息时间。大半个时辰,足够她抄十首八首的。 “你抄什么呢?”赖舒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撇着嘴过来看。 “抄诗。”李清婳的袖口用缠臂金缠住,手里握着一根短锋狼毫蒜头笔,此刻正奋笔疾书。 赖舒玉一见就知道,准是那徐铭洲又起了什么幺蛾子。她心疼又无奈,“那你不吃点心了?一会还有一堂仪态课呢,准要饿的。” 李清婳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她早膳只用了一碗粥而已。可想到午时就要还书,她还是摇摇头道:“你帮我带一块玫瑰酥就成了。别让燕儿往这边来了,让她帮我备好下节课用的巾子帕子便成。” “这还没嫁人呢。”赖舒玉拉了一位平时也很要好的小姐妹摇头叹气:“真要是嫁给了徐铭洲,我估计咱们婳婳就成书仙了。” 绿竹馆很快变得空荡荡的。 学室里讲究刻苦,用不了冰,远没有茶室凉爽。李清婳的额间很快渗出微微的汗珠。她用帕子轻轻擦了擦,便又是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 “咕噜噜噜噜咕咕……”腹中忽然一阵低鸣。 李清婳笔尖一滞,脸色很快变得绯红。不过一想到绿竹馆没有旁人,她放下心来。叫就叫吧,反正也没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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