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菀不禁笑了起来:“木掌柜这样细心妥帖,难怪木氏商行自边境到京城,无处不有、无行不涉。” 自从确定要让木氏采办之后,顾菀就派琉璃着意打听了有关木氏的消息。 和京城中其他的皇商不同,木氏并不是从京城或是富庶的江南一带起家,而是从边境一带,由最小的运输物资做起,花费将近十年,一步步做大做全。 直到今日,位列皇商,在京城中站稳脚跟。 木掌柜瞧着文静秀气,但内里自然是有手段的。 “乡主谬赞了。”木掌柜起身行了礼道谢,而后抿唇笑道:“民女虽然是木氏商行的掌柜,但真正的主事人却是我的弟弟,民女只是一个负责跑腿的罢了。” “若不是臣女弟弟身子不便,他是想来亲自求见乡主的。” “是染了风寒么?”顾菀关心了一句:“如今到了九月多,虽然七八月一样炎热,但晚上却凉快了许多,若是贪多受凉,也是不好的。” 闻言,木掌柜的面上绽开一个轻柔的微笑:“多谢乡主关怀——民女弟弟并非染了风寒,只是腿脚有伤残,不大方便出来走动。” “抱歉,是本乡主多嘴问了这一句。”顾菀闻言微怔,不想自己戳到了人家的伤心事,眸光中闪过歉意,温言道:“宫中太医院有擅长骨科的太医,将来若是有机会,本乡主请一位太医去府上看一看。” 她还未曾正式嫁予肃王,即便和太后、王妃等人相熟,也不好使唤太医院的太医去木府看病,至少要等到成婚后才行。 木掌柜含笑摇首,面上的微笑比方才更加温和,望着顾菀的面儿,目光带了几分亲切:“要是能因为乡主的庇佑得到太医的诊治,便是我们木氏的无上荣光了。只是民女弟弟的腿乃是积年的旧伤,并不着急、也并不期盼治好,乡主有着一份心,就让民女一家感恩戴德了。” 这话说得完满妥帖,又含着真挚之情,让人听来内心喜悦。 “木掌柜放心,本乡主会记在心上的。”顾菀莞尔一笑。 木掌柜再次道谢后并不多停留,捏着帕子就行礼告退,利落地出了镇国公府。 临走前,她向顾菀保证:“乡主放心,民女一定会在乡主成婚前,将肃王府布置得漂漂亮亮的。” 说完这话,木掌柜倏尔一笑:“今日见了乡主,民女只觉得乡主不但生得美丽,性子也是格外温厚,被赐婚给肃王殿下,当真是肃王殿下的福气了。”‘ 琉璃送了木掌柜出门,而后欢欢喜喜地进了门,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掏出,说要和琥珀、珍珠、珊瑚平分。 “奴婢还是第一回 听见有人说,乡主嫁给肃王,是肃王的福气。”琥珀劝了尚有孩子心性的琉璃,转头对顾菀笑。 不管旁人心里怎样想,在面上,定然都是说镇国公府好运气、顾菀得了上天垂怜这样的话。 顾菀用手轻轻托着下巴,有些若有所思。 她方才能感觉得到,木掌柜言行恭敬、举止得体、进退得宜,但总是在她垂首望着册纸的时候,抬起目光轻轻地打量着她。 那目光中,并没有顾菀常见的不屑、暗讽、这样的恶意,也没有半点初见的好奇意味。 反倒像是……长辈在看第一回 见到的小辈。 有种虽然还比较生分,但已经控制不住地想亲近起来的感觉。 真是……有点奇怪呢。 还未曾等顾菀深究下去,珍珠就进来了:“乡主,国公爷从平安伯府回来了,在外头想请您一起共用午膳呢。” 自从顾菀从老夫人的寿梧园中搬出,住到修缮好的幽兰院里头,镇国公的往来讨好就更加频繁了。毕竟从前还怕惊扰到老夫人,如今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顾菀拿起一旁的账本,漫不经心道:“你同他说,说今日他去赴宴慰问累了,我正好也陪着太后娘娘说了许多话,又要对府中八月的账目,不若今日彼此好好歇息歇息,等明日再好好绪一叙话。” 镇国公如今要捧着她,那她就不必客气,只管踩下敷衍便好。 珍珠应了下去。 琉璃同大家分完木掌柜的赏赐,一直站在门口。此刻,她的目光掠过院子里,神色微微一动。 等到院中的人稍稍散去,房中也只有顾菀与琥珀,琉璃才阖上房门,对顾菀说起:“乡主,奴婢瞧着,新分来咱们幽兰院做杂役的那个水儿,有点不对劲。” 顾菀搬来幽兰院,院子变大了,自然也要多多添置人手。虽说如今是顾菀管家,琉璃却怕混进来有异心的人,仍是时刻观察着。 “奴婢原先对她的印象不错,是个年纪轻、干事利落,还有一嗓像鸟啼一样的声音,说话唱歌都好听。但是每每想起那水儿的脸,奴婢就一时觉得清秀,一时觉得娇艳。”琉璃定声道:“方才奴婢在门前看院子中诸人,国公爷到来时,旁人都是行了礼自去做事情。惟有水儿一开始行礼时不在,后头又冒出来扫国公爷脚前面早就扫过的地。” “奴婢觉得不大对劲,仔细看了看,就看出水儿抿了胭脂、抹了腮红,发髻上还戴了一朵新鲜的小花,看上去甚为好看——这就让奴婢想起来,先前觉得她好看的时候,都是在国公爷来的时候。” 琥珀在一旁听了,面色不由得沉下来。 这水儿,是对镇国公有什么心思? “上回国公爷来,提了一句在附近闻得好听的歌声,是不是讲的就是水儿?”琥珀猛然想起这件事情。 顾菀轻轻一笑:“只要确定后头没有旁人指使,就随着她罢。” 要是水儿真的成了,镇国公纳女儿院中的婢女,可是能让外头的御史嚼说上好一阵了。 翻过一页账本,顾菀便联想起了后院的何姨娘。 刚回京时格外得宠的何姨娘,现在已经是被镇国公抛诸脑后。 原因无他,是何姨娘的母家何氏经商,依附着阮氏做生意,而阮氏因永福公主之事被撤去皇商、流放边境、格外寥落,连带着何氏也迅速衰落下去。 看重利益权势的镇国公就厌弃了何姨娘。 而蓝氏不敢和顾菀对上,却有几分想去磋磨何姨娘。 念及何姨娘同她说过几回镇国公无意间透露的外面消息,顾菀便对琥珀道:“让人盯着下面人一些,别让府中几位姨娘短了例银衣裳。”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修) ◎她就是要看顾莲求着她◎ 九月中旬, 景州剿匪之战终于传来了捷报。 在太子的指挥下,徐将军率领的士兵重整士气、采用声东击西的战术,迂回作战两天, 最后终于攻上埋在深山腹中的景山寨,在一阵激战后将一种匪徒当场捉拿,违抗者杀。 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匪徒之首携带着几名心腹并数十亲军, 从秘道中提前出逃。 不过这么一点不足,也在两日后被抹平了。 ——景州又来消息,那些匪徒乔装打扮,装作农夫,要穿过景州, 往泸州的方向去。 却不想, 被在百花谷中策马的肃王撞见,直接被当场擒拿归案。 只是肃王的肩膀受了一点伤。 顾菀听闻后,心头略有几分焦急,连忙派着琉璃珍珠出去, 找到京城中百年的药馆,去问医求药,询问受外伤者的滋养润补之法。 而顾萱悄悄地派着云儿来了一回,说是曾看见顾莲在院中摩挲那枚太子送给她的荷包, 神色颇为哀伤向往,昨日更是与镇国公吵了一架。 再看今日, 顾莲身边的丫鬟芍药让浣衣院多洗了一套丫鬟衣裳, 许是想趁着明日, 太子率领捉拿到的土匪风光回京、巡回京城之时, 和太子再续前缘。 “从前大小姐和太子出去密会, 都是穿芍药的衣裳,伪装成国公府的婢女,掩人耳目的。因着大小姐爱干净,每回前一日都会让芍药提前多洗一套衣裳。”云儿将顾萱吩咐的话一字一句地道来。 “好,本乡主都知道了。”顾菀微微颔首,让琥珀不动声色地递了个荷包到云儿的手上:“不知三妹妹这些时日,可有好些?” 云儿福身行礼:“自从那日三小姐经过乡主的开导之后,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开始积极看医服药起来,甚至自行买了基本药方医术阅读。” 顾菀微微一笑,让云儿退下,转首对琉璃道:“你去找人递个消息,让镇国公知道长姐想要偷溜出府、面见太子的事情。” 琉璃应下,去寻了珍珠办好此事。回来后,她不由问道:“乡主,奴婢记得前些日子,太子与大小姐的事情,似乎是国公爷允准的呢,怎地如今国公爷又不允许了?” “因为太子的地位并不如从前那样稳如泰山、独领于诸位皇子之上了。”顾菀耐心对琉璃解释道:“我这个好父亲汲汲营营,不过是求得家族的爵位与荣华富贵更上一层楼罢了。他主动推动顾莲与太子交往、瞄准的就是太子妃、未来皇后的位置。可后来武王随着靖北王世子回了京城,在朝中也做好了许多差事,得到了皇上的赞赏,加上太子亲姐永福公主一事,镇国公就转变了方向。” “他没有胆气、没有自信孤注一掷、认准太子,就只好为了求稳,做一株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了。”顾菀微微一笑,眼底有几分鄙薄。 朝堂争斗,不论最后胜者是谁,镇国公这样的墙头草都不会随着青云扶摇直上。 只会被狂风连根拔起罢了。 “镇国公这个好父亲,是一定会去阻止长姐见太子的,防止自己在武王那儿断了第二条路。”顾菀轻轻叹了一口气,勾起眼角,一双红痣似妖精瞳孔般若隐若现: “可是我瞧着长姐对太子那样痴情,怎么舍得有情人终不成眷属呢?我是一定要成全长姐的。” 只是那个时候,太子和顾莲究竟还是不是有情人,就不是她顾菀能说的算了的。 顾菀对琥珀道:“多去准备些新鲜果子,最好做成冰碗,我趁着天气还热,再多吃些,秋冬日里就不想了——记得做两份。” 最迟今晚,被逼无奈的顾莲将会来拜访她。 * “乡主,大小姐求见。”珊瑚敛眉低眼地进来回道。 “请大小姐进来罢。”顾菀赶紧吩咐琥珀将冰碗端过来,神色中有一分轻快的笑意:“我就说她晚膳前就会来的。” 她与琥珀打了个赌,若是顾莲晚膳前来,顾菀就能享用大份的冰碗,反之则只能用几口就没的小份。 琥珀无奈地去拿大份的冰碗,心底不由得想道:从前主子都是沉稳冷漠的模样,对于身外之物是一向并不贪恋的。如今过了这好几个月,也变得有自己的喜好之物、想求一些口腹之欲望了。 ……这样的主子,是很好的。 有时候什么都不求的懂事,并非是真的乖巧,只是没有底气、没有人、没有机会与资格去享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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