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顾应了声,“九哥儿最是仁厚,不过那些学子最关心的是,九哥儿你什么时候到书院给他们上次课。”陆行连中六元,要说没有考试技巧大家都不信,都盼着他能传授经验。 陆行笑道:“自然要去的,不过得跟大伯商量一下。” 老顾去后长孙愉愉问,“年初一就有学子来这里抄书么?” “是,谏山楼的书不能外借,若是想带出去看就只能自己抄写,但是笔墨纸砚都是陆家备。我们有些书也需要抄写来备份,怕年久了书卷被虫蛀,谏山书院很多学子,家境贫寒,也来这里抄书换粮钱。所以从初一到大年三十,每天都是有人的。” 长孙愉愉了然地点点头。 谏山楼其实不是一栋楼,而是一群楼,前头一排就有四栋楼,分别是甲、乙、丙、丁。 “你想选哪方面的书?甲字楼和乙字楼一般是经、典,诗词集子所在,丙字楼里是历代杂文、笔记、游记之类,丁子楼里基本有传世的所有戏本子,其他的琴曲、箫曲之类也在丁字楼。另外百工图谱也有收录一些。” “为什么会有戏本子?”长孙愉愉好奇,对她而言那都是不入流的东西。 “以前家中有祖辈喜欢,所以就收集了起来,后来习惯了见到了新本子便都收藏。”陆行道。 长孙愉愉道:“那去丙字楼吧。”她对经史子集还有戏本子什么的兴趣不大,最近也不想弹琴。 长孙愉愉挑选书的时候,陆行也在旁边挑选,她只当陆行是自己看。“谏山楼的书不外借,那我挑这些书也要先抄写么?” “不用,你出门时在老顾那儿登记一下,记得归还就是。不过你若是一月不还,老顾会上门来催的,他爱书如命,谁的面子也不给,就是老太爷那儿他也敢上门催书。”陆行似乎想起好笑的事儿,唇角翘了翘。 长孙愉愉想着老顾去老太爷那儿催书也想笑。 从丙字楼出来,长孙愉愉又问,“那后面三栋楼又是藏的什么?” “是一些书画、碑帖之类的,还有些杂物。” 长孙愉愉来了兴趣,“那我能看看么?” 陆行点点头。 戊、己、庚三楼自成一体,唯一的通道是从甲子楼经过二楼的飞廊相连。而那三楼的一楼是没有通向二楼的楼梯的。 这飞廊两端都有门,上着锁,陆行掏出一串钥匙开了门带着长孙愉愉往前走。 “这钥匙都谁有啊?”长孙愉愉问。 “只有历代家主有,老太爷没有传给太爷,而是给了大伯,大伯如今又给了我。”陆行道。 长孙愉愉没接话,觉得陆行这是臭显摆。不就是下一任的家主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进了戊字楼,长孙愉愉原是没抱着什么期望的,只是随便打量了一眼,人就呆住了。 戊字楼里全是满满的多宝格,每一格都放着锦匣,里头想来是藏着书画,而锦匣的下面则压着纸条,上头写着里头都藏着什么书画。 长孙愉愉不过是站在一列多宝格前看了看那纸条就呆住了,转头对着陆行道:“这些匣子里全都有东西?” 陆行点点头。 “都是纸条上写的东西?” 陆行又点点头。 “确定都是真迹么?” 陆行又点了点头,“但凡存疑的都不在戊字楼,而在后面的庚字楼。”陆行道。 长孙愉愉快速地穿行浏览过所有的多宝格,她看到了石悉知的画,长春山人的画,陈绶的画,还有前朝建安帝的字画,半湖老人的字,刘孚的画…… 全是史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有些人的字画,长孙愉愉只听说过,却从没有眼福看到过。若是每个匣子里真装有东西的话,那这里的藏品比大内还要丰富上许多许多。 少说也有上千幅字画,且全是精品。 长孙愉愉忽然想起,当初她家藏品拿出来给众人看时,她还鄙视过陆行穷酸没见过呢,如今想来真是打脸。
第136章 长孙愉愉觉得, 当时她炫耀似地带陆行看她家藏品时,这人心底肯定偷偷嘲笑她呢。 长孙愉愉默默地对着陆行又记了一笔,越发看他不顺眼, 讨厌鬼,臭显摆。最烦他这种一声不吭的显摆了。 “想起来了,当初烧了你一柄扇子, 应该赔给你的。”陆行道。 长孙愉愉自然记得这件事, 她对金钱虽然不在意, 但是向来喜爱书画。当初在魔鬼滩,陆行居然用她那陈丘和的秋海棠扇来引火, 现在想起来她都冒火。 当时长孙愉愉隐忍不发那是因为陆行的确救了她,再来她怎么能在一个穷酸面前显得很惋惜一柄扇子呢?她不得强撑出这种本县主扇子多得是的范儿啊? 但是现在,长孙愉愉只想抓花陆行的脸。可恶的家伙。 陆行领了长孙愉愉往庚子楼去, 用他的话说, 更子楼就是存杂物的地方。打开门之后,的确像个杂物间,再没有整齐的多宝格,东西是一堆一堆就那么堆放在地上,或者摞在桌子上。 长孙愉愉扇了扇因为开门而扑来的灰尘, 嫌弃地道:“你要赔我的扇子就在这儿?” “嗯。”陆行指了指右手墙角的一堆盒子,“你去挑点儿吧, 全拿走也行。” 长孙愉愉不同意了, “你烧的是我陈丘和的扇子, 现在却要拿些破烂儿来赔我?” 陆行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长孙愉愉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用手绢掸了掸盒子上的灰尘, 随便挑了一个打开, 里头是没有扇骨的扇面, 打开一看竟然也是陈丘和的“秋海棠图”。 长孙愉愉不可置信地问陆行,“你们就把陈丘和的画这样堆放?” “陈先生当初画海棠的时候,就住在人境园的秋圃那边,这些都是他当初画的,实在太多了,画得也一般就堆这儿了,有几幅精品,老太太那儿好像有一扇,我不大喜欢他的秋海棠。”陆行道,“其实他的白玉兰画得最有神韵,但世人知道的少。” 白玉兰是吧?长孙愉愉阴阳怪气地道:“嗯,白玉兰,我也觉得白点儿好呢。”她挑剔地看了眼陆行。 只是陆行没理解她的意思,也不明白长孙愉愉扯什么白的好,但他聪明地没有追问。 “你选一选吧,有看上的就拿去装上扇骨。”陆行道。 长孙愉愉有点儿管理不住自己的表情,想抽抽了,“你看不上的就给我选?”陈丘和的画突然就不香了。 “那给你我看得上的?”陆行倒是不纠结。 长孙愉愉倨傲地抬了抬下巴。 “我喜欢的是名不见经传的画,县主未必看得上。”陆行道。 长孙愉愉翻了个白眼,看不上难道不是应该的? 陆行将长孙愉愉引到庚子楼的三楼,这里稍微整齐了一些。他一边走一边道:“我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整理这里。这三栋楼只有家主能进来,所以平日里也只有我来打扫。等你身子养好了,有空时能否帮我过来整理一下?” 长孙愉愉古怪地看向陆行,“你要把家主钥匙给我?” “有何不可?”陆行问。 “你就不怕……” “这天下谁能信不过,华宁县主也信得过。”陆行道。 那是,别看这里都是瑰宝,但是长孙愉愉绝不会贪婪的。所以陆行这马屁,长孙愉愉虽然笑纳了,却也吝啬于给他一个笑脸。“我干嘛要来整理?我还得抄写家规呢。” 陆行笑道:“我还以为你忘了。” 怎么可能?长孙愉愉还没彻底放弃老太太呢。 陆行抬手从多宝格上取下一个匣子,里头是一匣十二柄折扇,有牙雕扇骨、竹雕扇骨、紫檀扇骨,还有楠木、白檀、玳瑁、牛角等,十二柄个个不同。 长孙愉愉取出那竹雕扇骨绘豆花蜻蜓图的扇子,她第一眼是被透雕扇骨给吸引的,透雕的也是豆花,跟扇面十分相配,浑然天成。 显见得是为了扇面而特地刻的扇骨,长孙愉愉有许多扇子,本想以画配扇骨的但实在找不到好的雕刻师傅。 再看那豆花图,晕染得宜,花色鲜活,蜻蜓也是趣态逼真,连它落在豆花上那一刹那叶片的震动似乎都表达了出来,细碎处很见功夫。 长孙愉愉再去看落款,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阮永。 “他是北朝丰元年间宰相阮真的孙子。”陆行道。 的确是没听说过。 “他其余的画一般,唯这幅好似有神助一样,我比较喜欢,所以收藏了。”陆行道。 “你怎么找到这幅画的?”长孙愉愉问,“不会是又在你家住过吧?” 陆行笑了笑,“是有家人卖杂物,我恰好路过看到的。”这算是运气吧。 长孙愉愉撇嘴,“这画的确不错,只是扇面太大,却不适合我用。” 陆行点点头,又取下另一个匣子,里头也有几柄扇子,一看就短了许多,是适合女儿家用的折扇。 陆行径直取了一柄不知什么木料的扇子给长孙愉愉。 长孙愉愉放到鼻边嗅了嗅,带着淡雅的清香,有花的韵味。“这是什么木头?” “不知道,是去南洋的船带回来的,就叫香木,其香隽永悠长,似花而非花,不过质地比较松软。” 长孙愉愉展开扇面,这却是一幅《牡丹图》。大片留白,只右下角有一丛三朵的牡丹,凝露而晖。那牡丹层叠的花瓣,用透染法描绘,将那应画未画的阳光通过花瓣的光影显现了出来,灵动而优美。只一眼长孙愉愉就喜欢上了。 “牡丹无香而扇骨有香,正好配上。”陆行道。 长孙愉愉慢慢地点了点头。 “用这柄扇子赔给你如何?”陆行问。 “嗯,勉勉强强吧。”长孙愉愉嘴硬地道。 下得三楼,长孙愉愉的裙摆被旁边的画卷绊住了,她顺手拿起来看了看上头的封条,“是展扬的画?” 展扬就是《春居》的作者,为着从孔家借来的《春居》还闹出过一场失窃的事儿来,长孙愉愉还记忆犹新。而她本人也挺喜欢展扬的画的,否则也不至于借这幅画到皇家画馆展示。 “唔,那十几卷都是他的。”陆行道。 长孙愉愉深呼吸了三口气,“展扬的画你家就堆在地上?” “什么你家?”陆行反问。 “别打岔。”长孙愉愉很严肃地道,“凭什么你们把展扬的画放在地上?自以为很了不起么,品评这个,品评那个,你家有出过什么书画大家么?” “嗯。”陆行揉了揉鼻子,“石悉知正是敝祖。” 长孙愉愉愣了,“你说什么,那不是姓石么?” “那只是敝祖不愿惹人注意而用的。”陆行道。 所以她们家引以为傲的那几幅画,其实都是陆家的祖宗画的?! “那,那你也不能把展扬的画就这样堆放。”长孙愉愉气愤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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