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玠笑了笑,说道:“你倒是好算计,故意说与他情同手足,夏侯信无法对你我如何,如今定然要折腾你的好兄长了。” 薛鹂睨了他一眼,冷笑道:“说到算计,我如何能与表哥相比。” 魏玠放下笔,似笑非笑地朝她看过来,直教她心底发怵。 “鹂娘此番,是怪我拆散了你与梁晏,还是另有所指?” “我哪里敢责怪表哥。” “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魏玠轻嗤一声,说道:“你心心念念了梁晏许久,为寻他远赴上郡,一路上风餐露宿,而他却轻易抛下了你,这便是你所谓的值得,是你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人。” 魏玠鲜有如此刻薄的时候,连语气都透着几分嘲弄。“你的手段不够聪明,看人的眼光也着实不好。” 薛鹂最不愿被人提起梁晏,二人毕竟也曾真心相待,最后落得一个让人唏嘘的结局,她心中仍觉得不甘,想到从前种种,仍会忍不住落寞。然而正因如此,她实在难以忍受魏玠的奚落,好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极其可笑,又极其悲哀的一件事,为了梁晏惹火上身,如今却与梁晏无法再和好如初,好似连她多年的情意也成了笑话。 她深吸一口气,十指紧攥着衣袖,迎上魏玠的目光,说道:“那又如何,我甘愿如此,也从未觉着自己是错付了情意,自然是值得,何况手段虽不够高明,表哥瞧着倒很是受用。” 魏玠黑沉沉的一双眼,像是漆黑阴冷的雨夜,他低笑一声,缓缓道:“你当真如此喜爱他?” 薛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敷衍道:“我最喜爱表哥。” 魏玠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稍愣了一下,虽知晓她说的不是真心话,却也没有太恼火了,想了想,还是暂且放过她一次。 不多时,魏玠出了房门去处理政务,晋炤抱着剑倚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薛鹂。 她捧着热茶喝了一口,瞄了眼晋炤的方向,冷笑道:“郎君便没有旁的事做吗?只管盯着我算什么?” 晋炤并不理会她,也丝毫没有觉着自己的目光十分冒犯,依然直勾勾地注视着薛鹂的一举一动。 “养只狗也不会这般看家。” 薛鹂也觉得自己言语太过尖锐伤人,然而她自己过得不舒坦,哪还要去管魏玠的人是否高兴,她不能待魏玠如何,还不能对这脑子不好的属下发泄两句吗? 无论她做什么,晋炤的目光都像是黏在了她身上。 她愈发不耐烦,问道:“我脱衣裳你也要瞧着?” 晋炤沉默不语,像是个哑巴似的。 “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便养出什么样的狗。”她刻薄地说完,作势便要脱自己的衣裳。 她才说完,门外的人脚步一顿,出声道:“我是什么样的主子?” 薛鹂动作僵了一瞬,对上晋炤的目光,他斜睨了她一眼,对魏玠行了一礼,说道:“薛娘子要脱衣裳。” 魏玠领会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而后看向她,问:“不是要脱衣裳吗?” 他走近,笑道:“为何不脱了?” 薛鹂低下头,心虚道:“方才有些热。” “屋外不热,出去站半个时辰。” “现在不热了。” 他看着薛鹂的脸,笑道:“鹂娘,你不愿意见到我?” 明知故问,她自然是不愿意的。然而魏玠这话,却也让她忽地想起来自己身上的古怪之处。 “你是不是给我下了什么药?” 她试探地问了一句,却没成想魏玠毫不犹豫地应道:“确有此事。”
第66章 薛鹂在听到回答之前,心里仍有几分侥幸。比起去上郡路上那段时日的难熬,如今她已经没了多少感受,因此她倒也只希望是因为留在魏玠身边太久,被他关得要神智失常了才会如此。 倘若是魏玠对她用了药,反让她心中恶寒。 她强压下怒火,质问道:“你在我身上用了什么药?” 魏玠见她分明愤怒,却又强忍着不敢发作的模样,不禁笑了笑,直言道:“并非厉害的毒,从胡商那处买来本是为了治疗伤病,被添进了熏衣的香料中,起初并未想过用在你身上。偏你要与梁晏纠缠不清,我只好出此下策。时日久了,你若离了我,便会犹如万虫啃噬,痛不欲生……” 见薛鹂面色苍白,眼中满是怒火,魏玠温声道:“何必动怒,起初不是鹂娘亲口说,要与我永不分离,岁岁常相见,我不过是如你的意思。” 薛鹂的愤怒原本来得底气十足,被魏玠这样一说,犹如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凉水浇灭了气焰,看向他的目光中也少了几分理直气壮。 “即便……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行如此下作之举。” 魏玠抚了抚她的发顶,眼睑低垂着,眼神中夹杂几分嘲弄。“的确下作,因此你生辰当日,府中已经熬好了解药。” 他语气一顿,手指落到了薛鹂的下颌处,将她因心虚而低下的头抬起,逼着她抬起脸来。 “我并未半点情面不留,倒是你,竟能狠心至此,显得我实在蠢笨。” 薛鹂眨了眨眼,缩着脖子往后退,低声道:“若是表哥不锁着我,我也不会如此……我既是一个人,并非花鸟鱼虫,怎能甘心被囿于你的后院,如禁|脔一般受尽耻辱……” 魏玠不以为意,淡声道:“耻辱?这是你亲口应下的,既是真心喜爱我,只要我一人足矣,你为何不悦?” 薛鹂恼怒,斥声道:“一时的情话怎能当真?” 魏玠目光冰冷地睨了她一眼,她又立刻软下态度,改口道:“只是人总要有旁的事,不能仅凭着喜爱立足……若表哥是我,难道会甘愿与被锁在后院,时时刻刻不与我分离,始终受我牵制不成?” “为何不愿?”他答得毫不犹豫,甚至微皱着眉,问道:“有何不好,我并未虐打过你?” 而后他想了想,若有所思道:“若是指欺辱……我以为你还算快活。” 薛鹂一提起这些立刻面颊滚烫,魏玠能义正言辞地说起这些,实在是无耻至极。被他囚着困着她岂能说半句不好,偏生魏玠每回折腾过她后,还要耐着性子问她是否快活。 她自然是只能顺着他的意思说。 圣贤书读了不少,偏生在情爱上自以为是,紧抓着她不放算什么,不跟他好便要杀了埋树底下,世上有几个女子愿意与这样的疯子相伴。 她咬了咬牙,憋闷道:“我与你说不清。” “不必说清,如你所说那般待我便好”,他低下头,凑过去亲吻她,交换呼吸的间隙,略有几分威胁意味地说道:“我并非有耐性的人,你若做不到……” 他的指腹摩挲过薛鹂的后颈,犹如毒蛇从她的身上蜿蜒而过,吓得她浑身紧绷。 一吻毕,她已是气喘连连,缓了好一会儿,才犹豫着开口,问道:“你日后还要对我用药?” 魏玠唇上带有湿润的水光,她脸上发烫,移开眼不敢与他对视。 “鹂娘,我昨夜一直犹豫,是否该杀了你,亦或是砍断你的手脚,好让你日后乖巧些……” 薛鹂呼吸一滞,忙说:“我日后不走了,表哥用药便用吧,我不过问……” 前一刻还在与她缠绵轻吻,下一句便在思索着是否留她性命,她实在不知自己哪句话会惹怒魏玠,让她死的不明白。与其如此,还不如万事先顺着他的意。 既然是从胡商处买来的药,魏玠能寻到她自然也能,日后总能寻到解毒之法。 魏玠对薛鹂的反应很是满意,白皙的面上因为亲吻也多了几分韫色,眼瞳有莹润的水光,他低低喘着气,染欲的面容更是美得夺人心魄。 如高洁的雪山上映了落日余晖,褪去冰冷与圣洁,反多了几分醉人的绮丽。 薛鹂被他扶着后腰,呜咽着与他交吻,他一只手覆上她的手掌,拉着她的手往下带。 落到一处后,她忙要抽回手,却被他攥得很紧。 魏玠并不在薛鹂面前掩藏自己的感受,他的欲与求,都直白地告诉她。 “鹂娘……”他嗓音微沉,热气落在她耳侧,似乎也有几分难为情,语气稍停顿了片刻。“帮我……你知道如何做。” 魏玠知晓不能竭泽而渔的道理,当夜并没有继续折腾她。 薛鹂阴着脸洗净手,直到要合衣躺下,才总算想起了薛凌这回事,犹豫后还是决定睡醒了再说。然而夜里做了噩梦,梦到薛凌一身是血来找她诉苦,将她半夜吓得冷汗涔涔,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拍着胸口想要下榻去倒茶。她才撑起身要翻过身侧之人,却突然被用力拽了一把,狠狠摔了回去,而后便感到身上一沉,一个身影覆在她身上,发丝垂散而下遮住微弱的光线,只能看清那双漆黑的眼略显阴翳地盯着她。 薛鹂犹豫片刻,伸手拍了拍魏玠的后背,嗓音沙哑道:“表哥,我去喝口茶水,我哪儿也不去。” 魏玠没有说话,起身下榻去倒茶水,室内只有远处的桌案上有一盏豆灯,因此看着仍是太过昏暗,魏玠的步履还算平稳,倒茶的时候却明显视物不清,动作更像是在摸索。 薛鹂接过了茶盏,才想起来问他:“表哥既然看不清,为何没有点灯,分明从前的屋子里总是亮堂着……” “你从前说过,烛火太亮你睡不好。何况如今你在身侧,没有烛火也无甚要紧。” 薛鹂愣了一下,才想起从前为了哄骗魏玠,总说着让他无需害怕黑夜,她会留在他身边做他的灯。不成想她的胡言乱语,他竟会放在心上。 细致是真的,疯魔也是真的。分明知晓她虚情假意,何必还要当真? 薛鹂不禁怅然,饮了口茶,才说道:“我方才梦见薛凌了。” “薛凌?”魏玠皱起眉,语气明显不悦:“他为何入梦?” “我梦到他一身是血,瞧着像是快死了。” “你想让他死?”他面无波澜,只是语气有几分不耐。“何必为此忧心,取他性命并非难事。” 薛鹂愣了一下,连忙解释道:“不是,并非要杀他,还望表哥暂且留他性命,日后我见了他还有事要问。” 魏玠难得没有拒绝她,喝过茶水,薛鹂被他捞到怀里抱住。 从前魏玠睡觉都格外端正,不比薛鹂喜爱乱动,他睡得太过整齐,以至于时常让她觉着自己在与一具僵硬的尸骨共寝,是躺在墓穴中而非床榻上。只是后来久了,她总是会睡到魏玠身上,才将他过于板正的睡姿打乱。 次日后,赵郢终于按捺不住,带着兵马前来应战,想要将薛鹂给抢回去。 薛鹂的神女之名传开,让钧山王士气大涨,连她自己都不曾想过会因这样的伎俩而声名远播。然而她忽然被抢走,尽管赵统有意将消息压下去,却还是不能避免人多口杂,神女被夺走,军中也有了流言蜚语。他一面要北上,还要顾着后方的城池,夺回薛鹂的事只好被暂且搁置。偏偏赵郢年轻气盛,实在压不下这口气,擅自领了兵马前来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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