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因为你娘的事恨我怨我,你若是不想嫁我,我可以等,可你不要犯糊涂。今日跟我走,我全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此时宾客尽散,堂里只有陆令晚、齐昭南两人。 陆令晚再没了忌讳,她收起了面上那副得体的笑容。她微抬了抬下巴,看向盛怒之下的那人: “很愤怒,是吗?” “什么?” 齐昭南仿佛恍了下神,渐渐地看到她眼中染上了一抹冷笑: “这才只是个开始。世子爷,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他话音刚落,门口便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队羽林卫入了侯府,为首的那人同齐昭南抱拳行了个礼: “世子爷,嫌犯在京郊被劫走,陛下震怒,命我等将您带去御前讯问。” 他转头看向陆令晚,却见轻轻地扯着唇,对着他冷冷地笑。
第29章 火葬场进行时 这场闹剧终究是以羽林卫押走齐昭南而结束。 原来京郊处安置的囚车被劫, 不少囚犯借机逃走,各般物证亦多有毁损。 圣上因此生怒,传忠勇侯世子齐昭南即刻入殿觐见。 最后齐世子反抗未遂,是生生被羽林军压入宫城的。 关于齐世子的处置问题, 朝堂上生生吵了两日。 新党一派趁机罗置罪名, 试图以玩忽职守之罪加重处罚。旧党一派则将其累世的功勋搬了出来,又以侯府新桑为由, 请求从轻处置。 最后结果议定出来, 齐昭南被停职一个月,府中静闭思过。 这样的处置实在是有些不疼不痒了, 但是明眼人都看得清楚,临清的粮仓原本是被陛下控制在手中, 却哪知出了贪腐的案子,被太皇太后那边抓住了把柄, 这才有了机会将手伸向临清仓。 如今这般一闹, 只怕旧党那一派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再者军队不拿捏在自己手里,皇帝到底不能安眠,这些年来没少往神机营里渗透势力。 如今上峰被停了职,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也足够帝王操纵一番了。 *** 只是齐世子这些日子像是犯了冲, 按下葫芦起了瓢。 齐昭南回到侯府的时候,府内四处已挂起了白绫。 只是从齐琨不惜害他性命也要将自己的亲儿子扶上位的那一刻起,他与他的父子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所以, 没有什么悲痛, 只觉得他那继父一生可笑, 苦心孤诣地筹谋了一辈子, 临到死了, 还是没能把自己的亲儿子扶上位,怕也闭不上眼吧。 他不过才回到府中,便被二爷齐鹏派来的人叫到了正堂来。 抬脚走进去,刚跨过门槛儿,往里头一瞧,侯府的人也算来了个全,就连齐曜北那新鲜的老丈人定国公也来了,显然是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侯府老夫人白氏坐在上首,见他进来目光哀痛地看向他。 而下首的陆令晚只压着眉眼,拨弄着茶瓣儿仿若未见。再往下数,是二房三房的人。左列上首则坐着定国公,齐曜北及其刚娶进门的妻子,定国公家的嫡幺女,邱初瑾。 齐昭南大剌剌地走进去,也不行礼,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来,面上带上了几分闲散的笑意,仿佛前几日大闹婚礼的不是他,又仿佛入宫挨了申斥被禁足府中的不是他。 “给祖母、诸位长辈请安了,祖母身子康健否?叫我前来是有何要事?” 他面上虽是一副懒散的样子,心里却绷紧了弦,知道这样大的阵仗只怕是不好善了。 果然,白氏拿虎头拐敲着地面。 “孽障,还不跪一下!” “祖母,咱们祖孙俩一年也见不着几次,您每次见着我头一句便是这个,下次能不能换个新鲜的?孙儿这又是做错了什么,惹了您老不快?您可要多保重这些身子,否则也不知这一句话还能骂上几次?” “我们齐家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孽障!” 几乎是异口同声,齐昭南和白氏同时发声,两厢语速丝毫不差。 齐昭南将白氏往日的神态都学了个十成十: “祖母,孙儿就知道你又要接上这一句。” 白氏气的直抚胸口,他哆嗦着手指向齐昭南,人喘了起来了起来。齐鹏忙上前替母亲顺气。 “你祖母这几日身子不好,你怎可如此气他?” 陆令晚也忙递了茶盏过来,又替白氏顺着气:“母亲,您要当心身子。” 齐昭南突然就笑不出来了,看着陆令晚给白氏顺气的那只手,虽然知道,齐琨已死,两人甚至都没走完仪程,本朝又素来禁止冥婚,两人连个礼法上的夫妻都算不上。 如今不过是接着陛下的圣旨,封了诰命,占个侯夫人的名头。 可他心里还是陡然生出一股子邪火,脸色沉了下来,不想与这些人多做纠缠: “有什么事摆到里面说吧。” “嘭”的一声,定国公往小几上一拍,茶盏被惊得颤了几颤,他已是忍无可忍: “齐世子欺人太甚,看来是分毫不把老夫,不把定国公府看在眼里!” 他刚说完,站在他身后的定国公幺女邱初瑾抽抽嗒嗒的便抽搭了一声,拿着帕子,小心地往眼角擦着泪。 她与陆令晚同日嫁进这忠勇候府,后者是嫁进来给老侯爷冲喜,她则是嫁着忠勇侯府的二公子齐曜北。 哪只这场她期待已久的婚事竟然办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先是逢着个大雨天儿,又是半途被人拿了花轿掀了盖头。 哪知花轿还没赶到侯府,便迎来了公爹齐琨去世的消息,原本一场好好的婚礼草草收场。这一连几日,又跟着齐家一大家子举行丧仪,为公爹送终,她如何能不委屈? 齐昭南从这父女俩上的面色扫过,心中忖度着这定国公对于齐曜北拿这场婚事给他做圈套究竟知道多少,嘴角一扯,朝定国公草草作了一揖: “惊扰了二弟妹,是我的不是,往后我齐府定多加补偿。只是定国公戎马半生,也千万要做个耳清目明之人,也被有心人加以利用了便好。” 他说着,拿眼去扫齐曜北,话里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孰料那定国公听后更加愤怒,手掌一拍桌子,便出一道裂纹来。 定国公也不与齐昭南多做周旋,只看向上首的侯府老夫人白氏以及陆令晚: “原本两家结为姻亲是喜事,可如今闹到今天这个地步,侯府总要给老夫个说法。若不是看在贵府逢办丧事,老夫非得将此事闹到御前,到陛下那儿讨个说法!” “国公爷放心,此事是侯府的过失,必然给你一个说法。” 白氏忙应声道。 说完又摆手,“老大媳妇,我如今是老了,不中用了,此事便交给你了。” 陆令晚应了声,她坐在上首,淡淡地瞥着堂下的齐昭南: “陛下既然下旨亲封了我诰命之身,如今又是我执掌中馈,就得担起这教养之责。只是我到底是新妇,此事还要请教二弟和二弟妹,不知依着家规,该如何处置?” 齐鹏心里暗骂陆令晚狡诈诡谲,生怕担了苛待继子的名头,便将此事推到自己身上,只是他到底不好回绝,平日里早瞧着这猖狂侄子十分不顺眼,此时也不想刚过机会。 于是掩唇咳了声:“那便开祠堂,请家法吧。” 齐昭南冷笑着扫过众人,这一早便给自己摆上了鸿门宴,好个你方唱罢我登场,这是瞧准了时候,如若他这时再生事端,定国公闹到了朝堂上,他便不是一个月的禁闭那般简单了。 一个月,已经不知皇帝要渗透多少人进去,这是逼着他要挨这一场家法了。 他看向陆令晚。 这样的手段,像她。 “好,你别后悔。” *** 齐昭南被抬出祠堂的时候,便见一人素服站在积水的院中,静静的立在那儿,远远的朝他望过来,眼里既有咬牙切齿的恨意,也有计谋得逞的快意。 她一身素白的丧服,乌黑的发盘了起来,只簪了一朵白色的绢花,萧萧肃肃的立在积水的庭院里,像一杆积雪的压不完的青竹。 齐昭南忍着身上的疼意挥手,抬着担架的几个仆役会意,朝陆令晚走过来。 他虽然也是在军中搓磨历练出来的,但这倒钩的蛇尾鞭打在身上,三十鞭子下去,也着实是伤筋动骨。 他咬着牙,扶着宿安慢慢站起了身,几JSG息之间,他额间布满了细汗。 宿安看出了他的吃力,想要来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站直了身子,身后的伤口在崩裂,但他还是忍下了,心口处那里好像是要深深被人掏出个洞来。他看向陆令晚,努力平复着气息问道: “你和齐曜北联了手,是吗?” “是。” 陆令晚抬着下巴,答的干脆利落。齐昭南笑了: “好。” 他可以忍受她对自己横眉冷目,她觉得打他一顿能让她解恨,他亦甘之若饴。 即便她瞒着自己要给他那几要病死的爹冲喜,他也想着不顾一切代价的劝她回头。 如今,她要与自己的死对头联手,摆设圈套害他,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他看向她,语气变得凶狠起来: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要不要回头?” 陆令晚只是冷笑,看着他目光一点点变冷,变寒: “齐昭南,你还不明白吗?我嫁入这个齐家,为的就是报复你,将你从这世子之位拉下来,让你也尝尝众叛亲离,任人宰割的滋味儿。今日你之所受,不过皮肉之痛而已,不及我之万一。” “齐昭南,那时你说这个世上就是这样,强者凌弱,弱者顺从,你说我即便拼着一身傲骨,也拧不过这狰狞的世间。你说的对,所以我不会犯傻,要和这世道对着来。我只需要不惜一切代价,有足够的力量和你抗衡,这就可以了。” 齐昭南点头,咬牙切齿地笑着: “好,那你别后悔。今日我也告诉你,你的结局只有一个,就是被这侯府休弃。你能嫁的人,只会是我。今日这三十鞭,算是我欠你的,从今往后,我再不会心慈手软。” 陆令晚没有丝毫的犹豫,从素白的丧服下扯下一段来,扔到了齐昭南面前。 白布落积了水的地面上。 “从今日起,你我情义弃绝。” *** 夜里灯烛惶惶,侯府二爷齐鹏扶着母亲白氏一路回了延寿堂。待入了里间,遣退了众丫鬟仆妇,二房才收敛了脸上的悲意,默默对视,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喜意。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将那齐琨给盼死了,这对亲母子如何能不高兴?说起来白氏也是老侯爷的继室,她嫁过来的时候,齐琨早已被立为了世子。她和儿子齐鹏筹谋多年,最终也没能将他从世子之位拉下来,不过好在如今终于有了机会。齐鹏将白氏扶到罗汉床上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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