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犹豫时,忽听门外有人敲门,竹心转身将门打开,外面站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个的男子腰上佩剑,双眉比剑还锋利,面冷如霜,不苟言笑,一身白衣胜雪,高挺如松。 旁边站着的那个到男子手肘的位置,眉眼清澈,开门之后就朝殷篱扑过来,阿蛮见状,赶紧从中间拦住:“金槛,别这么毛毛躁躁的!” 说完又看向外面站着的男子,眼中闪过一抹喜色,急着隐藏起来,道:“商大哥,你们怎么又过来了?上午不是才来过?” 金槛扑在阿蛮怀里,闻声扬起头:“师父说要带阿篱姐姐去找她的相公。” 金槛话一出口,几个人都是神色讶然,齐齐转过头去看外面那个横眉冷对的男子,竹心和梅意偷偷给他使眼色,商练捕捉到了,却没在意,他踏前一步,对殷篱道:“公子传信来,接夫人去京城。” 殷篱眸中闪过光亮,还有些不敢相信:“你说的可是真的?” 商练点点头,没有多余的话,殷篱心中狂喜,已经等了一年,终于等到了李鸷的消息,她怎能不高兴? 当时李鸷离开,没留下什么话,殷篱只知道他随燕无意去做什么了,这一年竹心梅意谈起李鸷总有遮掩,殷篱却知道燕无意的父亲靖江王起兵造反,早已经抵达京城,六哥既然是跟燕无意在一起,肯定与造反有关。 她担心他的安危,夜不能寐。 如今听到他的消息,殷篱除了可以再见的欢喜,更多的是安心,得知他性命无忧的安心。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安阳?” 商练道:“即刻!” ** 江陵到安阳路途遥远,除了要走陆路,还要走水路,殷篱站在甲板上,望着茫茫无际的江水,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 “阿篱姐姐!” 殷篱转头,看到金槛正朝她走过来,她招了招手,金槛加快脚步跑过去,眼中含笑,一年时间,金槛长得很快,原来到她腰间,如今已经快到她肩膀了。 “怎么不跟你师父在里面?”殷篱摸摸他的头。 金槛道:“阿蛮姐姐跟师父说话,我就出来了。” 殷篱一听,眉头扬了扬,点了一下他的鼻头:“你还挺识趣!” 金槛看了看江面,问殷篱:“阿篱姐姐,你在看什么?江上风大,你病才刚好,我们回去吧?” 殷篱揽住他的肩膀,跟他一起看着前面,江上烟波渺渺,远山横斜,在云间穿梭,殷篱说:“金槛,你觉得好看吗?” 金槛也望着前方,起初只是漫不经心的,但殷篱一问,他便也认真起来,渔歌唱晚,江头隐约能听见歌声,只有将所听所见都融为一体时,才觉得自己也在这幅画里。 金槛点了点头,真诚地说了一句:“好看。” “我娘告诉我,看山看水能让人心胸开阔,以前我总不懂,被太多事蒙住双眼了,心里只搁的下一两个人,心思都在方寸之间,就看不见眼中的山山水水。”殷篱轻声道,然后低头看着金槛。 “你跟着师父读书习武,开心吗?” 金槛点头,眼里笑意一览无余:“开心!师父博览群书又武艺高强,凡是我不知道的事他都知道,我做不到的,他也都能做到,我想要打败他,虽然现在还差得很远,但我觉得早晚有一天我会超越他!” 殷篱问:“你不觉得辛苦?” 金槛瞪大了眼睛:“怎么会?我只嫌师父教得少!” 殷篱听了,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将他往怀里抱了抱,有些心疼和自责:“金槛,我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如果有一天你觉得累了,不想听我的了,你便告诉我,我绝不会逼你。” 殷篱意有所指,金槛却听懂了,他从她怀里探出头,漆黑的眼眸中只剩下坚定:“阿篱姐姐,是我想要跟师父习武,也是我想要读书,技多不压身,我什么都想学,不是因为阿篱姐姐要求我才去做的。” 殷篱听他这般说,脸上有感动也有欣慰,金槛眸色却黯了黯,垂下眼帘,轻道:“风餐露宿的日子,我再也不想回去了,再也不想让人戳着我的脊梁骨对我说三道四,阿篱姐姐,我想出人头地,然后保护你,没有权势金钱和地位,我什么都做不了,但我不会总这样。” 殷篱听了他的话,怕他心思走偏了,就道:“权势地位固然重要,但也别在其中迷失了自己,最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之后到了京城,你我就不能还如从前一样了,人前人后都要恭谨守礼,记住了吗?” 金槛点头:“阿篱姐姐放心吧。” 殷篱想到什么,又嘱咐道:“你与你师父也不要走太近,免得他察觉到什么。” 金槛不疑有他:“我知道了。” 江上起了风,二人一起回到船里,他们在不同的船舱,金槛先送殷篱回去,自己到最后一层,刚到门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两人都压低了声音,听不太清楚,金槛收回手,贴着门边探听。 “如果你有什么瞒着阿篱姐姐,我希望你能尽快告诉她。” 商练抱剑倚着墙壁,脸上没有一丝神情:“这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阿蛮皱眉,眼中浮现一抹愠怒:“果真有隐瞒?京城里是不是跟阿篱姐姐想的完全不一样?她回去会不会有危险?” 问到一半,阿蛮知道他口风紧,绝不会说,便斩钉截铁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便告诉阿篱姐姐,让她中途下船,就算死也要拦着她不回京城。” 商练这才看向阿蛮。 她眼睛黑亮,跟殷篱一样都有清澈的目光,是同样的坚定和义无反顾,商练知道她说到做到。 但是,有些事却不会像想象中那么简单。 商练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回答她:“回安阳不一定有危险,从这里下船,你们一定会死。” 阿蛮一惊:“你什么意思?” 商练道:“现在不会告诉你,如果你想死的话,可以把我跟你说的话,全部告诉殷篱。” 阿蛮心砰砰跳,没想到自己一直隐隐担心的事终于成真了,她看着商练,有失望也有惊恐,他是个凭空出现的人,大多时候沉默寡言,冷着一张脸,从来没有笑容,但他又长得那么丰神俊朗。 她曾为他动容过。 而今只有害怕。 “商大哥,这一年里,阿篱姐姐待你不薄。”阿蛮一字一顿道。 商练还是那副冷淡的神情:“所以我提醒了你。” 阿蛮被堵了一下,心里已经乱成一团,她知道自己不是商练的对手,不论是言语上还是能力上,她更加不清楚商练所言是否属实,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拿阿篱姐姐的安危去赌。 殷篱是玉石俱焚的性子,倘若让她知道此去有诈,她还会去吗? 阿蛮被各种问题填满脑子,知道再问商练也问不出什么,只好离开,离开之前,她最后看了一眼商练:“希望你不要骗我。” 拉开门,阴影中闪过一人,阿蛮没看见,转身离去了,金槛藏在米袋后面,眸光深邃,方才房中的对话听了七七八八,他在努力拼凑自己所知的一切,想要分析出当前的处境。 突然他听到脚步声,金槛心跳停滞,瞪圆了眼睛,一动不敢动,那人好像走到了门前,金槛也将心提了起来,半晌之后,他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有没有教过你,没有确定敌人离开,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忽然,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金槛猛地抬头,发现商练正靠着门窗看着自己,他急忙起身,慌乱中喊了一声“师父”。 商练眉头皱起,道:“如果我是敌人,你已经死了。” 金槛低着头,心头暗暗后悔,硬着头皮道:“师父教诲,金槛铭记于心,只是金槛听到阿蛮姐姐与师父说话,想着不打扰你们,这才靠着米袋坐会儿,师父放心,你们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清楚!” 前面没有发出声音,金槛等得背后起了一层汗,半晌之后,才听商练道:“你是我教出来的,你的脚步声我都能听出来,我已经知道你在门外偷听了。” 金槛一惊,匆忙抬头:“师父!” 商练却没说话,打开门进去,金槛迟疑时,商练的声音传来:“进来。” 金槛一听,浑身一顿,然后慢半拍地走进去,关上门,商练转身对他道:“我跟你说的也一样,如果殷篱不能回京,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可能要晚点了,马不停蹄去码大家可以明天看~
第二十二章 不识 金槛面色一白, 低垂着头紧咬着唇,思索这句话的分量。 他知道,师父不仅是提醒,更是威胁。 从师父对他和阿蛮的态度来看, 他们二人明明得知了隐秘, 师父却不动他们, 甚至没有起杀心,且任由阿蛮姐姐这样离开,便能猜出来师父口中所说的“死”,与殷篱知道真相与否无关。 换言之, 就算阿蛮不相信师父,把这件事的蹊跷告诉了殷篱, 也不能改变殷篱必须去京城的结果。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一,如果殷篱不回, 就会有人把她杀死, 二,如果殷篱不回,就算没人害她,她也会死。 金槛抬头看向商练, 藏去眼中锋利, 只剩下懵懂无知的畏惧, 声音发着抖:“师父,你会杀了阿篱姐姐和我吗?” 商练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半晌后吐出两个字:“不会。” 金槛暗中攥紧了拳头。 极有可能是第二种情况了。 那阿篱姐姐又为何一定要去京城呢? 金槛猜不透此中隐情, 只能将今日之事当作一个插曲, 跟阿蛮一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商练若以为他的提醒有效,想必也会放松对他们的警惕。 离京城越来越近了,每个人都各怀心事,路途沉闷无趣,三日后,船停泊在潍州,改换陆路,后马车又行三日,终于到达安阳城。 京城与江陵不同,安阳气候干燥,冬夏时长,江陵本该越来越暖了,到了安阳却像又重新过了一个冬天,马车里烧着暖炉,殷篱怀里抱着一个汤婆子,还是觉得冷。 这一路舟车劳顿,殷篱眼底满是疲态,她靠坐在马车上,听到外面商练拿着路引与守城的士兵说话,神情怏怏地看向阿蛮:“是不是安阳到了?” 阿蛮闻声一怔,手炉掉了下去,砸出一声巨响,她赶紧低身捡起来,殷篱不免皱眉:“阿蛮,你怎么了?我见你这几日总是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阿蛮急忙抬头,话还没说,先摇头:“没有啊,阿篱姐姐你多想了,我就是太累了,坐船不舒服。” 殷篱眼中虽有怀疑,但正巧这时车帘被人从外面撩开了,商练对她道:“我们要进安阳城了。” 殷篱收回视线,看向商练:“进城后我们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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