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给盛了温热的粥,桌上都是爽口的小菜,谢望舒端着碗吃,时不时看看明月,也无心同大谢氏讲话,瞧着很踌躇的模样。 明月晓得她有话讲,多半是同谢欢有关系的,她只当瞧不见,还给望舒夹了道自个跟前的小菜,柔声道:“吃吧。” 谢望舒哎了一声,叫明月笑着看了一会,便不太好意思看她了,嘴里的话更讲不出来了。 明月有些好笑,也没同她讲话了,对着大谢氏道:“我想起来了,我方才写帖子的时候,见先前几次办宴,基本都没请显王妃,这次倒是不晓得要不要请了,我还没见过那位娘娘呢。” 大谢氏喝了口汤,听了便沉吟道:“显王强势,他手下有部队,就在京城边上呢,是个麻烦事……” 大谢氏讲到这便打住,讲起了显王的后院,“他府上太乱了,先前一个原配去世了,现下的显王妃也有十来年了,身子不好,院里还有两个侧妃,孩子也多……请吧,在咱们府上,也生不了乱子。” 明月点点头,笑道:“母亲到时候可得帮帮我,我真怕弄不好。” 大谢氏听得忍不住笑,心里又慰贴,自然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边道:“那赵夫人,是什么时辰来?” 橘如今日要来谢府小聚,明月早就报给大谢氏了,道:“估摸着还有个把时辰吧,她双身子,行动也不方便,若是有失礼……” 大谢氏笑了笑,边看明月边叹道:“我自然不会责怪,她怪有福气的,比你早半年成婚,孩子都有了,她身子如何……那太医估摸着也要到了,给你也号号脉,他号过的脉,特别是喜脉,就没错过,他讲有那就是绝对有了……本来府上隔几日就要请脉的,那大夫如今请辞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 橘如月份大了,明月本来不想叫她走动的,就是为了这个太医,这才辛苦她来一趟,不由笑道:“谢谢母亲体谅,橘如身子好着呢,就是头一次,她母亲也不在身边,难免多找几个大夫瞧瞧,也安安心……这太医难得来一次,正好舒姐儿也在,再把娇姐儿也叫来,咱们都瞧瞧太医,我还被瞧过太医呢……” 大谢氏点点头,好笑道:“越整越热闹了。” 谢嬷嬷现下就要去叫明娇,明月怕明娇懒床,放了碗筷,把翡翠也指派去了,务必把她叫醒带来。 几人继续吃膳,没一会,明娇就丧眉耷眼地来了,明月看得好笑,连忙叫她来坐。 屋里一下就热闹了,小辈们围着,大谢氏心里高兴,叫下人去厨房端点心端果子,新鲜瓜果都摆了好几盘。 明娇这才振奋起来,边吃边讲话,嘴皮子比谁都利索。 大谢氏同明月讲闲话,讲起橘如的外祖姓张,不由道:“姓张……是那个张家吗?出过首辅的?” 明月点点头,道:“张首辅就是橘如的外祖父。” 大谢氏还蛮唏嘘的,道:“我好小的时候,那张家也是显赫过的。” 两人又讲了一会,屋里开始摆冰盆了,明月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便要去接橘如。 现下日头烈,翡翠打了伞,明月便在垂花门前等着,没一会橘如便来了。 钟橘如今个穿了件淡色的绣花大袖衣,肚子已经很明显了,面色红润,人圆润了许多,好几个丫鬟小心地扶她下马车。 明月不敢搭手,便搓着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道:“可小心些。” 橘如慢慢下来了,见她这样笑了好半天。 明月也笑,道:“真怕你摔了,这车架该做两个凳子才是。” 两人握住手往里走,橘如打量着这东府的院子,看着路边成荫的大树,闻着院子里的花香,还有边上流水的小池子,不由笑道:“真好,你家这府上,真跟仙宫一样,特别漂亮。” 明月同她青石板路上,两人都走得慢,边道:“讲得像是头一次来,上次成婚的时候没见过不成?” 橘如嗔道:“你真不好伺候,夸你你还嫌夸得不好。” 橘如边讲话,一只手小心地扶着腰,明月便忍不住看她的肚子,感叹道:“感觉大了许多,他长得真快,你月份越发大了,这几日有没有不爽利?” 钟橘如摸着肚子,现下倒是要讲旁的,只道:“都挺好的,待会见了大夫再讲……上次那事情,我问了我外祖父,算是有些眉目了,我先同你讲了……” 两人在树荫下立住了,明月左右瞧瞧,这路上的下人们都离得远,这才小声道:“你外祖父认得顾治成?” 钟橘如好笑,“只认得顾首辅,这事情复杂,当年有一桩科考舞弊案,牵连甚广,你该听闻过的,我外祖父正好是那年的主考官,因监管不力,断了前途……” 这段钟橘如没细讲,只道:“那年死了不晓得多少人,宣德帝震怒,其中不少世家都折了,门庭凋零不说,还受后人唾骂,当年姓肖的,姓陈的……就那几户,现下提起来,那些读书人都唾弃,真正是遗臭万年……但是朝廷体系大,其中难免利益交错,便有那搏命的,将自家小娃娃改名换姓送到民间去,以期日后光复宗族……” 光复宗族,顾治成会不会根本就没改姓呢……明月一下握住钟橘如的手,不由道:“其中有姓顾的人家吗?” 橘如想了想,道:“该是有的,我外祖父讲,当年的事情不仅仅是科举舞弊,其中还牵扯了革新旧法,有两拨人在较劲,那些受刑的人家里,还有的本就无罪,搅进去了便出不来了,有些浑水摸鱼的……” 外边太热了,两人又讲了几句,明月没细问,先带着橘如去了清静堂。 两人到了清静堂,帘子一掀便觉着冷气铺面,往里边一看,那太医也来了,还穿着太医院的衣裳,身旁一个药箱,坐在绣花凳上同大谢氏讲话。 明月领着橘如进去了,大谢氏一见两人便笑道:“这便是橘如了?好秀气的姑娘” 钟橘如忍不住笑,福身给大谢氏请安,她仪态极好,长相秀丽,微微俯身的动作也好看,边道:“叨扰夫人了。” 大谢氏见她估摸都五六个月了,只受了她半礼,还从手上褪了个水头极好的镯子下来,笑道:“哪里叨扰,把这当自个家,高兴便好。” 谢嬷嬷早就备了玫瑰椅,背后再置一个软枕,明月便扶着橘如坐下了,自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大谢氏道:“你双身子,怕给你吃不好,只弄了些易克华的点心,快尝尝。” 橘如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点头吃了糕点,口道谢谢娘娘。 大谢氏又笑着问了橘如许多问题,橘如都答了,她性子娴雅,是很讨长辈喜欢的,大谢氏自然也不会为难她,问过便心里有数了,引着太医叫两人见礼。 这太医姓夏,满头白发,老态龙钟,微微躬着身子,瞧着很和气,也给二人拱手。 大谢氏道:“这个是我的儿媳,边上的是赵夫人,有劳太医等会一齐瞧瞧了。” 方才已经商量好了,夏太医先给明娇诊脉,现下正在药箱里拿东西呢,闻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娘娘客气了。” 明月同橘如在一旁讲话,介绍着她同谢望舒认识了,见这太医叫大谢氏娘娘,便晓得这该是谢家的亲信,值得信赖的。 明娇吃饱喝足了,也好奇这太医同旁的大夫有什么不一样的,坐在小案一侧,把手搁在软枕上由着太医把脉。 把脉要一会,边上几人就低声说笑起来,明娇坐了一会,只有一个手能动,慢慢便坐不住了,苦着脸道:“能不能在这支个桌,陪我搓搓牌也好啊。” 明月听得好笑,偏偏大谢氏疼她,还真给她支了个桌子,就是几人都不想打牌,明娇求不动明月,便去求谢望舒,谢望舒原本一脸冷淡,叫她求的不好意思了,见明月也笑着看着她,只好坐上去了,再加上大谢氏,又把连连摆手的谢嬷嬷扯上去,倒是也能玩。 一桌牌一起来,屋里一下就热闹了,丫鬟婆子们围着打扇,都边看边笑。 明月同橘如坐在边上看牌,边看牌边嗑瓜子,见夏太医仰着头闭着眼睛给明娇号脉,胡须翘着,像是一点都不受影响,心里觉着好笑,拉着一旁的橘如讲话。 没一会外院有人来,讲是院子里种的树选好了,下午便能种了,先同明月讲一声,看今个种还是明个种。 屋里正打牌呢,明娇还抽神插嘴道:“种,今个种吧!” 明月想了想,也道:“就今个种吧,下午我回去瞧着。” 那人回去复命了,太医也诊完了明娇,笑道:“健康的很,就是血气太满了,容易上火,荤腥可以少吃一些。” 现下便换上了谢望舒,诊了一刻钟,夏太医便道:“身强体壮,不比一些男儿差呢。” 大谢氏歪在椅子上打扇,闻言叹道:“她每日都练武,有些功夫在身上的,也不算一点用处没有。” 只剩两人,明月摇着扇子道:“先给橘如诊吧,不然总惦记着。” 橘如便坐到小案对面了,橘如不打牌,丫鬟们又把桌子移到边上去了,很是折腾。 诊过脉,橘如的胎相很好,没什么不妥的,夏太医又问她平日里吃什么药,橘如也叫人把方子带着了,现下就拿给夏太医瞧,夏太医瞧了便道很合适。 橘如放了心,摇着扇子笑道:“有劳了您了,您讲了,我心里都安定一些。” 夏太医笑着直摆手。 大谢氏在一旁瞧着,道:“一切都好便好,日后好好养着,年前抱新娃娃了。” 屋里人都笑起来,大谢氏也笑,又叫明月也去请脉。 到了明月这,叫夏太医号了许久,夏太医似乎有些拿不准,过了一刻钟,便问明月成婚多久了。 明月不晓得他为什么问,仔细算了算日子,现下已经在六月了,便紧张道:“快有一个月了吧,有什么不妥吗?” 夏太医仰着头,又诊了好一会,惹得屋里的人都瞧过来,大谢氏没忍住握紧了扇子,手里的牌也不打了。 原本没想过的,夏太医这么一来,大谢氏这心里忍不住就期待起来,不住地瞧着明月的腰身,这才一个月…… 明月也有些摸不准了,难不成真的……但是谢琅玉前几日还叫了大夫的,那大夫诊治过后只讲她脾虚,还开了方子,没讲旁的啊。 夏太医过了好久才收了手,屋里不知不觉已经安静了,几人都望着他,明月有些紧张,扇子也不摇了。 夏太医犹豫一会,脸上的皮都皱到一起了,摸着胡子道:“才一个月啊,这……夫人有些体虚,尤其是肾虚,日后要好好养,吃药都是次要的,可以弄些阿胶吃吃……主要的是要早睡养神,保持心情畅快,最好也少劳累……” 明月脸一红,没忍住啊了一声,又摇起扇子来了,道:“这样啊。” 明月最先是有些失望,很快又担心起自个的身子来,先前是脾虚,现下又是肾虚,上次也没诊治出来她肾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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