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峥笑笑,上了榻。屋内的灯盏大部分都熄了,只留了一盏小灯散着微弱柔和的光。 俞嫣攥着被子,小声开口:“青序,我不是讨厌你……” 她转过脸来望向躺在身边的姜峥,俏声问:“你明白的,对吧?” 姜峥觉得好笑。他唇角微扬,又立刻被他压了下去,他在俞嫣期待的目光中慢悠悠地叹了口气,道:“是明白。但是有一件事情……” 俞嫣感觉到了姜峥语气的不高兴,她的眉心立刻蹙了起来,人也坐起身,定定望着姜峥。 姜峥转过脸来,俊隽出尘的面容没有表情时,天生带着一股冷意。他对上俞嫣的目光,用凉薄的语气开口:“只是……下次能不能不要咬我?” 俞嫣视线里的姜峥,疏离冷漠的面容缓缓绽开,渐渐眉目生情,渐渐温润和煦。 望着姜峥对她的笑的面容,俞嫣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被他逗弄了。 “你……”她轻哼了一声抱怨,“你怎么这样!” 可到底,俞嫣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终是在姜峥的故意玩笑间散了个干净。 姜峥低低地笑了两声,握住俞嫣攥着被子的手,将人拉到身边来。他侧转过身,将俞嫣圈在怀里拥着她。 她的身子是那样纤瘦,可是抱起来却那样柔软。纤柔的身子卧在他怀里,娇娇又小小。 姜峥抬手,动作轻柔地拂去贴在俞嫣雪颈上的一缕乌丝。 俞嫣伸出手,轻轻拽一拽姜峥的衣襟,再抬起一双干净的眸子望着他,欲言又止。 姜峥笑笑。他年长俞嫣六岁,经历亦大不同。她千娇百宠地长大,他却早早经历了太多生死之争。俞嫣在他眼中像一张白纸,她所有的心思,不管是故意外露还是拼命遮掩,他总能一眼看透。他将这些归结于小姑娘家的单纯心思。 怀中人是他明媒正娶回来的妻。他会给她所有的纵容和保护,这是为人夫的责任。 他曾对俞嫣说过她不必为子嗣之事犯愁,即使有爵位要承,她若是不想生育也可以直接选择不生育。她不管何时都不必委屈自己,他总是会护着她纵着她。若是需要时,就算舍了性命也会护她。这些在姜峥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的责任。 若说对俞嫣的要求,只一个——他要他的妻全心全意地爱着他。姜峥认为这是为人妻的本分。她的心里只能有他一个,永远用一双带着爱意的眸子望着他。他的妻子对他的爱意应该干净纯粹,不掺任何杂质。 姜峥觉得拿到俞嫣那颗心,并不难。 他用俞嫣会喜欢的语气温柔宽慰:“酿酿,不要让自己不开心,也不必委屈自己。我总是会站在你这边,事事都顺着你的意。” 俞嫣轻哼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姜峥没有听清楚,他凑过去些,额头抵在俞嫣的眉心,耐心又温柔:“我没有听清,酿酿再说一次?” 俞嫣有点不好意思,她翘着唇角重复:“再不会了。” 微顿,她再抬起一双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姜峥,鼓足勇气般小声说:“你再试试看?” 少女春心柔软得一塌糊涂,且被姜峥感受到了。有那么一个瞬间,姜峥有些恍惚。离了那些阴谋暗算明刀暗箭,原来生活也可以染一层甘甜。 他抬手,用微弓的食指轻抬俞嫣的脸。然后他凑过去,将带着笑意的弯唇贴在她的唇上轻轻摩挲着开口:“确定不咬我了是不是?” 唇上的酥麻滋味让俞嫣整张娇靥红透,偏她自己浑然不觉,故作镇静地开口:“是,我确……” 话还未说完,柔软的唇齿已被人撬入。俞嫣鸦睫轻颤,被侵扰的抵触情绪在心里滋生的刹那,她下意识地立刻攥住了姜峥的衣襟。良久,她用力攥着姜峥衣襟的手慢慢松开,她蜷长浓密的眼睫慢慢垂下去,眼睑逐渐合起遮住了带着羞意与慌乱的眸子。 俞嫣的身子是僵着的,可人却非常清醒,简直没有再清醒的时候。异常敏锐的感官,将唇齿间的每一次抵碰都无比清晰地穿入四肢百骸,又仔仔细细记录在脑海里。再也忘不掉了。 原来亲亲是这个样子的啊…… 姜峥细致得感受着怀中人的情绪变化,在她终于彻底没了抵触情绪时,才放开她,结束这个绵长湿润的吻。 姜峥注意着俞嫣。她面颊殷红,仍旧闭着眼睛。姜峥的视线下移,落在她娇嫩的唇上。红唇湿润,莹着湿。 姜峥缓慢地舔了下唇,知道了她的口津滋味。 俞嫣终于颤颤睁开眼睛,一入眼,就是姜峥望着她的眼。她那颗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忽然又快速地跳动起来,她娇娇地逞强:“我没有咬吧!” 她微微抬着下巴,隐隐透着骨子里的娇憨。 姜峥看着觉得她的颦蹙娇俏都很有趣,弯了弯唇。 “是,酿酿真棒。”他夸赞。可俞嫣却蹙了眉,隐约觉察出姜峥的夸赞实在是有些奇怪。可她还来不及多想,姜峥再次凑过来。 这一次,他只是用唇角贴了贴她的眉心。 “睡吧。”他用令人动情的温柔语气说着:“我的酿酿。” 他伸手越过俞嫣,仔细为她掖被角,极尽温柔。 俞嫣乖乖窝在姜峥怀里,很快睡着,睡时唇畔挂着一抹甜笑。 苏嬷嬷等了大半夜,确定房里没叫水,有些失望地回去睡了。长公主派她过来,那可是下了死令的。这些年,长公主交代她的事情,还没有苏嬷嬷办不成的。 长公主也不是一味地催行房,而是要弄清楚怎么回事。长公主的原话:“要是酿酿不愿意,那是女婿宠着,你劝着些酿酿。若是姜家小子不愿意,那是怠慢我的酿酿。呵呵……” 长公主的话没有说完,可苏嬷嬷明白,若是后者,长公主能杀上门来,把姜家搅个鸡犬不宁,不出人命都是万幸。毕竟长公主是太后和圣人宠着长大的,就连圣人都要笑着说一句——“你可真是无法无天,为兄都拿你没办法!” 第二天俞嫣醒来时,姜峥已不在她身边。她揉着眼睛坐起身,身上哪里都难受。 “退红……”俞嫣唤人,一开口竟是沙哑的嗓音。 退红听见叫,赶忙进来,将手贴在俞嫣的额头,发现人烧起来了,她“哎呀”了一声,说:“昨儿个淋雨还是染风寒了!郡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俞嫣不舒服地摇头。她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昨天晚上睡着还好好的。 院子里的人立刻忙碌起来,一边伺候俞嫣起身梳洗,那边已经开始煮起风寒药。大夫也来过了,仔细为俞嫣把过脉。 俞嫣病得哪里都疼,心情也跟着糟透了。她看着窃蓝递过来的药,眉心皱巴着。还没喝呢,她就已经闻到了那股令人作呕的苦味儿。 俞嫣悄悄转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床榻上的枕头,姜峥的枕头。姜峥去哪里了?何时起来的?他起身时有没有发现她烧起来? 姜峥一大早被叫去了父亲的书房,去挨训的。 当他从父亲的书房出来,脸色已经差到了极点。往日里最会温润含笑遮掩心思的体面人,此刻毫无顾忌地将恶劣情绪摆在脸上。 姜嵘迎面瞧见他,竟是不敢贸然迎上去说话。
第21章 姜峥望过来,姜嵘避不及,笑着迎上去叫一声“哥”。姜家不分家,九郎共序。在外面时,姜嵘会称姜峥六哥,私下里会将排序省了,只剩了“哥”的单字。 姜峥抬手,用指腹压了压衣襟,举止间透着丝厌烦。他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道:“同我出府。” 姜嵘顿时懂了,兄长这是要出门应酬,而拉着他是为了帮忙挡酒的。 姜嵘回头望了一眼父亲的书房,大概猜到父亲为何对兄长大发雷霆。定然是因为兄长几次推了太子邀约的饭局。姜嵘赶忙去追姜峥,忍不住开口劝:“哥,只是吃饭喝酒听听小曲儿罢了,以后就去呗。再说了,都是自己人。” 姜峥听着弟弟这话,沉默了一息,才道:“不要和太子走得过近。” 姜嵘不懂了。他问:“太子自幼养在姨母膝下,日后继承大统。咱们一块长大的表兄弟,怎么就不能走得近了?” 姜峥目视前方,声线凉薄:“你就知道他一定会继承大统?” 这话犯忌讳,本不该随意说。可姜嵘是他亲弟弟,他总要提点一二。 姜峥又补了一句:“他也算不得表兄弟。” 姜嵘懵了。他也知道兄长这番话不能深说,他不追问,默默跟在姜峥身后,自己琢磨着。 皇后膝下只有公主,没有亲生的皇子。而如今的太子,是自幼养在皇后身边,生母仍在。 皇家夺位之争向来不显山不漏水,实则暗地里波涛汹涌,如今虽东宫有主,日后继位者是谁仍不好说。姜峥几次推却了太子的邀约,一方面是姜家沾着皇后姻亲的关系,而且父亲手握重兵,姜家人在朝中任职者不少,他不觉得姜家这个时候应该参与过多。这也是他和父亲意见不和的地方。另一方面,姜峥对太子赵琼此人,实在不喜。 昆玉楼坐落在洛阳城最热闹的地段,并非一楼,而是一条街上连着几座楼阁。这里是洛阳城有名的温柔乡。马车停下来,姜峥踏上这片砖路,立刻闻到浓郁的香粉气息。粗劣的气味儿冲过来,无疑加剧了姜峥的烦恶。他侧首看向姜嵘,叮嘱:“成了家更要洁身自好,离那些脏东西远一些。” “我知道!我就喝酒!”姜嵘赶忙应,“臻臻怀着孩子呢,我哪能在外面胡闹。” 太子身边的侍从远远看见了姜家兄弟,赶忙笑着迎了人,一路将人带到楼上太子正宴客的地方。 除了太子赵琼,屋内还有五六位京中的公子哥儿,都是自小伴在太子身边读书的官宦子弟。 舞姬们身着薄薄的布条子,翩翩起舞,身段婀娜动人。姜峥望了一眼,视线下移落在舞姬们光着的一双脚,没有旁人的兴奋意乱,只觉得脚底板脏得令人作呕。 “青序和青木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是散漫坐在上首的赵琼。赵琼一身华服略显松散,曼妙的美人偎在他怀里,正在喂他酒喝。 赵琼有着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锐利又明亮。可惜染了太多酒气,显得腌了太浓世俗气。他明明有一张十分俊郎的面庞,可是棱角过分分明,显得很有攻击性。又因太子的身份,往往令人生畏。 他推开怀里美人喂过来的酒,鹰目盯着走进来的姜峥。他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别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上次有事没能去参加婚宴,还未来得及恭贺表兄新婚之喜。”赵琼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想着姜峥于他,算不算有了夺妻之仇? 应当是不算的。他原也没打算让俞嫣当正妃。 俞嫣病得好难受,她也没有想到不过是淋了一场雨,就会染了这么重的风寒。她自小身体很好,极少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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