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峥望了一眼俞嫣另一侧的莲花湖,心领神会。他立刻绕到俞嫣另一边,用身体隔开她和那个莲花湖。然后他握着俞嫣的手微微用力地捏一下,也不多言,紧握着她的手,沉默地往前走。 原来那场落水不仅让她时常被梦魇折磨,也让她竟然连经过湖边也会脸色发白。 姜峥眸色逐渐暗沉下去。 直到出了宫门,登上马车,姜峥才再开口。他说:“以后不要单独和赵琼见面。” “我没有单独和他见面啊,侍女跟着我,他身边也有……”俞嫣说了一半,戛然而止。她惊讶地望向姜峥,心里隐约有了个猜测。可她又觉得很荒唐。 “你、你是觉得……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俞嫣的眉心揪起来,将不敢置信写在脸上。 “我不知道。没有证据,甚至也没有怀疑的理由。但是……”姜峥说到这里停顿下来。 “但是什么?”俞嫣疑惑地追问。她不知道姜峥为什么会突然怀疑起赵琼。她又喃声自我怀疑:“是我太迟钝了吗……” “不是,你看不出来很寻常。”姜峥解释,“我与太子本就熟识,同为男子也更能看懂他的眼神。” 不仅因为姜峥对赵琼熟悉,还因为姜峥本就有着识人敏锐的天赋。 耳畔是碾过砖路的碌碌车辕声,俞嫣心里有一点乱。她一直顺风顺水远离坑害,从小到大遇到最大的坑害就是弟弟往她妆奁里放的毛毛虫。头一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显然心里又是气恼又是迷茫。 姜峥安慰:“也不要多想,许只是误会。就算不是他,酿酿也离他远些。你就当……我不喜欢他那样喊你。” 酿酿,不该从他那张脏嘴里喊出。 “什么?”俞嫣茫然地望着他。显然她并没有注意太子怎么称呼她。 姜峥对上她的目光,没有再解释,却已经转移了话题。他问:“昨天晚上带你去河边,你有没有害怕?” 他明明还是一如既往温润的声线,却隐约掺了丝别的情绪。 俞嫣目光躲闪了一下,强势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害怕?才没有。” 姜峥沉默地望着俞嫣的眼睛,定定凝视着。 俞嫣有一点心虚,她搭在腿上的手轻捏了下裙子,才再开口,再开口时气势已经软了下来:“有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而已。湖水和河水也不一样……” 她轻蹙了眉,再补充:“真的!” 姜峥朝俞嫣伸出手,俞嫣犹豫了一下,才将手递给他。姜峥用力一拉,将俞嫣拉过来,抱在怀里。他将掌心贴着俞嫣的后心,在她耳畔温声:“以后感觉到任何不适都要立刻告诉我。不管是别人带给你的,还是我带给你的。” 俞嫣下意识地想要逞强说他小题大做。可是她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她慢慢抿了唇,不去反驳。 显然姜峥并不满意俞嫣的沉默,他抱着俞嫣的手臂微紧,再问:“好不好?” 俞嫣闷闷地应了一声“嗯”,再慢吞吞地说:“那我现在这样侧着身被你抱着就觉得不舒服,你放开我。” 姜峥微怔,继而失笑,倒也果真收了手放开她。 俞嫣重新端正坐好。她垂着眼,看着裙摆随着马车晃动而轻晃出涟漪,又看着裙摆是如何轻轻拂着身侧姜峥的长衫前摆。 她的唇畔不知不觉抿出一丝笑。 俞嫣鬼使神差地想要看一眼姜峥,她偷偷地望过去,却对上姜峥含笑的温柔眸。俞嫣竟像是被抓了个正着的小贼,心里生出丝恼意,嗔责:“你看我做什么呀?” 姜峥唇畔扬起一抹笑,继续光明正大地望着她:“我看我的夫人,理所应当。” 俞嫣轻哼一声转过脸去。她挺直的脊背略俯下去,手肘抵在腿上,双手托着下巴。 随着车下枯燥的车辕声,俞嫣忍不住去想倘若当真是太子想要害她……她皱起眉,心下多了些烦扰。 太子是未来储君,是日后的九五之尊。她轻叹一声,喃喃说出口:“如果真的是他害我……” 接下来的话变成一抹愁绪。 “那就除掉他。”姜峥开口,接了她的自语。 俞嫣愕然,震惊地回眸,望向姜峥。他还是那样温润守礼的模样,声线也是一如既往的从容且温柔,却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俞嫣很快回过神来。她不能气势矮下去,不能太大惊小怪了。她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沉声:“对,就该这样!” 姜峥望着俞嫣脸上的神情,忽然伸出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姜峥将俞嫣送回姜家,府门也未入,又出去。且第二日也不见人影——为去鸿胪寺上任之事忙碌着。 而俞嫣也很忙,一直在认真准备着那支贺寿舞。 一大清早,俞嫣半睡半醒时下意识地去揉自己的手腕,显然是练舞累着了。她本该多睡一会儿,却逼着自己早早起来。因为今天要去姑姑家拜访。 她懒洋洋起身看见姜峥已经收拾妥当,立在窗下整理着腰间的佩玉。 俞嫣知道最近姜峥很忙。她困倦软声:“如果你太忙,不用陪我去的。” “不忙。”姜峥又看了一眼腰间的佩玉,还是不满意,重新去选一枚来搭。 等俞嫣漱洗妥当时,见姜峥玉带下坠着的玉佩已经不见,换成了她给他缝的荷包。 俞嫣回忆了一下,除了大婚第二日按照礼数必须要佩戴这只荷包,姜峥只在陪她回门时戴过。不知他怎么今日又戴了它。是没选好合适的玉佩吗? 去姑姑家的路上,姜峥微笑着开口:“酿酿,再给我讲一些你姑姑家的事情吧。” 俞嫣点头,絮絮说了好些姑姑家的事情。不管是姑姑,还是表哥和表姐,谈起他们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姜峥面带微笑,安静地听着。 马车在谢家大门前停下,俞嫣望着眼前的府邸,眉眼弯弯:“两年没过来,还是老样子!” 随从叩了门,谢府管事开了门,见到来人,赶忙笑脸相迎地将人往里请,一边请一边说:“夫人知道小郡主要来,早就备好了您喜欢吃的蜜饯果子。她也亲自往厨房去了。” “表姐和表哥都在府上吗?”俞嫣询问。 “都在。不过今日不是休沐,老爷又是刚上任,倒是不在府里等着小郡主来。”管事解释着。 俞嫣连连点头。她可不愿意因为自己过来影响姑父的事。 “酿酿。”一道郎朗声线擦着姜峥的耳畔,他几不可见地皱了眉,无声在心里说——又一张脏嘴。 他转过脸去,望向谢云骋。 谢云骋一身红色,手里握着一柄长剑。器宇的面庞带着丝薄汗,在上午的暖阳下衬出几分年少的蓬勃朝气。显然是刚刚练剑结束。 姜峥今日也穿了一身红袍。他望一眼身侧俞嫣的红裙,是和他的红袍完全一样的颜色。和谢云骋身上红衣的红相近却不相同。他和俞嫣的衣衫颜色当然一样,因为是用同一匹布裁制。 “表哥!”俞嫣浅笑嫣然地立在原地,望着谢云骋朝这边走过来。 谢云骋将手里的佩剑随手扔给小厮,走到近处,先对俞嫣笑了笑,再对姜峥客气道:“表妹夫也过来了。” “表兄。”姜峥跟着俞嫣称呼。他眉目温润,一副翩翩公子玉树临风模样。
第45章 谢绮山得了侍女禀告,赶忙从房中出来,远远望见庭院中说话的几人,亲昵地提声喊:“酿酿!” 她有一双远山细眉,也有一双柔情脉脉的眉眼。女人如水,大抵说的就是谢绮山这样的温婉佳人。 俞嫣寻声望过去,眸子里立刻盛着笑,甜甜喊一声“姐姐”,人已经提裙奔过去。 两双手紧紧握住,相视一笑。 谢家搬走的这两年多,俞嫣再未见过谢绮山,两个人只书信往来。 谢绮山自然说起对于俞嫣大婚没能赶回来的惋惜,姐妹两个寒暄了一会儿,谢绮山才望向姜峥。 俞嫣奔过来,姜峥却并未跟过来。他与谢云骋两个人立在一起闲聊着。 俞嫣引着两相见过,她便跟着谢绮山进了姐姐的闺房说悄悄话。而姜峥由谢云骋招待着,在谢府内闲逛。 俞嫣和谢绮山面对面坐在一起,从离别说起,说到这两年不在一起的生活,说到俞嫣的婚事,又说谢绮山父亲的仕途,自然也会聊着今日的装扮、近日洛阳的流行……亲密无间的姐妹两个人,好似有着说不完的话题,事无大小都能说个没完。 侍女进来送甜点,本是想问问还要不要些别的。瞧着两个主子相谈甚欢,连插话都难,只好笑着悄声退下去。 两个人聊了好半天,俞嫣“哎呦”一声,眉心轻蹙:“怎么知顾着和姐姐说话,忘了去看姑姑啦!” 她急急站起身,去拉谢绮山的手,催:“走走,咱们一起去寻姑姑。” 谢绮山柔笑着点头,和她一起往小厨房去,一路上说说笑笑,谢绮山跟俞嫣说着母亲的高兴。 两个人还没进到小厨房呢,谢夫人已经听见了她们两个的谈笑声。她赶忙擦了把手迎出去。 “姑姑!”俞嫣奔过来,抱住姑姑。 谢夫人摸着俞嫣的头,感慨:“酿酿长大了。” 俞嫣在她怀里抬起一张笑靥:“我要给姑姑帮忙,捡豆子、摘菜叶!” 谢夫人笑着没让人进厨房:“算了吧。你啊,只会添乱。去花厅玩着,厨房里也油烟大。” 怎么说也是个官夫人,谢夫人衣着打扮却和寻常百姓无二,身上也没戴什么首饰。不过衣衫特别整洁,即使在厨房里忙了半个上午,也不见一丝褶皱。谢夫人举手投足间也端正娴静中带着几分书卷气。 “姑姑……”俞嫣摇着谢夫人的手,声音里也溢着撒娇,“我那么想姑姑,刚见了没说几句话,姑姑就赶我走呢!姑姑不喜欢酿酿了!” 谢夫人笑得眼睛眯起来。 姜峥跟着谢云骋刚好经过远处的一条长长游廊,远远瞥见这一幕。俞嫣向姑姑撒娇的声音被柔风送进姜峥的耳中。 姜峥侧首而望,遥遥望着眉目生春的俞嫣,他缓缓抬手,用指背轻碰一下自己的耳朵。 谢云骋也望着小厨房门口,他收回视线,笑着对姜峥说:“酿酿自小娇养着,任性的时候是挺闹腾的。不过青序是出了名的温润玉面郎,想来自会多多包容她。” 姜峥眉眼间的浅笑不减,温声:“表兄此言差矣。酿酿温柔体贴,不会有比她更善解人意的人。任性闹腾这些词,放在她身上不合适。” 姜峥微顿,再言:“至少,她在我面前是温柔雅静知书达理的佳人。” 谢云骋看了姜峥一眼,轻笑一声,道:“是吗?离京两年,酿酿变化这般大吗?还是……在青序面前端出贤妻的模样了?” 姜峥含笑望向谢云骋,意味深长地缓声道:“两年的确会改变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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