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嫣在睡饱的惬意里渐渐苏醒。她的视线顺着暖光望向窗口的方向,看见了坐在窗下的姜峥。 窗扇开着,微风从窗外吹进来,窗棱上的风铃已经被姜峥取了下来,放在他案角,显然是担心风吹风铃吵醒了俞嫣。他坐姿端正,腰背笔直挺拔,手里握着一卷书,神情专注地在翻阅。 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堆着不少书。 他读书读得专注,尚不知道床榻上的俞嫣已经苏醒。 俞嫣也不起来,安静地打量着姜峥的侧脸。他眉目生得极好看,独得上天眷顾似的毫无缺点。因为太好看,那份天生的疏离冷意也可以忽略不计。俞嫣瞧着瞧着,不由自主翘起了唇角——她忽然想到大婚那一日,红盖头掀开, 第一眼见到他的情景。 盲婚哑嫁,她忐忑成婚。虽提前知晓他容貌不凡,可俞嫣不得不承认大婚那一日红盖头掀开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还是被惊艳了一下。 她嘴硬不承认,心里却是欢喜,因为他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郎君。 “醒了?”姜峥翻书页时望过来,发现她已经醒了,盯着她发呆。 俞嫣心头一跳,有一点被撞破的心虚。转念一想,他又不可能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便将那边姑娘家的春心藏起。 姜峥对她笑:“醒了就起来吧,早膳一直给你温着。如果还懒倦不舒服,等吃了东西再回来躺一躺。” 姜峥微顿,补充:“我陪你躺。” “今日好多了,已经不觉得肚子疼。”俞嫣慢吞吞坐起来。 “那就好。”姜峥收回视线,继续看书。 俞嫣见他转过头去,悄悄掀开被子检查,瞧着床褥干干净净没有被她弄脏,她悄悄松了口气,挪到床外边,下了榻。 她有一点好奇姜峥在读什么书,走到他身边去瞧,扫了一眼书页上的内容,大致知道是医书。 姜峥唤了人,候在外间的窃蓝和退红这才忙碌着起来,去浴室里准备给俞嫣梳洗的热水。天气暖,俞嫣前几日已经开始用凉水,只是这几日明显碰不得凉水。 俞嫣还要等一会儿侍女拾弄好,便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姜峥手中的书。这才发觉是关于女子月事的描述。 他怎么在看这个? 俞嫣也没多想,只当是医书里刚好提到这方面。那边侍女已经手脚麻利地拾弄好,她便往浴室去了。 她自是不知道,姜峥是故意寻了女子身体方面的书籍。只是医书上对女子孕事的描述许多,月事却描写很少。他翻来找去,也没找到太多有用的内容。 书页上字字句句都在写于月事前后哪些日期行房容易有孕,对于女子月事的描述言词简单。每每提及月事的不畅,总要从是否容易怀孕的角度来写。提及月事期间女子会身体不适,也只一句“腹痛寻常,饮热汤加衣保暖,可随经血去而止”。好像经期腹痛并不需要调理,唯有影响受孕才会写上密密麻麻的调理方子。 姜峥皱眉,将手里的书仍在书案上,对写书的医者有了意见。 难道只有受孕才重要?将女子本身的痛楚放在哪里?流那么多血,疼得小脸苍白,解决方案就是一句“可随经血去而止”? 向来守礼斯文的人,头一遭对写书的医者来了一个“狗屁” 的评价。 夏浮端着茶水进来,听见姜峥冷着脸说的那声“狗屁”,她脚步生生顿住,用一种见了鬼的目光怔望姜峥。 待姜峥冷着脸望过来,她才回过神询问是否要摆早膳。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立刻匆匆退下去。 俞嫣梳洗完出来时,姜峥已经收起情绪,又是一副温文尔雅的玉面郎。他快步迎上去,朝俞嫣伸手,想要抱她。 俞嫣向后退了一步,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一旁的侍女,对姜峥小声说:“我今天已经不那么疼了……” 姜峥这才作罢。 早膳端上来,俞嫣不由有点呆。 她握着筷子,戳一戳盘子里的东西,拧巴着眉头询问:“这个是什么?” “鸭血。” “那这个呢?” “猪血。” 俞嫣目光落在另外一个碗里,暗红色的膏状物,瞧着也像血块。她蹙着眉,有点尴尬地笑笑,问:“这个该不会是鸡血吧?” 姜峥瞥了一眼,亲自拿勺子盛一些在小碗里,递放在俞嫣面前,解释:“鹿血。” 不知道是退红还是窃蓝,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轻轻地笑了一下。 俞嫣转脸看过去,她们两个规规矩矩地低着头,面无表情。好像那声笑是她听错了一样。 俞嫣转过头来,看了姜峥一眼,默默端起小碗,尝了一点。味道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虽然她不太喜欢吃这些东西,但是…… 行吧,也不能辜负姜峥的好意不是? 俞嫣默默地吃起来。 退红和窃蓝对视一眼,很快移回目光重新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只是她们两个眼底都染上几分好笑。 夏浮站在远处,望向新婚燕尔的小夫妻。那桌上以血块为主的早膳,体验了一个夫君对妻子的体贴。可是夏浮心里生出怪异的感觉。她望着姜峥,眼里浮现难受。 ——她仰望的谪仙姜六郎真的掉进了红尘,居然会对女子的脏事上了心。 这真让人失望。 俞嫣体质好,到了第二日已经没有任何不适,只是不方便练舞。再过两天就是太后的寿宴,幸好她之前已经练得差不多。 暖洋洋的午后,俞嫣和姜峥偎在一起,在床榻上午休。俞嫣先醒过来,轻手轻脚地下了榻,姜峥便也醒了过来。 “不再睡了?”姜峥开口,声音里嵌着些刚睡醒的沙哑倦意。 “不睡了。”俞嫣朝书案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得给姑姑家写个帖子。” 她坐下来,一边写字一边念叨:“我想将窗外那片地方改成一个小花圃。表姐最擅长莳花弄草,想请她过来帮我提提意见。也该请姑姑一家来坐坐。” 姜峥漫不经心地听着,没怎么在意,随口说:“你想怎么弄怎么弄。” “嗯。”俞嫣点头,又说:“前几日去狩猎场的时候本来是想直接跟表哥说这事。后来走的时候耽搁了,也没寻到和他说话的机会。” 俞嫣皱了眉,有点惋惜。惋惜的是没能亲口和谢云骋说,只能写帖子,写帖子真麻烦。 姜峥睁开眼睛,眼里的困倦消散。 因为俞嫣提到他不爱听的人,他舒意的好心情尽数散去。俞嫣语气里的惋惜落入他耳中,亦变成另一种意味。 姜峥瞥了她一眼,再收回目光时,眼里就有了些凉意。 今日余下的时候,他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更是一次也不曾主动和俞嫣说话。 一直到晚上,俞嫣用完晚膳出去散步消食唤他一起被拒绝时,她才后知后觉隐约觉察出来他似乎有点不高兴? “不太想出门,这卷书还有一点看完。酿酿让退红陪着吧。”他含笑温声。 可俞嫣还是敏感地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为什么? 俞嫣一个人走在花园里散步,细细思量着,倒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明明这两日他对她一直特别好,好得让俞嫣有一点点感动。怎么就突然不高兴了?总不会是因为这两日迁就她太多,有一点厌烦了? 老太太也趁着天气好,于晚膳后出去散步。她远远看见了俞嫣,不由皱了眉。 她沉着声音,道:“上次让大太太好好教她,也没看到大太太做了什么。只领着她出门闲逛了一次,就没了下文。” 老太太皱着眉,显然是很不满意。 身边扶着她的老嬷嬷劝慰:“小郡主嫁过来还不到一个月呢。不着急。” 老太太眉头越皱越紧,盯着远处花园里的俞嫣。她将对俞嫣的不满意完全写在脸上。她预想的宗妇应该更稳重端庄些,而不是会和男子一起赛马、会在外面哈哈大笑的丫头片子。 可人是姜峥自己选的。 好半天,老太太才叹了口气,愁声道:“青序怎么就挑中了她呢?” 老嬷嬷只好再劝慰:“小郡主模样打眼,身份也尊贵。是挺招男人喜欢的。您也别太担心。她嫁过来不久,大太太也不好立刻管教起来。而且她年纪也不大,过两年会沉稳下来……” 老太太厌烦地打断她的话:“大儿媳最会敷衍人。靠她有什么用。” 俞嫣已经消失在了老太太的视线里。天色黑,她也并没有看见远处的老太太。更不会知道老太太一直对她很不满。 她带着侍女走了一会儿,便没什么心情地回去。回去之后,她瞧着姜峥的脸色,倒是没瞧出什么异常来。 他抬起眼睛对她笑,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 俞嫣有一点茫然,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她移开目光,望着窗棱上随风轻晃的风铃,走了一会儿神。 最后她得出结论——不管他! 她扭头往床榻去,睡觉。 转眼到了太后寿宴的前一天晚上,俞嫣早早沐浴回来,打算早些歇下。她踢了鞋子上榻,光着的小脚又一次惹得姜峥望过来。 她的一双玉足很好看。 ——姜峥不记得是第几次发出这样的感慨。 可惜她总是不好好穿鞋,这双好看的小脚不干净。
第68章 今日俞嫣不单单是要献舞,更重要是假扮怀荔献舞,总要做些其他准备。 俞嫣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人已经梳洗好坐在梳妆台前,让退红和窃蓝给她描妆拢发。倒也不必盛装,日常妆容足够,因为她今日跳舞会戴而具。 姜峥从里屋出来,瞧见俞嫣已经穿戴整齐,两个侍女跟她身后皆提了东西。 “这就要走?”姜峥问。 俞嫣点头,说:“趁着早上再和伴舞们排练一次。我就先去了,你不必也这么早跟我同去。” 姜峥还是和俞嫣一起坐进马车。 俞嫣出门前没用早膳,坐进马车才开始吃果腹糕点。她咬一口软糯的莲花糕,侧首望姜峥:“青序,你不吃一些吗?” “不用了,不饿。”姜峥微笑答话。 实则,他不太喜欢在颠簸的马车上吃糕点。只要一想到糕点的碎屑有可能会掉在外袍上,他就无法在膳桌之外的地方进食。 俞嫣认真吃着东西,姜峥的视线不由落在她身上。 莲花糕被她递到嘴边,小小地咬一口,那柔软的莲花糕便凹陷下去。被她咬过的地方,残着一点牙印。姜峥的唇上忽然浮现她榴齿咬过的微疼又微痒的滋味。 许是莲花糕太干了。俞嫣一块莲花糕没吃完,还剩下一点,被她放回了盘子里,然后去端旁边的一碗松子米汤小口地喝。 垂帘被吹起,清风从车外吹进来。姜峥总觉得凉风带来些尘埃落在那半块糕点上。 她一会还吃剩下的那半块吗?有些不干净,还是不吃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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