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头不敢跪,在宣政殿里总是要认错的。 是以,靳秦就挑了一处角落面对着墙老老实实跪着认错反思了。 墙角处少人来,宫人们几乎不会来此处,在这儿只有几只翠鸟停留。靳秦正看着那几只翠鸟互啄,看的正有趣,不知道哪儿飞来一只黑鸟俯冲直下,直把几个翠鸟撞得七零八落的。 靳秦,“……”认错的人连个乐趣都不配有了? 再仔细一看,靳秦发现原来是他养的鹰。 “你怎么来了?”靳秦有些奇怪。 黑鹰张口把拜帖丢下去给他,靳秦捡起来看了看,“谢玉书?谢玉书见我干什么?” 靳秦不太理解,现在都是避之不及,怎么唯独谢玉书还送了拜帖来? 他将拜帖上的草屑拍了拍,“那就去看看谢玉书到底见我干什么吧。” 谢玉书约定的时间是三日之后。 靳秦也就掐着时间回了一趟将军府。 他这些时日都是住在宣政殿侧殿的,将军府鲜少回。这日一大清早谢玉书在家穿戴整齐,坐上马车前去了大将军府。 谢卓站在侯府门口看着远去的谢玉书,眼中有些担忧,以谢玉书的性子,将来若是入仕还不知会如何。 大将军府大门在今日打开,门口只有一位仆人迎客,在往常将军府的门几乎是不开的。 谢玉书第一次来将军府,将军府外修建的甚是气派,他从马车上跳下来能感觉到这将军府修葺时的用心。 门口站着的仆人迎上来,此人一身灰色棉布长袍,说话干净利索,“可是镇国公家大公子谢玉书?” 谢玉书今日一身锦蓝色刺金绣服,本身年岁就不大,锦蓝色的刺金服将他的面容称的玉净白皙,经久饱读诗书身上更是有文人风骨,贵族子弟雕刻的通身贵气挡也挡不住。 今日的谢玉书,盛装来见。 他微微点了点头,身边的小厮递上拜帖,“正是谢玉书,这是谢某拜帖。” 仆人笑眯眯地接过拜帖,看也不看就收进了袖子里,“谢公子果真如我们大人说的一般气度斐然,一眼便能认出。” 谢玉书有些惊讶,“靳大人当真如此夸我?” 仆人笑着点头,“我们大人鲜少夸人,唯独提到谢公子时,忍不住夸赞您气度斐然。”仆人侧身向里迎,“请谢公子里面请。” 谢玉书提着衣摆踏上台阶,一边走一边问,“你们大人还说我什么了?” “大人还说您的学问……” “是及……” 二人的交谈声渐远,直至谢玉书完全入了将军府。 将军府里头与谢玉书想的完全不一样,从外头看将军府是气派非常,但是不知为何里头好像显得有些萧条。 谢玉书沿着回廊往主厅走去,他是能看出来这处在修葺初期应当也是十分用心的,只是好像长久无人居住,又不精于打理,好些奇花异草珍贵泉石都有破败之象。 他心中疑惑,知道进了主厅,那疑惑才变成了惊讶。 主厅更是简单,几乎也就是几把椅子和桌案,竟然连熏香都没有,这将军府怎么这般简陋? 靳秦坐在主位上神态自若,丝毫没觉得自己这将军府有哪里简陋了,他端着茶盏慢慢地品尝,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后才慢慢放下杯盏。 “大人,镇国公家谢公子来了。” 谢玉书走上前几步,作揖行礼,“靳大人,许久未见。” 靳秦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对谢玉书这样的人很少有人能生的起气来,即使是靳秦在了解过谢玉书以后也掩盖不住对谢玉书的夸赞。 “你最近应该听了不少风声才是,这个时候跑我这里来做什么?”靳秦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谢玉书没说话。 靳秦看了他一眼,看他脸上有些倔强之色,无奈道,“给谢公子到一杯茶。” 仆人从后头上了茶来,谢玉书端起来喝了一口,又轻轻放下,胸有成竹,“这是细茶。” 靳秦端茶的手一顿,谢玉书继续说,“细茶是皇室特有的贡茶,靳大人这茶应当是陛下给的。” 靳秦不妨谢玉书还能想到这层去,挑挑眉,一派淡定,“我如今之势,皇家贡茶还需要陛下赏赐吗?” 谢玉书还是坚持,“大人和陛下之间定不是外界所传那般。” “谢玉书!” 他这话太大胆,若传去外头那他和秦君所谋划的就功亏一篑。 “大人,请听谢玉书说完。”谢玉书见他满脸厉色,不急不缓,“嘉帝时期武举尚存,武将势高于文臣,而后数百文臣请废武举,嘉帝朱批,而后武举荒废多年。武举荒废之后,武将渐渐势微,文臣渐起,尤其是左右二相,又属嘉帝当年从龙之功臣。” 谢玉书将武举的兴废娓娓道来,靳秦静静听着,“谢玉书,你想说什么?” “且问,陛下若想改革科举,触犯的大多是权贵利益,更多是朝中诸臣利益。人为财死,有谁会支持陛下之举?” “此时,若陛下一意孤行,定然引起朝中众臣不满,满朝怨气,官员兴怨,百姓遭殃。以陛下之性情,定不愿如此。” “但若以靳将军之势,以刀剑血光将此事尘埃落定,那这又是另一转机了。” “谢某在家思索良久,并不认为,靳将军改革科举是为自己所利,更不认为靳将军圈禁陛下,实际上,这局更像是陛下亲手操盘。” “立太子一事,自古立嫡立长,更何况陛下并非昏君,若太子没有大志雄才,又怎会草率定下储君?” 洋洋洒洒一番话竟然将秦君和靳秦的谋算说了个大半,靳秦不免心惊,这谢玉书的才智果真惊人,难怪秦君要让他给小言做太傅。 谢玉书也不问自己说的对不对,“靳大人,我会在此次科举之中尽力拔得头筹,届时我会是天子门生,我将永远拥护陛下。” 靳秦张口语言却不知道自己能对这样的少年说什么。 “你所为究竟为何?你为何如此支持陛下?莫非……你喜爱陛下?”靳秦有些艰难问出口。 这句话倒把刚一直侃侃而谈胸有成竹的少年问倒了,谢玉书连连摆手,“并非并非!陛下明君,我有我的抱负,绝非是为此。” 靳秦,“抱负?” 谢玉书眉间神采飞扬,“沈先生的书本中从提过一句,‘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若有生之年,我能为此,即便身死,足矣!”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靳秦忍不住念道,他忍不住轻笑一声,谢玉书啊谢玉书,恐怕这千明百年才出得你这么一人。 所求所为皆是天下万民,世人皆知沈容文采绝世,又有哪些人真的把他书中写到的那些付诸行动? 又有谁甘心自己风雨数十载,就是为了那些不知在何处的百姓。 可他却是真心真意这般想的。 靳秦,“你可有字?” 谢玉书,“我字留知。” 靳秦恍惚,留知?留欢不知疲,清晓方来旋。 “怎么取了这么个字?”靳秦忍不住笑。 谢玉书笑了笑,“是我母亲替我取得,她想我潇洒快活一些。” “靳大人,您有字吗?” 靳秦不知想起了什么,“有吧。” 谢玉书,“既靳大人已经问了我的字,可否告诉留知靳大人的字?” “字宣悲。” “悲?”谢玉书拧了拧眉,随后又展颜,“人之一计难免逢秋悲寂,靳大人也是通透。” 靳秦不欲多说,茶也喝完了,话也说过了,是时候赶人回去了。 “行了,你回吧。” 这般赶人的倒也就是靳秦了。 谢玉书也不恼,他笑着道,“我与靳大人互换了字,以后就是朋友了,留知在此拜过,告辞。” 靳秦,“全京都也就你还赶跟我做朋友。” 谢玉书,“靳兄此言差矣,靳兄如今权势滔天,应当不少大人都忍不住上来巴结才是。” 靳秦瞠目结舌,你这就跟我称兄道弟了? “谢玉书,我怎么之前没发觉你还有些泼皮?” 谢玉书连忙笑着摆摆手,“我可得赶紧走了,省的招靳大人烦了。” 与自己钦佩的人做朋友何其有幸? 谢玉书捏着自己的袖摆笑眯眯的出去了,他想,他一定会倾其所能为陛下谋事,和靳大人一同为陛下所效劳。 靳大人就是靳大人,连字也这般与众不同! 作者有话说: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出自《茅屋为秋风所破歌》——杜甫。 小秦的字,大家都明白哈。
第七十二章 宣政殿难得这么清净。 李宝站在宣政殿门口值守的时候都有些恍惚了,在他印象中宣政殿好像从没这般清净过。 陛下总是很忙,穿着各种颜色的大人们一批一批的被召见,或被骂的掩面出来,或连着折子被陛下踹出来。 这般连日的清净十分少见。 但陛下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碌,甚至比之前更忙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也不知陛下何时传膳。 书房的门被人从里头拉开,大宫女桑琴端着茶盘出来,李宝伸头探了一眼,里头的茶满满当当。 “陛下没喝?” 桑琴摇摇头,眉宇之间忧绪繁芬,“陛下一忙起来就不顾自己的身子,本身子就不好……” 话未说完,二人皆是叹气。 陛下易动怒,又常常熬着身子看奏折,食饭寝眠更是不规律,若非是陛下如今年岁康健,怕早就一病不起。 “陛下大病初愈本不该这样忙于政务……”桑琴欲言又止,“若不请靳将军来?” 二人对视一眼,十分同意这提议。 “眼下靳将军恐回了将军府,一时半会的也到不了。”李宝方又想起白天靳秦急忙忙出宫的事情。 “这又赶巧了。”桑琴也有些失望。 若靳将军不在,恐怕他们也都劝不动陛下了。 二人正站在廊下忧思,天色渐深,远处的暮色被霞光卷带,灰色的云按着淡淡的红光,一点的一点的消失让出黑色来。不远处,前头亮着两盏灯笼,二人定睛一看,是太子殿下的仪仗队。 东宫的小太子来了。 李宝恍了一下,连忙甩了甩拂尘碎步上去,“请太子安。” 桑琴紧接着也过来福了福身子,“请太子安。” 一张奶白色小脸此刻硬绷绷的板着,小手垂在两侧,矮矮的身子要抬头才看见两个请安的奴才。玄青色的合身衣袍,压着顶贡的普罗珍珠,头上系着的抹额镶嵌石头大小的玉,色泽莹润。 “母亲在吗?” 这问的就是秦君了。 “在的在的,正在里头批奏折,小殿下是来见陛下的?”李宝躬着腰堆着笑,一双眼睛笑眯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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