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她是男儿身,就能在同严小将军的那般年岁里同父兄一起去镇边守疆,虽眼下里活得倒也算自在,却这终不是她所追求的归处。 脱去以往常着的华裳轻纱,兰絮从床榻下的箱子里取出擦得锃亮的银甲着身。 傅椋望着她,恍然觉着只有此一刻的兰娘娘,不,是兰絮,才是她真正的,一直想成为的兰絮。 “说起这件事,”兵甲打扮的兰絮转过脸,眉眼不见往日里半点慵懒同弱色,锋锐得像一柄刚磨亮的剑,“我还是要谢一谢你的。” “如若不是你将陛下说服,这身甲衣怕是要藏数年都不得露面了。” 她身上穿着的是一副由玄铁和金蝉丝打出来的轻甲,在日光下蓝盈盈的,据说是及笄那日里,兰老将军特地为她打的生辰礼,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傅椋撑着下巴看她,眸光似玉京城外粼粼流光的护城河面。 “我是做不成侠女了,总不至于要累你也做不成将军,只是南域你也瞧见了,眼下形势实在紧得厉害,你若问我想不想你去,我自是不放心的,但我去不了,只能劳你替我照料一下义兄同苏衍了。” 兰絮望着她,微微一扬下颚,模样英姿飒爽,是从未有过的鲜活。 “我会连着你的份一起的,我算五百个葡萄,加你便算一千罢。” 傅椋:…… 晚光霞色中,傅椋给了她一个拥抱,和一句离别的话语。 “本宫要你平安回来。”
第77章 、结局 这一场仗打了整整小半个年头。 从夏中一路打到了秋末,衰了荷塘,红了枫叶,从轻纱短衫换作了锦缎薄袄。 亭子还仍是那一方亭子,但在一起煮茶钓鱼的人,却不是从前的那个人了。 秋风将几片红透了的叶子吹进池中,悠悠飘在一株枯败了的荷梗旁,叫游鱼甩尾的涟漪又给悄无声息地推了远。 “陆姐姐你瞧,我这一条钓得可比你大多了吧。” 长杆勾着红鲤甩尾,迸溅的水花落湿了衣裙,留下大片的暗色。 “嘘,小声一些,”陆婉下意识转脸望向庭中瞌着眼的傅椋,压低声音同丫头讲,“仔细点,可别扰了娘娘休息。” 自陆璋的事情过去后,她整个人都较之往日多了些鲜活,也多了些女儿家的娇俏。 丫头吐了吐舌,转脸去,目光扫过榻上人在薄被下微微隆起的小腹,压低了的嗓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喜色。 “听说这几日里,大人他们就要回来了,想必娘娘很是开心,咱们又有了小皇子,可算是喜上加喜了。” 白诺含着笑的声音传过来,“你怎么知道是小皇子,不是小公主了?” 丫头撇了撇嘴,边讲话边转脸,“陛下不就是想要个小皇子嘛,好陪娘娘一道去江湖闯……呀,”和一双浸着倦意的眼眸对了个着,她急急忙忙捂住了嘴。 那双和葡萄一般乌黑透亮的眼瞳咕噜一转,神情像是从壳里探头的蜗牛,她看着傅椋,小心翼翼问道:“我是不是吵到您了?” 傅椋其实已经醒来有一会儿了,只是眉眼间尚有些初醒时的倦意蔫蔫,她凤眸眯了眯,随手拭去眼尾沁出的泪珠,示意她是自个儿醒的。 今日里天好,微风将人拂得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再加上肚里头还揣了一个,傅椋便更有理由不起身去,就只竖着一双耳朵听姑娘们闹腾。 这一场仗终归是要结束了,提起这一档子事,傅椋着实有些唏嘘。 三个月前,捷讯传来,兰娘娘领着的那支援兵犹如天降,将叫嚣着的外金杀了个措手不及,连连败退。 当然也不是吹嘘兰娘娘是什么战神转世,一人领军就将这局势彻底扭转,而是外金后头实打实出了那么一件大事情,这事情同苏衍的失踪也有那么几分关系。 民间有句话怎么讲来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但要是傅椋来讲,便就是“战也萨格,降也萨格。” 从苏衍传来的信讯中,傅椋可算是搞清楚萨格失踪是一件怎么样的事了。 倘若细究起来,倒是有些许的令人哭笑不得,这事还和穆商言送得那两箱吉祥吃食脱不开干系。 萨格回金之时,在途中遇见了不止一波的伏击。 许是外金的那两位王子自作主张,没同彼此将这件事给商量妥当,又或许是觉着萨格这个弟弟的命着实大的可以。 总之,是遇上了好几波,大有不将他在大盛境内弄死誓不罢休的意味。 其实信中讲到这里的时候,傅椋心里是有些许疑惑的。 外金那条明晃晃,不允弑亲者上位的戒律还挂在他们脑袋上,是怎么就敢明目张胆去做杀弟这种事的,后来一想,倒也恍然。 皇位有一个,除却萨格,兄弟还有两人,二人总归不能平分一个位置,需得要窝里再斗上一斗。 胜者为王,总有法子能将这件事推到败者头上,介时还可做个堵住悠悠众口的处决理由,旁人总也不能讲他不顾手足之情,当真是高。 总而言之,萨格在遇了不知第几波伏击时受了些伤导致昏迷,临过关口时,有人在搜查。 不晓得是哪个,这里傅椋姑且就夸他一句‘聪明伶俐’,毕竟苏衍信中可没提半点好话的下属,出了个主意。 他将穆商言给的那堆玩意儿倒出来一半,将萨格藏在箱子里,上头再仔细铺了一层,想借个瞒天过海之计。 这计策当然是没问题,问题出在什么地儿呢,出在穆商言给的那个箱子上头。 也不知大盛国当朝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装这种普通吃食的箱子竟用得是上好‘铁木’所制,可谓是水火不侵,刀枪不入。 傅椋在信中读到这段的时候,已然能想出苏衍得知消息时面上会是个什么神情了。 她几分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斜着眼踹了身旁蹲着,正想往她肚腹上贴来耳朵的陛下一脚,骂了声败家。 穆商言讪笑着叫她不要动了气,替她捏了捏腿,又叫接着往下看。 傅椋瞥了他一眼,徐徐翻到下一页。 原来还就是这箱子救了萨格的命,但却也阴差阳错害得萨格失联了大半个月。 也不知是哪个粗心的干得这事,倒那些吉祥吃食时,竟将里头的什么细小碎壳嘣进了锁扣里,以至那箱盖合上后就再也打不开了。 虽然因着穆商言临行前那道幸灾乐祸下的口谕,未被那些卡口的搜箱,但怎么将萨格救出来也是难事一桩,且这事还不能明目张胆地干。 看到这里时,傅椋总算是晓得萨格为何失联了那么些时日没有音讯了,想到这里,她又没好气地瞪了穆商言一眼。 但总归,这是件好事。 信里没提后面的事,但傅椋想着许可能是丢脸丢了大发了,不过萨格回外金的这一件事,显然是扭转战场局面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倒也不是说大盛打不赢外金,只是凡打仗,必有有牺牲,那些妻离子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自是越少越好。 太平点不好吗? 想到这一茬,她下意识抚上了微显的小腹,手底下的温热叫她眸里荡开了一片柔情。 他来得很凑巧,虽然过程有些兵荒马乱,叫当朝陛下惊愕得仿若失了魂般傻笑,但不得不讲,所有人都在盼着他的到来。 兰娘娘的书信一直都是七日里发来一封的,唯独那一日里晚了,这本来不是个什么大事,傅椋虽有些忧心却也晓得路遥变故多的道理。 晚上她吃了几个穆商言喂来的葡萄,半夜里却突然发梦,梦见兰娘娘摘了自己的头送来给她做葡萄,当即将她骇了醒。 又想起晚上吃的那几个圆溜溜的葡萄,只觉一股子酸气从嗓子眼冲了天灵,熏得她上吐下泻,面色惨白,叫穆商言好一阵焦急,连忙急传沈月夕。 大半夜的,沈太医急急背着药箱子赶来,手指一搭,冷了多时的面上难得露了诧异。 她眸色难得温柔下来,对着急得仿若热锅上蚂蚁的陛下,气定神闲地吐出了几个大字。 “娘娘有喜了。” 说完大笔一挥,开看几贴安胎的方子留在案边,就悄无声息地背着药箱潇洒走人,徒留一脸傻愣的穆商言和一脸茫然的傅椋大眼对小眼。 听闻第二日里,陛下连上朝都是傻笑着的。 这封喜讯由京中送到南域时,是同补给一起到的。 那时嘈乱繁忙,穆书夜就随手搁在案上未曾注意,进账来收拾的小兵也不晓得这封书信里写了什么,就按平日里所收拾般,同一些书信一起垒落在了一起。 直到半夜里穆书夜在案前点灯阅信,才瞅见了这封从玉京中发来的喜讯。 上头也没讲什么话,开篇是正经开篇,但从南域军事讲到何谈时不要进贡葡萄的这种事,就叫恭安亲王难得稀奇了。 果不其然,他翻到尾页一看,简洁明了,面上几个特意被描粗的大字映入眼帘。 “哥!你要当皇叔了!!!!!” 穆书夜:? 他不是早就当了那谁的干皇叔了?这蠢弟弟搞什么呢? 不明白穆商言这信闹得是什么幺蛾子,穆书夜摇头正要叠起,后知后觉动作忽然一顿。 他看着纸上最后六个大字沉思片刻,撩了帐就往外头走。 从半睡半醒中被拖起来,还以为是敌袭的兰絮有些发懵,她坐在案旁,望了望周遭一同被拖过来的苏衍和严翎,暗地里磨了磨牙。 “你最好真有个什么事情?” 穆书夜清了清嗓子,对着三人晃了晃手中书信,面上严肃得紧。 兰絮几人还当真以为他有什么正经事,纷纷都肃了面色。 亲王忽然抬手一指兰娘娘,“你,要当干娘了。” 接着又指苏衍,“你,要当干爹了。” 又指一脸茫然的严少将军,“还有你,要做干哥哥了。” 最后得意洋洋一指自己,“我,要做皇叔了,”顿了顿,又补充,“亲生的。” 炫耀意思不言而喻。 兰絮:……? 苏衍:……? 严翎:? 这件事,是兰絮在家书里告诉傅椋的,顺便赞扬了一下她对未来干儿子的喜爱之情犹如滔滔江河,并委婉地表达了,她想给干儿子取名的念头。 当然这件事被穆商言察觉后,当朝陛下直接宿在御书殿,不眠不休的一个晚上,写出了五百个名字来给傅娘娘挑。 傅椋:…… “你觉得叫穆继乐好?还是叫穆兴国好?当然穆天材也可以……” 某位陛下兴致勃勃。 傅椋不忍扫他的兴致,便问他这些名字都是些什么寓意。 虽说这几个听起来有些不大靠谱,完全足以令她儿子在未来的某日里起一起杀父之心了。 穆商言指着第一个,“这个,继乐,继承皇位要快快乐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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