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潮红,耳缀红珠,小口吞咽时细腻的喉间上下滑动,顾衍面色沉静,仿若坐怀不乱,只是持着杯盏的手青筋略有些不安分。 辛越三两口就将一大杯蜜水喝完了,喝完眸光潋滟看着他,可怜兮兮道,“还要。” 顾衍深吸一口气,又到外间拿了一杯水,正襟安坐递到她手中,沾了蜜水的嘴唇,血色不丰,清亮润泽,望着喉咙不禁也有些干哑。 “小口喝,马上用午膳了。” 又饮了半杯,甘冽漫过燥热,压下心火,辛越舒服了许多,将茶盏往他手里一放,又倒在了柔软的绒毯中满足地打起了滚。 不过须臾,便觉身后凌凌气势压下来,清宁的伽南香来势汹汹,携沙卷石,要将她拆解入腹。 半晌,辛越在他肩头气息混乱,眼神迷离如丝。 在他的手摩挲着她的腰间系带时,挣扎着还要抢救一二:“白日荒唐,实在不妥。” 那只手胡乱一挑,系带纠结在一团,成了死结,他不耐烦,直接一扯,系带陡然断开,朝两边无力垂下。 辛越浑身一抖,手上不自觉攥紧软枕一角,语势绵软带了哭腔:“你敢现在剥我衣裳……晚间便不要想进房!” 身前的人仍是不语,热气喷薄在她的耳后,褪了她的小衣拢在袖中,扯过毯子将她环环团住,打横抱回屋里。 天光云游间,辛越看到他的下颌动了动,声音沉沉的,闷着些许笑意:“汗湿了,不换下便该着凉了。” 想到什么东西被汗濡湿,汗湿的小东西如今又在哪儿,辛越的脸霎时红得像滴血。 黄花梨的山水大理石大屏风后头,光线影影绰绰,轻罗软衣散了一地。 帮她换好了衣裳,顾衍将手上的热巾子往铜盆中一丢,荡起的水纹悠悠晃晃,就同辛越此时的心潮一般。 “要我抱你出去吗?”高大的身影立在一旁,伸出了手十分期待。 辛越涨红着脸,于脸皮修炼这一途上她差他委实太多,且时日越长,越有望尘莫及的感觉。遗憾的是,这种事哪怕她想长进,也需要有练习的对象,而她练习的对象,在她进步一寸时,他已经进步百丈,二人之间永远隔着个天堑。 与他比脸皮,辛越自觉比不过,只好另辟蹊径,往娇羞的方向走。 此刻便羞羞答答地将半截柔荑放在他的掌心,努力低着头小声道:“如此,便有劳夫君了。” “噗……”顾衍没防住,一下喷出笑来,捏着她的手指将人拉起来锢在怀中,温言好语地商量,“迟点用午膳好不好?” ? 这一句可结结实实踩在了辛越的雷点上,但她还是给面子问了句:“迟多久?” 顾衍深思了好一会,给了个保守的估计,“一个时辰罢。” 片刻后,一室旖旎荡然无存,所向披靡的顾侯爷败在了夫人迟来的起床气和被他一番话勾出来的食欲上。
第69章 、昨夜你也很英武 翌日傍晚,辛越蔫头耷脑,抻着腿坐在马车里头。 顾衍神清气爽,龙盘虎踞,淡笑着伸手要来拉她,被一手拍开。 二人光景与昨日恰恰掉了个个儿,对比十分鲜明,惨淡的愈发惨淡,餍足的愈发餍足。 用辛越的话说,此人实在是将“谋定而后动”这五个字发扬光大到歪途上了。 昨日吃完午膳,他搁下一应公事,笑眯眯地陪着她逛了会园子,歇了个晌,起来看了几本话本子,晒了会太阳,晚膳还烫了锅子,哄得她精气神十足,到了晚间一并清算,连本带利地收了个盆满钵满。 辛越揉着大腿肚,眼角都吝于分他一丝。 “我帮你。”顾衍说着就探手过来。 又被一手拍开。 顾衍收了笑,眼中却愈柔软,姿态放得极低,拿帕子包了一颗芝麻茶酥,用诱哄的语气问她:“吃不吃?” 芝麻茶酥在雪白的帕子上待了许久,无人采撷,孤孤零零。 顾衍揉了揉眉心,又端了一杯茶放在小几上移过去,小心地问,“喝茶?” 并战计中有一计唤作反客为主,如今局势冷到了冰点,顾侯爷打算剑走偏锋,往那险峻的危地探上一探。 “阿越,”顾衍悠悠开口,正襟端坐着,眼角余光聚在右手边的小身影,“昨夜你也很英武。” 辛越手一顿,是挺英武的。英武了一刻,换了这颤颠颠的两条腿。 顾衍假作没看到,继续慢悠悠道,“你也很喜欢。” 是挺喜欢的。 “你还让我……” “闭嘴。”辛越终于听不下去了,扭过脸狠狠瞪她。 一计得逞,顾衍转了个身到她身后,双手环着她的身子,一碰到她的腿,眼神就遽然幽深了起来,语气转凉:“回府。” 辛越一听,着急地扭过头:“不行,说好了要去温府。” “你这腿都抖成这般了,能站得住?” 顾衍说得严肃,声线里不复笑意。 辛越的脸颊却悄悄热了起来,想到昨夜,一时兴起,不甘于被吃干抹净的弱渣大胆尝试了一番,剑指乾坤,气势如虹,鸾凤颠倒。 一开始时确实很是英武,然而没想到翻身做主竟是这般艰难,艰难到不到一刻钟便将自己折了进去,被反制之后,助燃了男人熊熊的情火,烧得她几乎要魂归九天。 可恨的是,被吃干抹净不算,一早起来看到自己身上点点红梅,从肩头一路蔓延到腰间,战利品一般宣誓着她昨夜的败北,登时生出了一股士可杀,不可辱的悲愤,才有了此时的羞臊。 试问哪个战败的将军能言笑晏晏地对待将自己掀于马下的敌人。 然而哪有让这等事耽误了赴约的道理,便强撑着这股恼人的羞臊同他辩驳:“你,你不懂,碰了就抖,其实站着并不抖,稳当得很,你方才不也没瞧出来吗?” 这番狡辩的话也没令顾衍有丝毫动摇,他探手按在她的大腿上,绫罗细棉下的腿肚子细细地一阵一阵抖,他按一下,确实抖得更厉害些。 他紧紧抿住唇,绷成一条锋利的直线,似在思索。 辛越往后缩了缩,背部更紧密地窝进他的胸膛,再接再厉道:“有你在,我怎会站不住?” 顾衍这才淡淡嗯了一声。 马屁拍对了。 两人一前一后拥着,辛越全然忘了败将该有的自我操守,同他缩在一起轻语。 顾衍谨慎复盘,招式虽有奇效,但也有奇险,往后还是莫要把她逼得太急了。 温府离定国侯府不远,不过片刻,他们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辛越撑着顾衍的手跳下马车,脚一软便被稳稳扶住。 抬头瞥了一眼,顾衍眉目轻扬,二人相视,笑意流转。 温灵均是个极妥帖有礼的主家,府上亦拾掇得如他这个人一般,底色清冷,离世绝俗。 三人缓缓沿着抄手游廊走着。 此刻金乌西坠,薄雾冥冥,远山轻拢烟纱,如美人横卧于城郭之外,。 近处院中碎石铺成大片的平地,一眼清旷,中间有浅浅细流潺潺而过,院落一角还栽着一从青竹。 整眼看去,便只有大片的灰白底色与一角青绿,简单朴拙,超然自逸。 辛越不由挽住顾衍的手臂,赞了一句,“远山近流,真好看。” “喜欢?”顾衍顺着她的眼光看去,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一片光秃秃的,但还是顺着她的心意,“要不回去把咱们自家园子也改一改。” 她摇摇头,“这个景儿在温公子家好看,远山近景,小巧朴拙,咱们家的留山园自有一番大气之美。” 几人走到回廊尽头,转过廊角来到一间竹屋之外,辛扬叼着片竹叶等在门口,见了三人往后推开屋门,朝里努努嘴,“喏,进去吧。” 温灵均站在一旁,伸出手笑着道了声请。 辛越莞尔,也不推辞,与顾衍并肩走入屋中,一进去就不由顿住了脚步,被这屋子精巧的构思惊在了原地。 “怎么样?看傻了吧?”辛扬看她那怔愣的样子,心里洋洋得意,他跟辛越一个样,打小虽说锦衣玉食,可心思却都糙得很,他第一次见到这间小屋时嘴巴张得不比辛越小。 辛越实在很难承认这个满脸与有荣焉的纨绔是她的兄长,想来一片沃土中,长出一朵娇花,往往会配上一棵狗尾巴草。 辛越无视他,任由这棵狗尾巴草兀自摇曳。 环顾一眼四周,这屋子自外看来只是一间再简朴不过的竹屋,内里却大有乾坤。 竹屋正正方方,一半的位置做成了榻,榻正中镂空,置放着一张方形矮桌,这矮桌同她见过的所有桌子都不同,竟然是将中间掏了个四四方方的大洞,中心正正放着一座微型山石,其上覆着青苔,周边水流潺潺。 微山假石环着一方流水,流水外环着一圈方正的桌子,桌子外是供人跽坐的榻,置着四只蒲团,一环扣一环。 想不到温灵均还是个喜行古礼之人。 辛越往右手边一看,这水流竟然是院外碎石地上的潺潺细流自屋外穿过一角铜洞流入屋内,不由奇怪道:“为何要将水引入室内呢?为了用膳时跟前能有小山细流,将自然之景微缩于桌前吗?” 温灵均笑笑不语,只请大家在桌旁蒲团盘坐下来,屋内丝丝缕缕的檀香袅袅升起。 温灵均长衫素朴,抬手从茶焙笼取出茶饼,用茶槌捣成小块,再碾成细细的粉末,还要用罗合筛过一遍,在四个黑茶盏中各舀了一小勺,一手抬高注入少量开水,将茶粉调成膏状之后,一手继续注入开水,用茶筅击拂数次,茶末与水奇妙交融,茶面上泛起渐白的茶沫。 当今世道昌平,琴、棋、书、画已成了高门贵女所习课业中较为寻常的部分,更有人言“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许戾家”,可见这四大雅道更是非内行人不可精通。 茶道在这四大雅道当中亦算得上最繁琐、最讲究技艺的一道,然温灵均玉指青衫,黑盏白茶,动作间行云流水,雅致到自成一景。 “请。”他将黑色茶盏移到三人跟前,笑意温温。 辛越捧起茶盏,触手粗砺,其坯微厚,古朴无华,茶汤纯白,呷了一口,入口微涩,余味甘香,赞了一句,“好喝。” “懂茶吗你,就一句好喝?”辛扬闷下一杯,他也尝不出什么滋味,苦了吧唧的,权当酒豪饮了。 “我是说不出个门门道道,只是看温公子点茶便是文雅至极,且看你,今日是要化身水牛了?” 辛扬又要开口,被温灵均淡淡一看,合上了嘴就把杯盏移过去,温灵均无奈笑着又给他点了一杯:“怎么与辛夫人在一块时,便这般稚气,好歹也是做兄长的。” “他二人自小如此,在一起时便没个消停。”接话的是顾衍,揉了揉额角,一副深受其苦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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