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溪看了刘恩一眼,刘恩无声的用口型回了一句话:“这是殿下的意思。” 杨云溪想起朱礼来,本冷硬的心肠里便是忍不住生出一丝柔软和温暖来。她浅笑了一下,颔首也没再让刘恩留下。横竖这样的事儿,就算刘恩听见了,也不会说出去。最多也就是朱礼知道罢了。 至于朱礼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会不会觉得失望和不喜……那她却也是没办法了。或许,早些让朱礼见到自己的真面目是好的。 一路行至祠堂,杨云溪便是忍不住的冷笑了一下。薛月青死了这么多年,今儿总算是进了一回杨家祠堂了。只可惜,只怕这次挪进去,不久之后也要挪出来罢? 薛月青委屈了这么多年,她又怎么会让薛月青继续委屈?薛月青此生最后悔的便是嫁入杨家,所以,她不会将薛月青留在杨家。不然的话,只怕是会死也不瞑目罢? 进了祠堂后,杨云溪便是淡淡出声:“兰笙,你去将门关上,青釉,你们两人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过来。” 杨云溪这般架势,沈氏便是神色有些不对劲儿了,看着杨云溪狐疑开口问道:“贵人这是做什么——” “不做什么。只是有些话想跟老夫人和父亲说罢了。”杨云溪笑了一笑,伸手拿过三根香,在蜡烛上点染了,这才又看慢悠悠的看向了杨敬亭:“父亲可还记得我娘长什么样儿?” 杨敬亭微微一怔,虽然有些尴尬不敢看薛月青的牌位,却还是说得深情款款:“自是记得的。我们少年夫妻——” “嗯,我也记得。”杨云溪直接打断了杨敬亭的话,随后将香插入香炉之中,看着薛月青的牌位冷冷开口:“不过记得的却是我娘死的时候的样子。” 这话大约也是让杨敬亭想起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便是越发显得不自然了。甚至微微的生出了一丝恐惧来,虽然转瞬即逝,不过却还是被杨云溪看了个正着。 杨云溪便是无声的笑了起来。 沈氏也是不安的开了口:“贵人这是……正所谓入土为安,贵人这般惦记着月青,也不是什么好事儿。再说了——” “入土为安?”杨云溪微微眯起眼睛,凌厉的看住了沈氏,轻笑出声:“老夫人觉得我娘能够入土为安?” 沈氏被问得像是被陡然掐住了脖子,登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不过却不是羞的,而是吓的。 杨敬亭干笑着出声:“贵人的话,我们却是越发听不明白了。” 杨敬亭的语气听似镇定,不过杨云溪却是听出了其中浓浓的心虚来。于是笑得越发冷淡凌厉:“果真听不明白?还是父亲装作不明白?父亲可敢看着我娘的牌位说这句话?” 面对杨云溪的咄咄逼人,杨敬亭越发不自然了,压根不敢看薛月青的牌位,只是干巴巴的重复:“贵人这是做什么?不是说要祭拜?怎的好好的提起这个了?” 面对杨敬亭想要装傻的态度,杨云溪一声冷笑。
第371章 心虚 面对杨敬亭想要装傻的态度,杨云溪直接一声冷笑。 杨敬亭微不可见的哆嗦了一下,似是被杨云溪的冷笑声吓了一跳。 沈氏终于维持不住慈和的面色,沉下脸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刘恩,见刘恩垂着眼皮像是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便是又多了几分胆色,心道自己不管怎么样总是杨云溪的长辈,杨云溪难道还敢将这事儿传出去不成? 所以沈氏便是开了口:“贵人进宫多年,脾气倒是见长了。说话跟带了刀子似的,一句句的这是什么意思?” 沈氏这话分明是训斥的意思,面上更是一副“你对长辈竟是个这个态度”的责难架势。 杨云溪忍不住笑了,看着沈氏轻声开了口:“以前你拿这个威胁我,我倒是还在意几分。可是如今——我就是如此,你能奈我如何?” 沈氏直接就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杨云溪,半晌也没能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沈氏想了很多,却是唯独没想到杨云溪竟然敢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一句“你能奈我如何”,就像是一把刀子,狠狠的捅进了她心里,直接就让她明白了什么叫现实。现实就是:杨云溪早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任由她揉捏的孙女,而是高高在上的,服侍皇太子的贵人。 一个贵人在宫里算不上什么,可是对他们杨家而言,却是不能肚子也不能小看的。 好半晌,沈氏终于出声,气得声音都带着颤音了:“你就不怕我将今日情形说出去?叫你身败名裂?” 杨云溪听了这话,登时笑得更厉害了。只觉得自己听到了个天下最好笑的笑话。等到笑得缓过劲儿来,她才笑盈盈的看向刘恩:“刘恩,你听见我出言不逊,不敬长辈了不曾?” 刘恩一本正经,说假话丝毫不眨眼:“我什么也没听见。” 沈氏顿时像是吃了一个苍蝇,噎得半晌都缓不过劲儿来。那一口气不上不下的憋在喉咙里,说不出的难受。 而杨云溪则是收敛了笑容,看着沈氏冷声道:“其实老夫人您又何必说这些呢?若是您什么也没做,您也犯不着这般的心虚不是?若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听见我这话又何曾会多想?” 沈氏自然是不肯承认,兀自嘴硬:“贵人这话我听不明白!” “是吗?”杨云溪冷笑,看向杨敬亭:“父亲也不明白吗?” 杨敬亭也是一口咬死了:“我不明白!” 杨云溪轻声开口,“当初你们求娶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而如今你们杨家又是怎么做的?” 杨云溪这话说得有些突兀,沈氏也好,杨敬亭也罢,甚至刘恩都是怔神了一下,糊涂的看向了杨云溪。 而杨云溪则像是根本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径直又说下去:“你们怎么敢如此恬不知耻?!杨敬亭他就是个衣冠禽兽,斯文败类!杨家这么做,也不怕报应,也不怕天打雷劈?” 杨敬亭是不知道这番话的,所以神色依旧茫然,虽然恼怒,却没有其他神色。 而沈氏则是全然不同。 杨云溪便是盯着沈氏,继续轻声的,语气平平的复述下去:“夫人快些住口罢。何必呢?您就算去了,老夫人也会好好的照顾两个小姐,可比跟着您强多了。惹怒了老夫人,两个小姐以后的日子怕都是难过了。别忘了,她们都是姓杨呢。” 一段话说完,杨云溪轻笑了,小声却是有些悲凉和凄厉:“老夫人应该知道这番话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人说的吧?那个瓷瓶,我青花白底的,薄胎汝窑的。好看得紧呢。至于里面装的东西——” 沈氏被这话惊得倒退一步,一下子撞到了香案上,撞翻了上头摆着的贡品碟子,圆圆的果子登时扑棱棱的翻滚得到处都是。 薛月青的牌位也是受到了震动,“啪嗒”一声的便是翻倒了过去。 这么一声轻响,却是吓得沈氏脸色都白了,扭头看了一眼后便是又一脸倒退好几步,直撞到了杨敬亭这才停了下来。 沈氏抓住了杨敬亭的袖子,几乎是语无伦次:“牌位——牌位倒了——” 杨云溪沉声接过话去;“牌位是倒了,老夫人觉得是不是我娘在天之灵听见了你们的狡辩,所以怒不可遏,恨不得从九幽黄泉扑上来与你们对质?” 杨云溪说一句,沈氏便是抖一抖,脸色又白一分。 而杨云溪脸上便是也更多一分的嘲讽。 最终,屋子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面色都是不平静。 最终,杨敬亭到底还是冷静下来,几乎是声色俱厉的一般的言道:“贵人,这话却是不能乱说。” 杨云溪微微一笑,只盯着沈氏看:“我是不是乱说,老夫人心里比我更清楚。” 沈氏此时也是回过神来:“我什么也不清楚。贵人许是怀疑你娘的死和咱们有关,不过就连吴家也说了,这事儿不可能是咱们杨家做的。” 沈氏抬出了吴家,分明就是想要用吴家的威势来压杨云溪。这幅嘴脸,看着叫人便是心中厌恶起来。 刘恩虽然维持着那个什么也好想没听见的神态,可是此时却也是悄然的撇了撇嘴。 而杨云溪却是半点不恼,只是回了一句:“吴家说什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吴家说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这话沈氏和杨敬亭自然是不敢承认也不敢回答的。 杨云溪继续浅笑,胸有成足的道:“你们觉得吴家护得住你们?还是觉得惹怒了我也不要紧?觉得躲过了这一次,以后就安枕无忧了?” 沈氏和杨敬亭都没吱声,不过却也不难看出他们的确还是真的就这样想的。 杨云溪笑了,盯着杨敬亭认真的言道:“还请父亲大人记住了,我,杨云溪,在此发誓。就算这一次让有些人躲过去了,却也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以我受宠的程度,想来在太子殿下跟前说几句话,还是有些影响力的。到时候,父亲大人的前途,还是我那个天才弟弟的前途,会不会受到影响我可不保证。”
第372章 无耻 杨云溪笑着,认真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氏气得直哆嗦:“你这是在威胁你父亲?” 杨云溪矜持点头:“是又如何?” 沈氏怒骂:“你这是大逆不道!你这样也不怕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杨云溪不开口,只是看了杨敬亭一眼。 倒是刘恩出声帮腔了:“饭可以乱吃,话却是不可乱说。大逆不道?我可没看见贵人做什么。倒是杨家是怎么样一个情况,我回宫之后却是要和殿下好好说一说。贵人身份尊贵,岂是随随便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辱骂的?” 原本刘恩是不该开口的,更不该如此说话。毕竟他虽然服侍朱礼,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众人也要对他巴结讨好。可是究其根底,却还是个奴才。而且说话这般嚣张,传出去也到底不好。 只是看着杨云溪孤身一人挺直了背脊面对杨家这么两条“豺狼”的样子,想着平日里杨云溪对自己的恩惠。又想着朱礼出宫之前的吩咐,他便是觉得自己根本就沉不住气了。 说实话,在朱礼跟前侍奉多年,刘恩见过不少不要脸的人。可是像是杨家人这么无耻不要脸,又忘恩负义的,他看了也是忍不住的觉得厌恶,脸上的平静几乎都是要绷不住。 杨云溪也是没想到刘恩会贸然开口,倒是忍不住诧异的看了一眼刘恩。不过看了刘恩的神色之后,却是又忍不住一笑。随后垂下眼眸,轻声的言道:“刘恩,你却是错了。我一个女人的名声,再不好听也有限。况且,殿下想来听见这些话,也是不乐意的。谁愿意冒着天下大不讳跟我一个女人做对,那就尽管来好了。至于杨家——出了这么一个事儿,别说我父亲和我弟弟当官了,只怕三代以内都别想再致仕。如此一来,就算他们不承认,那我也算是替我娘报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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