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美人跟了皇上这么久,肯定能知道很多事情,看来杨美人是拿我来威胁了三皇子,三皇子能被她威胁到,说明他是真的有乱母子纲常的念头的。 皇上笑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地道:“朕是天子,天子坐拥天下,朕要做什么,难道只能靠丞相来完成吗?” 三皇子道:“那父皇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吗?若是为去母留子,母后已离世多年,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殉葬先例不可开,父皇是想开天子无故杀人的先例吗?” 我在屏风后,几乎要站成一尊塑像了,正当我换了个姿势,准备继续听墙角时,尤安进来了。 “皇上!” 尤安看起来很焦急。 “大皇子……大皇子于桂荫宫触柱,生死未明,太医已经在救治了。” 我看见三皇子猛地转过头,脸上表情极其复杂,像是震惊,像是愧疚,又隐含一丝快意。 “父皇,”三皇子唇角微勾,瞧着却并不高兴,“你低估了贤妃娘娘,也高估了大哥。” 三皇子离开后,皇上才唤了我出来,我恭顺地行礼,皇上轻叹一口气,道:“去吧。” 我起身,看见一滴清泪没入华丽的锦被中。 我一回到青藻宫,立刻就跟冯静仪说了这些事,重点提了提三皇子的事,冯静仪道:“枸枸,说真的,你喜欢三皇子吗?” 我道:“老妪还爱少年呢,三皇子这么个人,跟我处了这么久,说实话,若你是个二八少女,你能拒绝得了他的爱意?可我毕竟是他养母,看着他长大的,我若同他在一起,且不说令我祖父蒙羞,李氏在天之灵,怕也要来找我追魂索命,我虽不大看重那些虚妄之物,但总还是要脸的。” 冯静仪点点头,道:“好,我懂你的意思了,皇上让你在屏风后听了这么多,肯定不是让你欲拒还迎的,依我看,你既然对三皇子无意,三皇子又爱慕你,眼下局势混乱,你不妨趁机逃出宫去。” 我道:“出宫就出宫,什么逃出宫去?搞得我好像是逃婚的新嫁娘一样。” 冯静仪笑了笑,道:“枸枸,皇上受钱太后迫害多年,对养母子深恶痛绝,你若是留在三皇子身边,皇上可能还会有后招儿来对付你,我说真的,跑路吧。” 得到冯静仪的支持,我便安了心,道:“那我们怎么跑路呢?” 冯静仪道:“等三皇子登基为帝,翅膀硬了,你肯定就跑不掉了,要我说,皇上驾崩后,三皇子登基前,正是最乱的时候,咱们做好准备,趁机开溜,应该胜算最大,我去联系一下嘉嫔,问问她有什么想法。” 我道:“也好。” 嘉嫔痴迷于旅心画师的画作,常常念着要绘大宁朝各地风景,要论假死跑路,嘉嫔可能是我熟悉的嫔妃里最积极的一个。 冯静仪去往霖泉宫,我则静坐于撷芳殿,思忖片刻,开始收拾东西。 我进宫时,拿了祖父、大夫人和二姨娘的三份“嫁妆”,进宫不久后又升为容嫔,沾了三皇子的光,逢年过节赏银丰厚,加上我是个不爱出门的,并不爱华服首饰,这些年很攒下了一些钱。 我遣出宫人,把顺子派去折合春园的梅花,然后和阿柳一起收拾了轻便的值钱东西,并两把极锋利的剪刀。 阿柳道:“姑娘,这个要带走么?” 我转头一看,阿柳手里拿着的,正是在泉州城那晚,三皇子玩画纱灯游戏为我赢到的银钗。 民间的首饰自不如宫中,那银钗光泽已黯淡了,但我还是摸了摸那颤翼的蝴蝶,想着那晚的烟火。 “带走吧。” 阿柳便替我将银钗收进包裹里。 我将包裹藏在了床下的暗格中,为此,我还特意将几本较普通的话本摆在了书房。 正当我盘腿坐在凌乱的珠宝首饰中间时,突然有宫人在门外道:“娘娘,大王妃和皇长孙来了。” 我道:“请大王妃去外殿喝茶,我随后就到。”便立即擦了擦汗,整理仪容,步入外殿。 皇长孙已经是个小少年了,见了我,彬彬行礼道:“德妃娘娘好。” 皇长孙瞧着并不怎么悲伤,看来他还不知道大皇子的事情。 我命阿柳端来糕点,又与大王妃互相问了好,大王妃道:“听闻德妃娘娘有几盆花草,修剪成了各种飞禽走兽的形状,宸儿很感兴趣,不知德妃娘娘能否让宸儿一观?” 我笑道:“当然可以,那几盆花草被我养在了暖室,阿柳,你带宸殿下去吧。” 阿柳道:“是。” 皇长孙站起来,又行了一礼,道:“多谢德妃娘娘。” 一个小小少年,却如此彬彬有礼,我看着皇长孙这般,倒是有些三皇子从前的样子,便忍不住逗他道:“不知宸殿下是怎么知道我有那些花草的?” 皇长孙道:“宜人告诉我的,她有一盆兔子形状的草。” 我的确送过一盆兔儿草给沈清宜,还是借着某次节庆宴的机会送出去的,听长姐说,沈清宜很喜欢,恨不得天天藏在屋子里,不给人看。 看来皇长孙与沈清宜交情不浅呀。 皇长孙随阿柳离开,我屏退左右,殿内便只剩下我和大王妃了,我拨弄了一下火炉里的炭火,道:“王妃有何事?不妨直说。” 大王妃慢慢就红了眼圈。 我忙递了帕子过去,道:“王妃素来娴静温雅,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妃若是在青藻宫哭了出来,本宫可真是跳进松江也洗不清了。” 大王妃接过帕子,擦了擦,勉强收了眼泪,道:“贤妃娘娘微恙,大殿下今日进宫侍疾,在桂荫宫内触柱,至今仍生死未明,不知德妃娘娘可有听说此事?” 我没答她的话,只道:“大皇子糊涂了,如此行径,皇上和贤妃娘娘可要伤心欲绝了。” 大王妃道:“大殿下突然触柱求死,乃是为了一件事。” “哦?” “储位,”大王妃道,“因三皇子近日锋芒毕露,胜券在握,贤妃娘娘不甘心,欲令大殿下借何家、丞相、太傅与兵部户部之力争权。” 丞相、太傅和户部尚书最近常被三皇子针对,看来贤妃是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拉拢这三位举足轻重的高位大臣。 可惜了,这三位老臣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想让我死,他们就不会让我活着出现在三皇子面前,皇上想让三皇子登基,他们就绝不会帮着大皇子。 大王妃道:“大殿下无心帝位,并不愿顺从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勃然大怒,与大皇子起了冲突,说了几句重话,大皇子原就有头疼症,终于……” 我道:“大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必能逢凶化吉。”
第135章 盼离 大王妃以帕掩面,呜咽了几句,便停了哭声,缓缓道:“德妃娘娘,殿下性情温厚,您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他对三皇子一直是很好的,殿下这个人,若生在寻常人家,也能算是难得的聪慧,只是生在皇家,跟二皇子和三皇子比起来,便不那么突出,殿下其实一直自认为天资不足,从未有过争夺储位之心,只是为顺着贤妃娘娘的意,才赶鸭子上架地学习帝王之术。” 我道:“大皇子仁慈爱民,本不必妄自菲薄。” 大王妃笑了笑,道:“此次的事故,便是因为贤妃娘娘想逼着大殿下争权,殿下不愿,自称能力不足,只愿远离庙堂,过闲云野鹤的生活,贤妃娘娘大怒,与殿下发生争执,殿下头疼症发作,触柱寻死。” 我慢慢饮了口茶,道:“王妃本不必跟我说这么多的。” 大王妃道:“说来惭愧,我今日寻了德妃娘娘,说了这么些话,其实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德妃娘娘能否成全我?” 我道:“王妃先说说是什么事吧,有些事情,本宫也无能为力。” 大王妃道:“我其实与大殿下是一样的,内心对皇后之位并没什么执念,只是贤妃娘娘执着,我为孝道,也只能顺着她,大殿下因贤妃娘娘触柱,凶多吉少,我其实……我其实对贤妃娘娘是有些怨恨的,加上贤妃娘娘受了刺激,情绪不太稳定,我实在不愿意将宸儿交给她,可大殿下这样子,我放心不下,总想亲自去照顾他,如此一来,宸儿便无人看顾,现在宸儿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想先瞒着他,但下人的嘴总没那么牢靠,如果德妃娘娘方便,我想请德妃娘娘先帮我照顾宸儿。” 妃位中,贤妃痛失爱子,良妃爱子生病,淑贵妃已是将死之人了,若要照看皇长孙,我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本以为大王妃是有什么阴谋,但若只是这么一个小要求,我还是能做到的,皇长孙既然与清宜玩得好,想来也不会很难伺候。 我道:“宸殿下聪颖可爱,王妃与大皇子夫妻伉俪,本宫自然愿意帮王妃这个忙。” 大王妃起身行礼道:“多谢德妃娘娘。” 我立刻扶起她,道:“王妃不必多礼。” 大王妃带着皇长孙去金龙宫看皇上,我又开始收拾着自己的私库,过了许久,冯静仪才回来了。 我看着冯静仪灌了一大口茶,道:“怎么样?” 冯静仪道:“枸枸,你这跑路的想法来的真是时候,嘉嫔也在计划着跑路呢。” “哦?是吗?”我忍不住坐起身。 冯静仪道:“嘉嫔被旅心画师迷的神魂颠倒,想出宫快想疯了,你也知道,她有钱嘛,广结善缘,宫女太监老嬷嬷都可喜欢她了,嘉嫔说,最近这几天,有一个宜春院的老嬷嬷找到她,说愿意帮助她假死出宫。” “宜春院的老嬷嬷……”我顿时有点纠结,“宜春院好像是被皇上把持着的,你确定这不是坑吗?” 冯静仪道:“宜春院就算被皇上管着,也不是铁板一块,总有几个爱财的,况且皇上都这样了,国事尚且管不过来呢,哪还有心思顾着后宫里的事?” 我道:“也是,那嘉嫔愿意捎上我们吗?” 冯静仪道:“嘉嫔自然是愿意的,她巴不得多两个人陪她一起溜,万一出了事,要死大家一起死,而且嘉嫔出宫是游山玩水的,她家里虽然有钱,却也不能天南海北地罩着她,多几个人陪她一起玩,既尽兴,还能互相有个照应,我已经在霖泉宫见了那老嬷嬷了,她答应了能把我们两人捎出去,只是得加钱,你起码得给她两个金元宝。” 金元宝能解决的问题,对我来说都算不上问题。 “我可以给她四个大金元宝,你的那一份也我来出吧!”我豪爽地挥一挥手,道,“那嘉嫔准备什么时候跑路呢?” 冯静仪道:“跟我们想的一样,待国丧之时,国无君主,新旧交替,宫中诸事混乱,正是假死的好时机,到时候那位老嬷嬷会引我们出宫去,待到了京城长街上,她就不管我们了,宫里的事她会操作好,有钱能使鬼推磨,嘉嫔在这方面,一向是让人放心的——嘿嘿,看嘉嫔那样子,我也有些蠢蠢欲动了,我从记事起,唯一一次出京城,还是寻三皇子那一趟呢,除了契丹大漠里气候恶劣,宫外的生活实在是太舒服了,我跟嘉嫔说了泉州那姻缘庙的老仙姑,她说她也要去玩一玩,那老仙姑说我姻缘晚至,莫非我会在游玩时遇见我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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