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静仪道:“你们都是在京城有牵挂的,要不我们就回一趟京城吧。” 我道:“我们才逃出来不到一年,若是三皇子还在搜捕我们,此刻回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嘉嫔道:“不至于吧,我们又不是什么大人物,皇上何至于搜捕我们,而且现在也没什么风声传出来呀。” 嘉嫔不知其中缘由,冯静仪却是知晓的,我看向冯静仪,冯静仪道:“我们不去京城,先到邻京县住一段时间,打探一下情况,若皇上真的在找我们,肯定也会以为我们跑远了,京城附近的搜查肯定没那么严密。” 我想到临行前三皇子那一番心意,又想起我不辞而别,只留下寥寥数语,便不由得一阵心虚,但我总不能提心吊胆漂泊一辈子,我迟早是要回京城的,不管是探听情况还是探亲。 思索片刻,我道:“我们的确可以回去一趟了,你们不是想吃松江郡的松鱼吗?京城往东几个县就有水路到松江郡,我们可以乘船去。” 嘉嫔往浴桶里添了热水,道:“好呀,我也想看看我爹娘,我都还没抱过我的小侄女儿呢,现在天气太热,容易中暑,我们先在白头县住一段时间,等立秋后再出发,正好我也有点缺钱了。” “也好,”冯静仪道,“现在的天气确实不宜出行,反正日子还长,咱们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我道:“不过若是咱们立秋后出发,要吃到松江郡的肥松鱼就得赶路了,冬天天冷,鱼不爱动,就不好吃,也难钓,冬天酒楼里的松鱼都是不新鲜的。” 嘉嫔道:“那我们就先去一趟河东郡,再去松江郡,清芳不是说她想去河东郡玩吗?” 我道:“河东郡和松江郡好像也能走水路。” “那就这么定了!”嘉嫔兴奋地拍出一个水花。 我默默地抹掉了脸上溅到的水。 立秋后,嘉嫔找了当地的镖局,选了另一条路去邻京县。 一路玩乐,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我们入住了邻京县最大的客栈。 家中亲人已近在眼前,却正如远在天边,我还不清楚三皇子的情况,并不敢轻易进入京城。 冯静仪道:“要探消息,最好的地方莫过于茶馆,我们先去喝几天茶吧。” 嘉嫔被宝儿养叼了胃口,并不爱喝茶馆里的茶,因此我们只要了一壶白开水,不过这儿的瓜子点心倒是不错,配上那眉飞色舞声如洪钟的说书先生,别有一番趣味。 我们留意着周围人的闲话,尤其是关于新皇的事情,除去对三皇子外貌的夸赞,只听一妇人道:“咱们皇上的品貌真是没话说,可惜这么俊的人,偏偏这么命硬,克死了两个娘,真是……唉。” 另一人道:“那天游行我小儿病了,我没去看,不过这克娘是什么说法,难道还能有人不克爹专克娘不成?” 妇人道:“你不知道,咱们皇上原先生他的那个娘就是当年的李皇后,就是那个倒了台的李家出来的,后来被废了,皇上才七八岁的时候就死了,说是自尽,究竟咋样谁也不知道,最近刚查出来,说是李太后死得冤,皇上还是尊了她做太后。” 另一人道:“有个好儿子可真好。” 妇人道:“这是生他的那个娘,皇上还有个养母,是先皇的德妃,后来被封了陈贵太妃,只比皇上大八岁,皇上登基大典那天,别的妃子都是去清静院,她非得去给先皇守陵,跟先皇的贴身太监作伴,没几天就自杀了,还留了遗书,说是要随先皇而去——唉,你说先皇都那么大岁数了,这陈贵太妃才三十呢,养的儿子当了皇帝,正是享清福的时候,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另一人道:“我怎么就没这个命呢?” 妇人道:“先皇这一驾崩,有三个太妃随他去了,黄泉路奈何桥都热闹得很,皇上也是个孝子,连今年的秋猎都不搞了,改成官员去城皇寺祭祀祈福,然后休沐三天。” 看来我们三个已经假死成功了。 我没探听到朝廷寻人的消息,看来三皇子已经放下了。 原也是我想多了,少年人的心意,总是时而日出时而雨的,最是变换不定,再大的火,又能烧的了多久呢? 我们高兴极了,立即便收拾东西,准备一起入城,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爹娘——当然,冯静仪是跟着我的。 然而,天不遂人愿,人有旦夕祸福。 我刚在城门口出示了通行令,就看见了三皇子。 哦,不,是皇上。 他穿着常服,浑身上下除发冠外,只有一块白玉佩作装饰,似乎正微服私访,身后跟着的侍卫均打扮成了普通家丁,然而他本就气度不凡,即使是这样,最多也就是从一国之君变成了文曲星下凡的年轻朝廷重臣,因此后来他下令带走我们时,没一个路人出声反对。 重逢来的猝不及防,我几乎愣在原地。 我们狭路相逢,三皇子盯着我们——或者说盯着我看了许久,我摸不准他的心思,但通常一段没有未来的感情,彻底忘记是最好的。 思索片刻,我决定视而不见,努力使我和三皇子变成真正擦肩而过不回头的陌路人。 然后三皇子拉住了我。 他身后的便服侍卫一拥而上,将冯静仪和嘉嫔带进城楼,接着,我被三皇子强拉了进去。 侍卫们押着冯静仪和嘉嫔站在远处,是个刚好听不见、但能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看见的距离。 三皇子自从拉住了我的手,便一直没有放开过,我心慌加心虚,甚至都忘了挣扎,只任由三皇子握着。 三皇子摩挲着我的手,又摸了摸我的脸,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我发间的银钗上,轻轻拨弄着那银蝴蝶的翅膀。 因我先前在茶馆丢失了一根金簪子,在冯静仪和嘉嫔的建议下,我又戴起了那不大值钱但做工精巧的银钗。 “陈娘娘,你瘦了。” 三皇子低低地笑了一声。 我浑身一激灵,想抽回手,但没成功。 三皇子又道:“陈娘娘,你在外面这大半年,玩得可还开心?” 我道:“大宁朝万里江山,各地风景如画,各有特色,我自是流连忘返。” 三皇子点点头,道:“如此甚好,乘兴而去,兴尽而归,陈娘娘既已归来,想必是已经玩够了,那便随我回去吧。”
第141章 美人 “不行!” 我果断拒绝。 三皇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为何?” 我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道:“焕儿,我已在宫里头待了十多年了,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宫,我怎么能又回去呢?出笼的鸟儿不往天上飞,难道还要飞回笼子吗?” 三皇子定定地看着我,眼圈慢慢地红了。 我一脸无语。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只好反握住他的手,抚了抚他的手背,道:“好了,焕儿,你是个大人了,我养了你这许多年,你总要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陈娘娘,”三皇子任我安抚了一会儿,才道,“你在我的登基大典上出逃,你可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三皇子眼里含着一汪泪,嘴上却挂着笑容,眼圈通红,似哭似笑,表情悲哀又卑微,仿佛被我伤透了心。 看着三皇子这样子,我心口处仿佛被上万牛毛针扎了个透,心疼之余,又有些心虚。 “焕儿,不,皇上,你已经追封李氏为天启帝皇后,尊其为太后,论理,我才是你的母亲,你惦念生母,我能理解,也无意使你为难,我不在乎宫中的荣华,所以宁可假死出宫,但你非逼着我回去,是想把我摆在什么位置呢?” 三皇子的感受,我自然是考虑到了的,只是考虑之后,我还是决定忽视了,既然当时我选择了忽视,那么就得忽视到底,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三皇子再次被伤透了心,那一点勉强挂着的笑彻底散了,眼看着俊美的少年伤心含泪,那一刻,我几乎想冲上去,擦干他的眼泪,紧紧抱住他,只要能哄得他破涕为笑,我什么都愿意做…… 我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痛感使我灵台清明,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我毕竟不是一个会轻易为美色所惑的人,若不是三皇子与我有多年的情分,我也不会对他心软。 三皇子道:“你只要跟我回去,宫中自有你的位置,陈娘娘,你只要乖乖地跟我回去,近日诸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哦?”我顿时有些生气,“若我不愿跟你回去呢?你又要如何与我计较?” 三皇子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忽然抓住我的手,放上心口,语气很又几分憋闷的意思。 “我自然是不能与你计较什么的,我只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我说过,我会永远对你好,陈娘娘,你只是仗着我喜欢你。” 这话三皇子是说过,就在登基大典的前一天,这句承诺过后,我留下匆匆写下的几个字,便溜了。 在一股莫名的心虚中,我心里那股气顿时就泄了。 “你要我回去,是想把我摆在什么位置呢?太妃?太嫔?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 三皇子道:“陈娘娘,你果然已经知道我所思所想了,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我一愣,这才想起来,三皇子原先还没有戳破母慈子孝那层窗户纸,如果我没有听到先帝和三皇子的谈话,我应当是会很惊讶的。 三皇子刚才是在试探我。 我心头火起,打开他的手,道:“长公主受情势所迫,连嫁兄弟二人,被千夫所指几十年,你欲行那父子聚麀之事,是想让我遗臭万年吗?” 三皇子指尖微动,倒也没强求,只道:“我会为你安排好的,陈娘娘,我说过要永远对你好,就不会让你为难。” 我道:“你要怎么安排?你纵使为天子,又如何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 三皇子道:“陈娘娘,你忘了你是假死出宫吗?你若不想改姓,我可以给你安排陈家旁系的身份。” 我道:“不必了,焕儿,先皇和你生母可都在天上看着你呢,你非要这么干吗?” 三皇子道:“母后若在世,也一定希望我喜乐无忧。” 我沉默片刻,道:“焕儿,我们不能这样,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三皇子无奈地笑道:“陈娘娘,你我相差几岁?” “八岁。” “民间夫妻,相差八岁者,是多是少?” “不少。” 民间老夫配少女者众多,童养媳也不少,别说相差八岁,差二十八岁都不算稀奇。 “那你我可有血脉相连之亲缘?” “没有。” 三皇子面带微笑地上前一步,松松笼住我的指尖,是个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姿态。 “只相差八岁,又没有近亲血缘,陈娘娘,我们为什么不能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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