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种种隐情,过于复杂,我消化了许久才捋明白。 我道:“那他最后怎么离开冯家的?赵方清当初参加的不是河东郡的考试吗?” 冯静仪道:“我父亲一直不让赵方清面圣,赵方清肯定起疑心了呗,我弟弟去世后没多久,赵方清的家仆从牢里放出来,赵方清便被他接应着,偷偷溜走了,我那天晚上睡不着,出来给我弟弟烧纸时,正好撞见赵方清翻墙,赵方清那家仆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举着把刀,逼我拿钱给他们做路费,赵方清也没拦着,我只好把攒了许多年的压岁钱拿出来保命,他们俩走之前,我想着我弟弟的事,问赵方清缘由,他说他跟我父亲有仇,父债当子偿。” “所以你也开始搜查你父亲的罪证?然后还跟赵方清合作,一块儿扳倒了你父亲。”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还没那么主次不分,我弟弟的死,若说赵方清是从犯,冯家那群人便是主犯,主犯与从犯,我自然是要先报复罪魁祸首了,自我弟弟离世,我便一直暗暗留意着冯家的罪过,想着哪天冯家出事,我能补上一刀,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后来赵方清来了,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必定不能释怀这灭族灭城之仇,但他毕竟是外人,对于冯家的事,不如我那么清楚,有我指点方向,他在前朝周旋,合作行事,方能无往不利。” “所以后来冯家倒台,皇上不但留了你的命,还连冷宫都没让你进,莫非就是因为赵方清为你求了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 冯静仪打了个哈欠。 我道:“最后一个问题,你留着赵方清的书信,还大半夜在寝殿里翻看,你是想做什么?” 冯静仪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这么做,自有我的道理。” 我琢磨着冯静仪和赵方清的关系,若说冯静仪对赵方清旧情难忘,应当是不太可能的,留下书信,还可以说是留下赵方清的罪证,以便日后要挟,但翻看…… 我道:“你是不是有求于赵方清,在想法子要挟他,想从书信里找茬?” 冯静仪道:“算是吧。” 冯静仪并不是在意荣华富贵的人,冯家倒台后,她可以说是无牵无挂一身轻,唯一在世的亲人…… 我道:“你是想让赵方清照拂你母亲吗?” 冯静仪道:“差不多,我是想让他帮忙找到我母亲,我当初想报复冯家,又怕连累我母亲,便设计将我母亲送去了乡下,虽然我母亲当时带够了银钱,可难保我父亲入狱时,她不会把钱花了打点关系,若我在宫中锦衣玉食,我母亲却贫困交加,我心如何能安?” 难怪冯静仪声称生母早逝,她母亲本非京城人士,又早早去了乡下,现下几乎可以说是查无此人。 我道:“赵方清能把你父亲搞下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你确定你要跟他一起查案?” 冯静仪道:“冯家树大根深,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官场新人整倒?赵方清不过是捅我父亲的一把刀,拿刀的手,和控制手的那个人,才是关键。” 这话题再聊下去就要犯忌讳了,我不再搭话,只沉默地陪她坐着。 冯静仪又兀自出了一会儿神,才推开门,道:“你回去睡吧,我也要睡了,你看,阿柳都快睡着了。” 我回头一看,见阿柳靠在廊柱上,灯笼在地上,头已经开始一点一点。 我拍了拍阿柳,阿柳惊醒道:“姑娘。” 我道:“走吧,不知不觉就聊了这么久。” 阿柳道:“姑娘还要早起,明天中午可得多睡会儿。” 在三皇子来之前,我与冯静仪也是能睡到吃午饭的时辰,然而自从收养了三皇子,三皇子每天清早起床读书,我也就不好意思晚起了。 唉,养孩子真是辛苦。 第二天早上,冯静仪起床没多久,刚洗漱完,坐下吃早饭,便听得太监道:“二位娘娘,赵大人来了。” 我道:“带赵大人先去外殿喝茶,我随后就到。” 话音刚落,赵方清已经进来了,拱手道:“容嫔娘娘,冯静仪。” 皇上还给赵方清派了个带路太监,此时那小太监正震惊地看着冯静仪。 披头散发,素面朝天的冯静仪。 领赵方清过来的我殿内的那个太监,给赵方清搬了把椅子。 我一脸无语。 这太监是内务府派来的宫人之一,我看中他憨厚老实,便给他升了职,在我殿内的太监里,地位仅次于顺子。 可是这太监憨厚有余,机灵不足,冯静仪现在虽然没有衣衫不整,被男人看见也没什么,但这幅样子,绝对不适合见客,我让他带赵方清去外殿,就是想给冯静仪梳妆的时间,可这太监,他居然直接把赵方清领进饭厅! 还给赵方清搬了把椅子。 人家都坐下了,我还能让人挪屁股不成? 只能期待赵方清自己识趣了。 赵方清从从容容地坐在椅子上,面向我和冯静仪,道:“容嫔娘娘的茶,想来必定不同于民间的凡品,只是下官来青藻宫,是为查案,并非为了娘娘的茶,娘娘的心意,臣心领了。” 好吧,这是个不识趣的。 我坐立不安,冯静仪却淡定的很,一边举筷夹盘内的点心,一边还道:“赵大人吃过没?要不来点儿?” 赵方清道:“多谢冯静仪,臣吃过了。” 冯静仪道:“赵大人可真早。” 赵方清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臣为皇上做事,自当尽心竭力。” 冯静仪咬了口春卷,又喝了口粥,才道:“赵大人博学多识,妾身想请教赵大人一个问题。” “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冯静仪皮笑肉不笑,道:“欠债还钱,赵大人觉得这句话如何?” 我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冯静仪可别是想着杀人偿命吧。 赵方清怔了怔,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冯静仪道:“那么大人欠我的银子,什么时候还?” 我松了口气,转而又想,赵方清什么时候欠了冯静仪的钱? 莫非是赵方清离开冯家时,从冯静仪手里卷走的那笔路费? 赵方清声音低了下来,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如果冯静仪需要,臣随时都可以还。” 冯静仪道:“我不需要,但我宫外有一位故人需要。” 赵方清道:“可是如夫人?” 冯静仪道:“我希望赵大人能将银子还给她。” 赵方清道:“我定尽力。”
第19章 查案 冯静仪吃完后,回游芳殿梳妆更衣,赵方清道:“容嫔娘娘,您跟孙贵人关系好吗?” 这是要开始审问嫌疑人了? 我道:“说不上好还是不好,我跟孙贵人不熟。” 赵方清道:“您不是跟孙贵人情同姐妹吗?” 我道:“我跟孙贵人见面不过三五次,还回回都是在宫宴和嫔妃集会上,我怎么可能会跟孙贵人情同姐妹?” 赵方清道:“那么您觉得孙贵人跟辛婉仪的关系怎么样?” 我道:“情同姐妹?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孙贵人跟良妃关系很好。” 赵方清颔首,道:“这位姑娘可否暂时离开?” 看来这是要单独审问我和阿柳了。 阿柳道:“姑娘……” 我道:“阿柳,你先出去吧,让顺子进来伺候。” 阿柳不情不愿地出去,顺子进来随侍一旁。 “那么请容嫔娘娘说一说,孙贵人溺亡那天,您离开青藻宫后,都到过哪些地方,臣要具体的路线。” 我想了想,道:“具体的我也记不太清了,我离开青藻宫后,途径青藻宫旁的栀子花丛,过去闻了闻,然后沿着那条路走,中间转了两三个弯,转第一个弯时经过了一宫殿,宫墙上有紫藤花,转第二还是第三个弯时,我看见了一个秋千,然后我沿路直走,途径梅苑,进去看了看,发现全是枯枝,就走了,没走多久就到了玉兰苑,在玉兰苑停留一阵后,沿着菱石小路走到明月湖,过明月桥后,走青石板路到太学处,然后便接了三皇子回青藻宫。” 赵方清道:“臣记住了,请娘娘留坐殿内,臣有话要问阿柳姑娘。” “好。” 冯静仪梳妆完毕,进来后却不见赵方清,道:“怎么?赵方清去审问阿柳了?” “是啊。” “你别担心,”冯静仪道,“赵方清虽然有点蔫坏儿,但查案这方面还是可以的,绝不会冤枉了你。” 我道:“我是不担心,但阿柳好像快要吓哭了。” 冯静仪道:“走吧,去看看赵侍郎是怎么审问阿柳的。” 我和冯静仪过去时,阿柳正说到梅苑,见我和冯静仪,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道:“姑娘!冯静仪!” 冯静仪慢悠悠道:“阿柳,你紧张什么?赵大人又不会吃了你,别怕,说实话就行了,我相信以赵大人的能力,不会冤枉容嫔娘娘的,对吧,赵大人?” 赵方清没说话。 我道:“阿柳,你实话实说就可以了。” 阿柳委委屈屈地开口道:“姑娘路过梅苑,又提出要进去看看,结果看见梅苑尽是枯枝败叶,就走了,走到玉兰苑,姑娘在里面玩了一会儿,出来后沿菱石小路走到明月桥,过桥后又走青石板路到了太学处,等了好一会儿,还遇见了贤妃娘娘和良妃娘娘,姑娘跟良妃娘娘聊了会天,皇子们才下学。” 赵方清道:“容嫔娘娘途径梅苑时,可有进去过?” 阿柳道:“没有,梅苑的门是开着的,姑娘站在门外看了一眼,就走了。” 赵方清点点头,道:“冯静仪,您可准备好了?” 冯静仪道:“准备好了,走吧。” 赵方清与冯静仪离开青藻宫。 冯静仪走了,便没人陪我玩,我从冯静仪殿内搜刮出些话本,倚在撷芳殿贵妃榻上,就着果茶与瓜子,看了起来。 这话本写的甚好,文笔生动有趣,情节跌宕起伏,我看着那将军跪在宫门前抗婚,高呼臣已有心爱之人,不能娶公主,皇帝在殿内拧眉叹气,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功臣,公主因驸马抗婚而垂泪绝食,不断派宫女去看将军,将军所爱的女子跪在自家院子里,边磕头边道女儿不孝……电闪雷鸣,凄风苦雨,痴男怨女,明君良将。 这情节实在催人泪下,我和阿柳连瓜子都不磕了,两人一同热泪盈眶,就差抱头痛哭了。 我们俩为话本伤怀,便无暇顾及周围,以致于连三皇子来了都不知道。 “陈娘娘,你们怎么了?” 阿柳拿袖子擦了擦眼泪,行礼道:“三皇子。” 我笑道:“没怎么。” 三皇子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然后掏出一块手帕擦了擦我的眼睛,给我看手帕上的水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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