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烬闭了闭眼:“换个地方继续找,只要去找,就总有个念想,若是连找都不找……” 他再次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冯不印这样的急性子却没追问,车厢里很快安静下来,气氛隐约有些沉凝,让人莫名的不舒服,好在马车很快停了。 寒江搬了马凳下去,扶着贺烬下了马车,冯不印犹豫了很久,还是下去了,等跟过去的时候贺烬已经盘膝坐在了地上,面前点了一堆火,身边放着个竹篮,里头厚厚的都是佛经,他正拿着一张张的在烧。 冯不印也跟着坐下来,拿了张佛经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锋利俊秀,如果说世上真的有字如其人这种说法,那这字倒是像极了贺烬。 应该是像极了他第一次见到的贺烬。 “你抄的?” 贺烬没出声,正静静地看着火盆,冯不印就当做他是默认了,他将手里的佛经放了回去,却总觉得那字迹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随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他接触的都是大老粗,写字这么好看的,他也只认识贺烬一个。 他没再说话,虽然和贺烬说不上熟悉,却也陪着他在这里呆了一个时辰,只是和贺烬始终坐的笔直端正来说,他却没多久就按捺不住了,站起来四处走动了好几回。 但每一回再看过去的时候,贺烬还是那副样子。 他摇了摇头,觉得贺烬这人别的不说,定力是真的好,可脑海里却又忽然想起来付悉曾经拿着这人当例子教训他的事情来,心里隐隐生出点不痛快来。 但这点不痛快在他又一次看见贺烬挺直的脊背的时候就散了。 仪态风度上,他的确比不上这人,没什么好计较的,人家一富贵公子,他一马匪粗人,有什么好比的?有那闲工夫他还不如抖两下腿,松缓一下身上的筋骨。 日头慢慢大起来的时候,贺烬站了起来,冯不印松了口气:“回去吗?” 贺烬侧头朝他看过来,还不等说话先咳了两声:“……你下午要启程?” 冯不印一拍脑袋:“对,差点把这茬忘了,格老子,付悉那小娘们儿竟然给我下了军令状,要是回不去,她还不得打我个半死?” 贺烬皱了皱眉:“不要对付将军无礼。” 冯不印一噎,他上下打量贺烬两眼,见他说的认真,很想嘘他一声,我怎么对付悉,你管得着吗?反正最后得罪了人挨揍的是我。 可他想了想,看在阮小梨的面子上还是没和贺烬计较。 “走了走了,赶紧回去。” 寒江见贺烬点了点头这才走过去收拾了东西,然后将缰绳解了:“冯将军是要回将军府?” “对,还得去和老爷子道个别……真麻烦,我又不是他亲生的,这么亲热干什么……” 他说的是付悉那位早已年迈,在家荣养的父亲,大约是因为始终没能有个儿子,所以即便冯不印只是长女收养的义子,他也对他很是喜欢。 贺烬没有开口,只让寒江将马车赶到了将军府门口,等冯不印跳下马车进了门,然后越走越远,他才咳了一声,压低声音吩咐寒江:“他之前的反应不对劲,派人盯着他……北境那边也派人过去看看,那边来的军报我都要看。” 寒江低头应了一声,却连贺烬怀疑什么都没问。 这些年他时常如此,寒江清楚他是盼着这些人藏着别的消息,别的关于阮小梨的消息,哪怕明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也还是不愿意放过一点希望。 他心里叹了口气,他家爷啊,都快魔怔了。
第388章 要不要联手 马车咕噜噜回了侯府,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热闹的说笑声,贺烬微微一怔:“怎么了?” 他们走的是后门,笑声若是从这里传出来,那就说明人是在后院的,而这听着又像是女人的声音。 贺烬这个年纪还不娶亲,难免会有人惦记他,虽然之前他的确当着满凉京命妇的面表露过自己对阮小梨的心意,可他是个男人,世道自然会对他诸多宽容,何况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总会有人故意或者无意的忘记那些话的。 之前贺家旁支送来的那些年轻姑娘就算是前车之鉴。 他侧头咳了一声:“去看看,别招惹不该有的麻烦。” 寒江连忙答应了一声,抬脚进门喊了个路过的丫头问话:“府里来客了?是谁家?” “是青冉公主来了,带了好些小玩意,可有意思了,正和殿下在花园里摆弄呢。” 寒江松了口气,既然是青冉公主,那就不是冲着他们爷来的,他摆摆手让小丫头去了,这才转身去找贺烬回话:“爷,是青冉公主。” 贺烬的脸却仍旧绷着:“走吧。” 寒江喊人拆了后门的门槛,这才赶着车继续往前,却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爷,您说这青冉公主到底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还不肯嫁人……还真就非太子不可了?” 这些年贺烬虽然鲜少出门,可外头的消息却是一点都没落下,青冉当初秋围没能选中合心意的,诗会上也没看上什么人,皇帝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多少是觉得她有些放肆,再加上后妃们因为自家儿子没被挑上,对青冉有些怨言,时不时吹几下耳边风,便让皇帝越发不耐烦,琢磨着随便给指一个人。 可就在这时候,青冉却进宫,说她想嫁给太子。 彼时太子刚回凉京没多久,正是引人注目的时候,青冉一番话立刻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许是因此让他对这位越国的和亲公主没有了好感,对方几次登门拜访,都被拒之门外。 时间一久,她便成为了命妇们背地里嘲笑的对象,一个姑娘家上赶着去找男人,偏人家还不喜欢她…… 流言蜚语甚嚣尘上,什么难听的话都有,然而即便如此,青冉也初心不改,仍旧时不时就去一趟东宫,只是能进去的时候仍旧不多。 眼下她忽然来了侯府,恐怕并不是寻常的亲戚走动。 贺烬不想管这些闲事,即便真的想管,也不觉得太子是个良配,大约青藤与那越皇也并不赞同这桩婚事,否则就不会远在越国,迟迟没有表态。 然而他想独善其身,却有人不想如他所愿,马车还不等走过花园,一道人影就拦住了去路。 寒江抬眼看过去,就见两个窈窕美人站在路上,一人容貌颇有些眼熟,虽然过去了四年,五官多少都有些变化,可寒江还是认出来了,那是曾经伺候过阮小梨的丫头,秀水。 后来阮小梨出事,她就被青冉带走了。 而另一个人……虽长相和大昌女子区别不大,可却透着一股大昌姑娘身上没有的张扬和肆意,加上一身十分显眼的越国服饰,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寒江连忙勒停了马车,从车辕上跳了下去,朝着那人行了一礼:“奴才见过青冉公主。” 青冉抬了抬下巴:“起来,表哥在马车里?” 她这是跟着青藤喊的,话里透着几分亲近的意味,可听在贺烬耳朵里却只有麻烦二字。 他轻轻吐了口气,抬手敲了敲车厢,寒江连忙伸手推开了车门,贺烬透过车门看出来:“殿下不该来拦我的车。” 青冉耸了耸肩:“我也不想,可我有事要和你谈。” 贺烬就知道她无端端来侯府,不会只是为了探望长公主,他摇摇头:“贺某一介庸人,殿下找错人了。” 他微微一颔首:“失陪。” 寒江连忙关上车门,牵起缰绳拉着马匹往前,青冉没再拦他们,却笑了一声:“表哥,其实你不必如此避讳,虽然本宫的确心悦太子,可有件事却和你,和皇上,目的是一样的。” 贺烬仿佛没听见,马车仍旧越走越远。 青冉目不转睛的看着,秀水面露失望:“公主,奴婢就说贺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青冉轻轻叹了一声,脸上却也没有露出气馁来:“那就不着急,慢慢来吧……” 话音未落,刚才牵着马车走远的寒江又出现在了两人面前,青冉眼睛一亮,扬着嘴角笑起来:“看来,他也没那么冷静。” 寒江弯腰作揖:“公主,我家爷请您花厅一叙。” “带路。” 他们到花厅的时候,贺烬已经在等了,却也不是干等,而是低着头一笔一划的在写什么东西。 青冉抬了抬手示意寒江和秀水都不必跟进去,这才放轻脚步靠近了些,然后垂眼一瞧:“佛经?你抄这东西做什么?” “静心,祈福。” 青冉眼底露出点困惑来:“为什么要静心?为谁祈福?” 贺烬没回答这两个问题,手下倒是一刻不停,须臾便抄好了一页,他甚至都没看几次摊在手边的佛经。 青冉叹气:“好吧,我明知故问了,是阮小梨……表哥,你知道吗,我对太子的情谊,不比你对阮小梨少。” 贺烬笔尖微微一顿,随后轻轻蘸了墨:“殿下说有事要与我谈,这就是筹码?”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委婉,那我有话直说。” 她在贺烬面前盘膝坐下来,隔着书案与贺烬对视:“我这些年一直盯着太子,他对你做了不少事我一清二楚,想必你也有所察觉……你应该不会想让他登上帝位吧?” 贺烬轻轻将毛笔提起来,接着之前的内容继续写下去,语气平静的仿佛青冉刚才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题,而是随口讨论了一下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公主钟情于太子,却说出这种话来……贺某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试探我?” 青冉笑起来:“谁说我钟情于他就要帮他登上帝位了?我青冉千娇万宠,金尊玉贵长大,既喜欢他,又怎会容忍旁人与我共享?可皇帝,这种事情免不了……所以,他不能登基。” 贺烬的笔锋再次顿住,他抬眼看向青冉:“那是你的事。” “也是你的事。” 贺烬没再开口,静静和她对视许久,才喊了一声寒江:“送客。” 青冉没逼着他表态,很痛快的转身就走,身后却忽然传来贺烬略带犀利的问话:“青冉公主,你不想让太子登基,当真是为了一己私欲吗?” 青冉目光一闪,随即沉默了下去,仿佛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可许久后她也只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一个字都没说。
第389章 生死两茫茫 月上中天,世界一片沉寂,贺烬却在这份安静里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仍旧躺在床榻上,身边却多了个人,手指微微一动就能碰到对方冰凉湿润的皮肤。 可他脸上却不见惊慌,连呼吸频率都不曾变化,只是慢慢翻了个身,由原本的平躺变成了侧卧,他面对着那位不速之客,借着模糊的月色看清了对方的脸,那是一张他朝思暮想的脸。 “阮小梨……” 他不自觉抬手摸了上去,触手却并不是记忆里温暖柔软,反倒如同他刚才碰到的一般,透着凉气和湿意,他正努力适应这种奇怪的触感,那张脸上紧闭的眼睛就慢慢睁开了,对方朝他看过来,微微笑了一声:“贺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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