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管身份籍贯,只要记个名姓,说两句祝语,便能敞开了肚子在席上吃七天。 凉京不缺富贵人家,可这样的手笔,还是少见,许多消息不灵通的,今日头一回来蹭吃蹭喝,心里直打鼓,忍不住和身边的人打听。 “这国公府的流水席,没什么讲究吧?” 被问的是凉京的老人,闻言连连摆手:“没讲究,话说的好听一些就成……” 他左右瞧了一眼,声音压低了些:“但这说好听的也有讲究,你夸国公府不如夸国公爷,夸国公爷不如夸国公夫人,说的够好听,还能拿喜钱。” 那人有些愣了:“还有喜钱拿?” “不止喜钱,那小篮子里,还有喜饼和喜糖,都是凉京城老字号的手艺,听说为了赶国公府的订单,几家老店三天前就歇业了,好些花样平日里买都买不到,是专给贵人的。” 那人越发惊讶,却面露犹豫:“还真是有钱……可太子不是新薨了吗?这国公府怎么就敢办喜事?就不怕得罪……” 他抬手指了指头顶,眼底都是忐忑。 “原来你担心这个?”老人笑着拍了拍他,“放心,这可是皇上赐婚,再说太子薨逝,虽说是厚葬,可皇上体恤百姓,让朝臣民间都不必服丧,国公府这可是一点忌讳都没犯,再说……” 他也压低了声音:“先前楚王谋反,这位国公爷可是救驾的头一份功劳,事情一过去就从侯爷变成了国公爷,本朝的爵位可都是开朝就封的,这时候升爵,那可是不一般啊。” 说话间,国公府后门打开,下人们端着喜饼喜糖走了出来,各个酒楼的大厨也都带着东西进了特意给他们搭建的棚子里,那里已经砌好了灶台,备好了清水,等火生起来,香味立刻便飘了出去。 彩雀仰头吸了吸气:“隔着这么远,奴婢都能闻见香味呢。” 阮小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回不过神来,半晌都没搭话。 彩雀低头凑过来:“夫人,是不是紧张啊?” 阮小梨将微微发颤的手藏进衣袖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摇了摇头:“不紧张,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彩雀蹲下来握住了她僵硬冰凉的手,毫不留情的拆穿了她:“不紧张您这怎么都快僵成木头了?” 阮小梨倔强了一下,还是没再自欺欺人,她苦恼的叹了口气:“我也不想的……你说我跨火盆的时候,要是把衣服燎着了怎么办啊?我这蒙着盖头,也看不清方向,要是拜堂拜错了方向怎么办啊?要是磕着贺烬的头……” “夫人!”彩雀安抚的揉揉她的手,“没事的,苏夫人会跟在您身边,不会让您出错的。” 阮小梨轻轻吐了口气,靠在椅子上不动弹了。 外头传来说话声,阮小梨还以为是迎亲的到了,下意识就要站起来,又被彩雀给摁了回去:“没到时辰呢,就算到了,也没那么容易进来,得拦一拦呢。” 阮小梨只好老老实实的坐着,外头的人很快推门进来了,头一个是付悉,身后跟着冯不印。 彩雀唬了一跳:“男人不能进来,快出去。” 她说着上手去推人,可冯不印下盘稳健,他若是不想动,彩雀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也没用。 冯不印果然纹丝没动,反而一抬手就把人推开了:“有什么不能进来的?我待会还得把她背出去,我现在就是她哥,不用那么讲究。” 彩雀还是觉得不妥:“这还没盖盖头呢。” 冯不印啧了一声:“她什么样我没见过?我都数不清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多少回,过命的兄弟,我都没拿她当女人。” 彩雀被噎的不上不下的,有些说不出来话。 阮小梨抄起梳子就砸了过去:“闭嘴,出去。” 冯不印也不恼,看了付悉一眼,将手里的梳子扔给她这才走了。 阮小梨摇了摇头,正要和付悉说句话,一抬头却瞧见她头上插着一支簪子,颇有些眼熟。 付悉常年男装打扮,此时头上戴了一顶发箍,那支缠丝白玉簪子就插在发冠里,她一时愣住,这不是冯不印挑的那个吗? 她微微睁了睁眼睛,正要说点什么,一阵鞭炮声就响了起来。 是迎亲的队伍来了。 她顿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正襟危坐在窗前,睁圆了杏眼往外头看。 彩雀脸上都是兴奋:“爷来了,付将军把盖头给夫人盖上吧,等会就该出门子了。” 付悉淡淡笑了一声:“好。” 却没有抬手去拿那绣着鸳鸯的盖头,反而将手里的盒子递了过来:“按理说,娘家人要给你准备一支如意,先前长公主也让人备上了,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应该用这个。” 她开了盒子,里头是一柄上好的金镶玉如意,她拿出来放进了阮小梨手里:“你我一见如故,虽无血亲,但值得一句挚友,来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必惊慌,我定会帮你。” 阮小梨眼眶一热:“谢谢你,将军。” 她抬手抱住了付悉的腰,付悉眼神柔和:“盖盖头吧。” 彩雀连忙将东西送到了付悉手边。 东西慢慢落下来,眼前一片绯红,阮小梨握紧了手里的如意,贺烬很快就会进来了,他会带她走,给她一个家。 她的心跳越来越剧烈,咚咚咚,擂鼓似的,震得耳膜都要疼了。 可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阮小梨稍微动了动僵硬的脖子,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是不是我太紧张了?我怎么觉得等了好久了?” 彩雀弱弱的声音响起来:“确实很久了……奴婢去外头看看啊。” 话音落下,她转身跑了出去,隔了一会儿才回来,神情有些古怪,只是阮小梨蒙着盖头,没能看见。 “外头怎么了?” 彩雀咬了咬牙,她蹲下来仰头看着阮小梨,语气很认真:“夫人,奴婢觉得,爷今天怕是进不来了。” 阮小梨:“???”
第696章 大婚2 阮小梨本以为贺烬在门外耽误了那么久,是冯不印还惦记着当初和贺烬的过节,有心为难他,因此拽下盖头就出去了。 可到了门口才发现情形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鹌鹑似的戳着,一声都不敢出。 冯不印难得温和,声音里甚至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抬手点着桌子上的东西:“这是枣,枣,知道吗?这个叫花生,生,还有这个,桂圆,贵,懂吧?最后这是莲子,子~~来,这四样东西打一个成语。” 贺烬苦大仇深的盯着桌子上的东西,咬牙切齿道:“早生贵芝!” 拦门的赵耕脸色一苦:“国公爷,是子……” 话音未落,冯不印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你耳朵聋了?没错,一个字都没错!” 人群连忙附和,争先恐后的让开了路,众星拱月似的将贺烬簇拥着进了院子。 阮小梨被这突然的变故惊的一呆,有些回不过神来,直到贺烬走到她跟前。 她正要开口,却一眼看见贺烬嘴角有血,她脸色立刻变了,抬手就摸了上去:“怎么回事?” 她眼神里蹦出杀气来,锥子似的目光唰的落在了冯不印身上,冯不印蹬蹬蹬后退几步:“这可和我没关系啊,是他自己咬的,来这半天了,一开口就咬舌头,一开口就咬舌头,我们可一点都没难为他!” 彩雀鬼鬼祟祟的从门后探出头来:“这个奴婢能作证,奴婢亲眼看见爷自己咬的。” 阮小梨:“……” 满腔的怒气堆在胸口,一点都发作不出来了。 她又抬手摸了摸贺烬的嘴角:“为什么咬舌头?” 贺烬抓住她的手揉搓了两下,咬牙切齿道:“它自己不听话!” 阮小梨:“……” 舌头长在你身上,要怎么不听话? 她哭笑不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贺烬的手又冷又硬,顿时有些担心,却不等问一句怎么了,彩雀刚才挤兑她的话就浮现在了脑海里,她顿时恍然:“你咬舌头是因为紧张?” 贺烬扭开头咳了两声,大约是有些窘迫,耳朵稍微红了一点,却没有开口。 阮小梨只当他是抹不开脸,正要转移话题,贺烬忽然抬手蹭了蹭她的脸颊,声音低哑的开了口:“你真好看……” 阮小梨一顿,夸她好看的人不计其数,可贺烬这一句却和旁人不一样,仿佛直接钻进了她心里,然后窜起了一束滚烫的小火苗。 她嗓子有些发哑,抬眼看向贺烬,嘴唇动了动,正要问一句你喜欢吗,大红的盖头便从天而降。 付悉咳了两声:“吉时快到了,莫要再耽搁。” 阮小梨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贺烬却是顿了顿才应了一声,拉着她就要走,冯不印连忙凑过来:“我背我背,不是说脚不能落地吗?” 贺烬刚才还带着几分窘迫的眼睛瞬间犀利起来,看的冯不印寒毛直竖,他给气笑了:“你们这夫妻俩就是一对白眼狼啊,我招谁惹谁了?替你们操心一个个的还都不待见我。” 阮小梨虽然看不见,却也猜到是贺烬的小心眼又犯了,拉着他低低劝了一句什么,贺烬怔住,诧异的看了一眼付悉。 付悉略有些茫然:“什么?” 贺烬张了张嘴,但不等说出什么来,袖子就被阮小梨猛地一拽,他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没什么。” 话音落下,他却仍旧没让开,反而一弯腰将阮小梨抱了起来:“不用旁人,我送你出嫁,再迎你过门。” 阮小梨隔着盖头愣住了:“这也行?” 苏夫人从角落里钻出来,她自知以前得罪了贺家,所以今日一早就来了,伺候的十分殷勤,盼着能缓和一点和阮小梨的关系,可惜收效收微,所以一直藏在角落里,轻易不敢开口,可现在却是忍无可忍:“国公爷,没有这种规矩……” 贺烬充耳不闻,抱着人就走了出去。 他的心跳声很快,脚步却很稳,阮小梨伏在他胸口,一时竟只觉得心安。 喜乐铺天盖地的响起来,阮小梨被放进了喜轿里,随着媒婆几声祝语,轿子被抬了起来,在这有规律的晃动里,阮小梨慢慢抓紧了手里的玉如意,方才被贺烬搅乱了的紧张又涌了上来。 等轿子停下来的时候,她就要和贺烬拜堂了,等拜了堂,他们就是名正言顺的,谁都没办法再分开的夫妻了。 兜兜转转那么多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贺烬心有灵犀似的感悟到了她的想法,自马背上扭头看过来,虽然隔着轿门,他们看不见彼此,但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还是一起笑了。 虽然阮小梨的宅子离着国公府并不远,可贺烬还是带着队伍绕了小半个凉京城,才肯往回走。 当初他承诺了阮小梨,要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迎她过门,时隔五年,总算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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