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贺烬仍旧去削竹子,阮小梨无事可做,就将贺烬那件换下来的破损的不成样子的袍子找了出来,准备缝补浆洗一下。 当初这衣裳没丢,是怕被人察觉他们的踪迹。 她搬了个小马扎在屋门口坐下来,就着明亮的阳光往针孔里穿线,虽然是小事,但因为手上有伤,不管是拿针还是拿线都有些抖,她不得不全神贯注,才终于穿好线,比对着破损的口子一点点缝合。 贺烬的目光不自觉看了过来,想起那天在惜荷院,他看见的阮小梨也是这么认认真真的在绣帕子,但大概是因为现在阮小梨手里的是自己的衣裳,所以他的感受,和当时有些不一样。 只是具体那里不一样,他却说不出口,只是有些不太想动弹,就想这么坐着,多看一会儿。 隔壁慢慢吵闹起来,然后声音越来越大,通过叫骂声,贺烬隐约听出来是发生了什么,是吴三婶的娘家人听说吴大郎出事了,特意来探望,现在一群人闹腾着要来找阮小梨算账。 贺烬手里刚削好的竹箭啪的一声断了,他冷笑了一声,这群刁民,不过是看阮小梨孤身一人,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等他回了侯府…… 可眼下还是只能忍着,就算有些不消停,可至少比在外头风餐露宿的逃命要好的多。 他将折断的竹箭丢在地上,起身进了屋子,路过阮小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嘱咐了一句:“不必理会他们。” 阮小梨的耳朵显然没有他还用,还没听见隔壁那些不堪的话,闻言很是茫然的看了过来:“怎么了?” 贺烬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轻轻弹了弹她脑门:“有人来闹事了。” 大概是这次弹的不疼,阮小梨慢了两拍才伸手捂住额头:“知道了,我就当听不见……爷快进去吧。” 贺烬看着她被捂起来的额头,眼底闪过一丝可惜,却没再耽误,很快就进了屋子,与此同时,外头响起敲门声,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辱骂,听起来倒是十分气势汹汹。 但阮小梨懒得理会,她就真的假装自己是个聋子,他们骂他们的,她仍旧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缝补贺烬的袍子。 大概是察觉到院子里可能没人,也或者是他们累了,叫骂声停了下来,没多久院墙上传来动静,阮小梨抬头看过去,吴家老二正站在梯子上往院子里看:“娘,大舅二舅,那小贱人就在院子里!”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看着阮小梨,眼底泛起和他哥如出一辙的亮光来:“看我翻墙过去把她抓起来……” 他冷笑了梁上,又往上面爬了两步,正要扒着墙头往上翻,就一巴掌摁在了削尖了的竹箭上,登时惨叫一声,从墙头摔了下去。 外头顿时又一阵鬼哭狼嚎。 这次惊动了村里人,村长夫妻都露面了,大概是觉得吴家太无耻,儿子爬人家墙头受了伤,他们竟然还有脸找人家姑娘麻烦,这次村长骂的有些凶,还说再闹事就滚出村子。 吴家人这才消停下来,没再惹事,可阮小梨觉得这些人像极了自己曾经见过的泼皮无赖,那样的人是不会被几句话吓到的……他们一定还会做些什么。 可因为贺烬也在,阮小梨心里没感到多少害怕担忧,仍旧低头认认真真的缝补衣裳。 直到天色越来越暗,她才直起腰,抬手揉着酸疼的脖颈,拉伸了一下身体:“可算弄完了……” 贺烬大概听见了:“累就别弄,又不缺那件衣裳。” 阮小梨抖开袍子:“这么好的料子,丢了怪可惜的……明天我去趟镇上吧,买些补身的药,再扯几尺干净的布料,爷身上那些布带都有些脏了。” 贺烬听着她啰啰嗦嗦一段话说完才摇摇头:“不着急。” “我不会引起注意的,我背着篓子,村长婶子说那东西药店里收,我就说是去卖药的……” 贺烬还是没松口,只拧着眉头看阮小梨,这个女人知不知道现在外头很危险。 但阮小梨显然没想这么多,见他不肯松口,还有些为难:“那要不,我跟着村长婶子去?” 再不去,他们就没的吃了。 贺烬还想拒绝,可看着阮小梨期待的眼睛,他竟有些说不出口,这些天,她大概也是实在忍不了了。 他叹了口气:“罢了,早去早回,不要再路上耽搁。” 阮小梨眼睛亮了一下,心里很高兴,她其实以为贺烬还是不会答应的。 “我明白。” 她应了一声,进厨房里去点火贴玉米面饼子,这东西虽然顶饿,但的确不太好吃,明天买点馒头包子带回来吧…… 揣着这种念头,第二天一早阮小梨就出发了,不管是去还是来,路上都没敢耽误,但村子离镇上太远,等到家的时候,天还是黑了。 她加快脚步进了院子,刚要喊一声贺烬,泛着寒光的刀刃就架在了她脖子上。
第89章 有人告密2 阮小梨僵住,不敢再动弹。 可身体动弹不了,眼睛却看清楚了院子里的情形,竟然遍地都是尸体,脚下没有一处地方干净。 而这些人死的也极惨,怎么看都是像是被乱箭射死的,阮小梨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看出来上面插着的东西有些眼熟,那是贺烬削的十分锋利的竹箭。 她终于知道他做这些东西是干什么的了。 而身后挟持她的人,显然比她更清楚这些东西的威力,因为他身上也插着竹箭,只不过为了方便行动,过长的部分都被他削掉了,但他仍旧满身血,连抓着刀的手都在不停颤抖,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贺烬!你给我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杀了她!” 他说着话呕出一口血,刀刃跟着一颤,阮小梨紧紧抓着手里的布袋子,一动不敢动,但身后的人并没有善罢甘休,他狠狠往下压了压刀刃,皮肤立刻割破,鲜血顺着她颈项淌了下去。 “喊,让他出来投降!” 阮小梨有些为难,她倒不是不愿意喊,关键是就算她喊了,贺烬也不可能听啊。 不管怎么说,贺烬也不可能为了她而让自己陷入危险。 “你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喊!” 黑衣人显然没怎么有耐心,大概是因为亲眼目睹同伴全死,知道自己孤立无援了,也或者是觉得没了退路,索性放手一搏,总之那刀刃割的越来越深,血液也越来越浓稠。 阮小梨微微一颤,有些控制不住身体,僵得成了一块木头,她艰难的吞了下口水,说话的时候有些结巴:“你别冲动……其,其实,你认错人了,我就是来送个饭,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人,贺烬是谁呀?” 黑衣人狰狞一笑,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骗鬼呢?!给我喊!” 他不信阮小梨反而松了口气,但她还是不敢喊。现在不喊,这人还拿她当个护身符,就算会受伤,也不至于死;可要是喊了,他发现贺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肯定会立刻给她一刀。 这种时候,她要么犟着不吭声,要么就得反着说,至少不能让这个人如意。 嘴角淌出血来,她不敢擦,声音控制不住的发颤“壮士,我喊了也没用,他,他不会出来的。” “别废话!” 黑衣人恶狠狠的吼了一声:“要么把人喊出来,要么就给我去死!” 他的刀刃又压了下来,阮小梨不得不歪了歪头,才能让脆弱的脖颈少受到一点伤害,视线却不自觉落在了屋门上。 贺烬是走了呢还是就在里面看着?他现在怎么想的呢? 她只是短暂的愣了一下神,可却足以让黑衣人失去理智,他一脚将阮小梨踹了出去,拿着刀对准了她:“给我喊!” 阮小梨猝不及防,摔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这一下对方踹的很用力,落地后她好一会都没喘上气来,但并没有人顾忌她现在的难过,黑衣人的刀干脆对准了她的眼睛:“我再说一遍,喊!” 刀尖在瞳孔里逐渐放大,阮小梨失去了语言能力,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宁愿这个男人在她脖子上划一刀。 温热的血液喷溅出来,阮小梨本能的闭上眼睛,迟迟没有睁开,直到一双手拍了拍她的脸。 “阮小梨?” 阮小梨一愣,迟疑地睁开眼睛,眼前血红一片,她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瞎了一只眼睛才会这样,还是因为别的。 但贺烬的手很快擦了擦她的脸,眼泪也顺着眼角滑落出去,将眼睛里的血液冲洗干净,世界重新变得清晰起来。 “……爷?” 贺烬把她拉起来,眼神晦涩的看了她一眼:“没事吧?” 阮小梨摇了摇头,但脖子上还在不停的流血,贺烬抬手捂住她的伤口,拉着她进了屋子:“你的伤口得处理一下。” 阮小梨木木的应了一声,由着贺烬把她带进屋子里,让她坐在了椅子上,等伤口碰到药粉,被刺激的疼痛剧烈起来时,她才回过神来,原来刚才的血是黑衣人的,她又逃过一劫…… 奇怪的是,心里竟然也没有多害怕。 她抬了抬手,想接过贺烬手里的布条自己来,可这一动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提着布袋子。 她将布袋子放在桌子上,摸了摸已经凉透的包子,抬眼看着贺烬:“爷饿不饿?” 贺烬给她包扎的手一顿,大概完全没想到她这时候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把阮小梨的伤口包扎好,才忽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阮小梨,我没有不想救你……只是当时的情况,一旦我露面,我们就会完全陷入被动……” 阮小梨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这个人在解释吗? 她笑了笑:“我明白,爷有自己的考量,不用告诉我……这不是也没事吗。” 她其实不开口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个结果,现在只是很庆幸,幸亏自己当时没有喊,没有报多余的希望。 但最后,他也还是救了自己的,不管怎么说,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还是要谢谢爷,又救了我一回。” 贺烬仰头看着她,半晌没说话。 阮小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倒也不是很感兴趣,她将包子拿出来:“来不及热了,爷凑活着吃吧,我还买了药,爷带一些在身上,还有……” “阮小梨。” 贺烬忽然打断了她的话,他接过阮小梨手里的包子,却又放回了桌子上,他仰头看着阮小梨,目光幽深又晦涩:“阮小梨……你,你刚才为什么不喊?” 阮小梨被问的微微一愣,为什么不喊?她怕死啊,喊了会死啊,当然不能喊。 于是她摇摇头:“我不能……” 屋顶忽然响起极轻的瓦片碰撞声,阮小梨下意识闭了嘴,贺烬一把拉起她,两人躲进了里屋,阮小梨这才看见里屋的窗户已经从里面完全封死了,地面有整束削好的竹子,贺烬显然早就做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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