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会儿功夫,秦妈妈便从里屋捧出个一尺见方的匣子,老太君道:“这匣子里的首饰拿去给你媳妇儿戴着玩吧,可不许再编排祖母小气了。”梁惊鸿也不客气,接在手里嘿嘿笑着跟皎娘道:“还不快谢祖母。” 皎娘哪有梁惊鸿这样的厚脸皮,明目张胆的要东西,俏脸红的都能滴出血了,垂着头蹲身行礼低声道了谢,羞的连脖颈都是红的。 老太君见她这样儿,也不忍再打趣,由着小两口去了,等小两口子走了,老太君不禁叹道:“这孩子脸皮也太薄了,碰上小六儿这个没皮没脸的,哪里斗得过。” 叶氏心中惊叹皎娘的好运,这才见了几回啊就博了老太君的欢心,不禁给了见面礼,还担心她被惊鸿欺负。却道:“您老这话,莫不是盼着惊鸿娶个脸皮厚的媳妇不成。” 老太君道:“倒也不是这个,是我瞧着这孩子是个老实性子,身子又娇娇弱弱的,叫人怜爱。” 叶氏道:“您老这才没见几面,都如此,惊鸿还能舍得欺负她不成,您老就放心吧,惊鸿恨稀罕着呢,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疼。” 老太君点头:“倒是我瞎操心了,就是见她这样娇弱,也不知怎么生下的寿哥儿。” 叶氏恍然,老人家这是爱屋及乌,心疼寿哥儿连带的寿哥儿娘也一并疼了。 叶氏自然知道皎娘生孩子必定九死一生,当年在燕州府的时候,那孙婆子便说过,皎娘的身子与寻常女子不同,对男人来说是万里挑一的尤物,却有一样,不易有孕,更不能生子,即便勉强怀上了,生的时候也是一尸两命,也正因孙婆子的话,当年知道皎娘有孕之后,惊鸿才强迫她吃下落子药,就是怕她保不住命,说起来也是十足真心,只不过当年两人之间本有误会,这件事更是雪上加霜,也才有后来一连串的变故。 只不过如今想来,那些变故既是祸事却也是皎娘的造化,若不是被带走,皎娘便怀上了,惊鸿若知道,依旧不会任由孩子留下,若再逼着皎娘落胎,两人之间怕这一辈子都好不了了,所以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风水流转世事难料,结果如何端看自己的造化了。 却说皎娘这一路回来都垂着头,进了自己的屋子,也没缓过来,梁惊鸿瞧着 有趣笑道:“你不好意思什么,这是祖母补给孙媳妇的见面礼,本就是你该得的,也不知是什么好东西。”说着把匣子放到桌上打开,顿时满室宝光。 皎娘下意识看过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竟是满满一匣子首饰,头面簪环玉佩项圈,应有尽有,有赤金镶着各色玛瑙碧玺翡翠的,更有一整套点翠镶八宝的头面,映着窗外的光亮,熠熠生辉,便是皎娘出身寒门,没见过什么世面,也知道点翠的首饰极其贵重,当年在燕州府的时候,燕州府名门望族的潘府,几位夫人若有一支点翠的簪子,也轻易不舍得戴,而这匣子里却有整整一套。 皎娘不禁道:“这太贵重了。” 梁惊鸿却道:“这算什么,我跟你说,祖母好东西多着呢,都在祖母私库里收着呢,我小时候祖母常领着我进去寻宝,满满一库房宝贝呢,祖母说,那些东西谁也不给,以后都是我媳妇儿的,也就是你的,尽管收着就是。” 皎娘被他说的脸更红,却不能说什么,她可知道梁惊鸿是个打蛇上棍的,一旦自己这儿松了口子,他必然见缝插针跟进来,这男人可不知道什么叫羞臊。 梁惊鸿见她接招儿,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这五年真不是白过的,皎娘倒越发的不好哄骗了,看起来,自己还得再接再厉才行。 便话音一转道:“看起来祖母很是喜欢你呢,要不然也不会带了这个上船,这可是祖母压箱子底儿的好东西,平日绝不会拿出来给人的。” 皎娘:“我平日里不大戴这些。” 梁惊鸿道:“不过是祖母的心意罢了,戴不戴的不打紧,不戴便收起来,横竖也不占什么地儿。”说着却从匣子里挑了一支簪子出来道:“这支簪子好看,正配你。”说着抬手插在了皎娘发间 他动作极顺,皎娘不妨,簪子便已插在了头上,并取了妆镜过来,举着给她照:“你瞧瞧,是不是配你。” 他举着镜子正对皎娘,皎娘不想看都不行,只得抬头,却有些愣怔,镜中女子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是熟悉的眉眼,可不知为何又有些陌生。 如云的青丝间插了一只蜻蜓簪,簪子是用翡翠雕琢而成,蜻蜓的眼睛是红宝石,雕的活灵活现,这支簪子衬的镜中人眉眼盈盈,仿佛整个人都灵动了。 梁惊鸿道:“若换一身鲜亮的衣裳,便更好看了。” 皎娘回过神来,不知何时,镜子已经放到了前面桌案上,而梁惊鸿却凑到自己耳边,下巴几乎搭在了自己肩上,他的脸一同映在镜中,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目光沉沉眼底似有火光跃跃欲试。 皎娘一惊,急忙站起来想避开,她起身太快,忘了梁惊鸿下巴搭在自己肩上,这一下正撞到他的下颚上,梁惊鸿刚张嘴要说话的,这一下被她撞的硬生生合了嘴,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头。 梁惊鸿捂着嘴哎呦了叫了出来,皎娘吓了一跳,忙去看他:“你怎么了?”却见他捂着嘴的手指间有血滴了下来,顿时脸色一白:“怎么有血,我,我去寻大夫过来。”说着便要往外走,却被梁惊鸿一把拖了回去:“我就是大夫,还找什么。”大约是伤了舌头,说话有些口齿不清。 皎娘咬着唇看着他问:“伤哪儿了?” 梁惊鸿道:“不妨事,就是咬了舌头,你帮我上些药便好。” 皎娘不免有些无措指着自己道:“我,上药?” 梁惊鸿可怜兮兮的道:“你不会不给我上药吧。” 皎娘忙道:“不是,我,我不会,要不叫婆子进来。” 梁惊鸿却道:“若婆子来上药,我这伤可就瞒不住了,回头要是传出去怎么办。” 皎娘也觉着不妥,若是伤了别处也还罢了,偏偏是舌头,这屋里只他跟自己,若是传出去,别人不定猜疑什么呢,想想皎娘都觉脸发烫。 终是咬了咬牙道:“那,那我去拿伤药来。”
第227章 自作孽不可活 却被梁惊鸿扯住袖子, 皎娘疑惑的看向他,梁惊鸿从怀里拿了个扁扁的瓷盒出来放在她手里,瞧见那瓷盒, 皎娘身子顿时一僵, 脸上刚褪下的晕红,腾一下又冲了上来,这瓷盒她是见过的, 当年在燕州府别院的时候便用过,她还记得梁惊鸿说过是宫里御制的秘药,涂在伤处的确有奇效,且并无药味, 反而有股子清淡的花香,只不过他伤的是舌头,用这个上药?想着神色愈发的不自在。 梁惊鸿却仿佛没瞧见她的异常一般, 一边望着她, 一边指着自己的嘴, 催她上药。 到了这会儿也容不得退却, 只能硬着头皮, 把手里的瓷盒打开,顿时一股熟悉的花香沁出,皎娘辨不出是什么花的香味,只记得这药膏子的味道虽不浓烈却能留香持久。 皎娘用小指的指甲在瓷盒里挑了一些, 抬头却见梁惊鸿已然张开了嘴, 瞧见了舌侧的伤口,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未想伤的这样厉害, 好深的一道齿痕, 这么半天了还一直渗血。 皎娘用帕子拖了他的下巴,低声道:“莫动。”把自己的指头伸过去给他上药,一碰到伤口,大约是疼了,嘴巴合了起来,刚好把皎娘的小指含在了嘴里。 皎娘待要用力抽出小指,不想梁惊鸿闷哼了一声,皎娘以为碰到了他的伤处,不敢动了,加之梁惊鸿可怜巴巴的望着她,那样子哪里还是霸道不讲理的纨绔小侯爷,倒像一只冲着她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只不过这哈巴狗的体量有些大。 皎娘心一软,不好硬抽,便道:“你张开嘴,我瞧瞧。” 梁惊鸿却摇头,嗓子眼里含糊的唔唔了两声,像是怕疼,皎娘不禁叹了口气,声音更为柔和:“你慢着些,不会痛,你若不张嘴,我怎么给你上药。” 梁惊鸿仿佛被她说动了,犹豫片刻,慢慢张了嘴,皎娘这才把小指抽了出来,指甲上的药已经没了,可那指上温软滑腻的感觉,令皎娘俏脸一阵阵发烫。 总觉得哪里不对了,有些疑心这厮是装了,毕竟不是没领教过这男人的无耻程度,疑心之下看了他一眼,却见他仍是眼巴巴看着自己,一脸的委屈,倒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磕绊了,跟大人撒娇一般,倒不像有什么阴谋诡计。 皎娘不禁暗暗摇头,自己想差了吧,真要耍阴谋诡计,也不会把自己伤成这般吧,更何况,这舌头上的伤也不是能装出来的。 便又挑了些药膏给他涂在伤处,这一次他倒乖巧的配合,并未似上回一般,即便疼也忍住了没闭嘴,大约是疼的厉害,眼睛有些红。 等皎娘上了药,梁惊鸿便说要更衣匆忙出去了,倒让皎娘愣了好一会儿,觉着梁惊鸿的反应着实有些莫名其妙。 梁惊鸿皎娘这儿逃也是的窜了出去,吩咐说要沐浴更衣,便直接钻到自己舱房里去了,李顺儿虽不知出了何事,却不敢怠慢,忙让人抬了浴桶进去,本来还特意吩咐两个小厮精心伺候着,不想后脚就被梁惊鸿赶了出来。 李顺儿心道,六爷今儿这脾气有些暴躁,莫非又是因为状元公,不对啊,状元公一早就走了,到这会儿也没见来,况六爷早上借着给老太君问安的名头,不是把大娘子带走了吗,按理说该心情好才对,怎么反倒焦躁了。 难道是在大娘子哪儿吃了瘪,也不对,自己一直在外头守着呢,没听见屋里有异常啊,况,刚从老太君哪儿回来还是欢喜的,怎可能说几句话就变了。 李顺儿百思不得其解,他哪里知道他家六爷是搬了石头砸上自己的脚了呢,梁惊鸿本来是想趁着咬伤了舌头,哄的皎娘跟自己亲近亲近,哪想这苦肉计使的过了,也是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刚瞧着那样近在咫尺,温柔着给自己上药的皎娘,那纤纤玉指含在自己嘴里的感觉,根本忍不住那股子躁火,若不快些出来,真怕自己把她按在榻上。 如此,可就前功尽弃了,再想让皎娘卸下心防便更难了,泡在浴桶里,半天方降了火气,松了口气之余不免又觉心酸,明明是自己三媒六证娶进家的娘子,却连碰都不能碰,心尖儿上的人儿就在跟前儿,偏偏只能看不能动,梁惊鸿忽觉,如今这般境况,好像比这五年里看不见都要煎熬。 当然,这不过是他吃不到嘴发的牢骚,前面没有皎娘的五年他可不想再经历了,忽记起,这五年来自己无数次想过,只要皎娘能回来,哪怕梦里让自己见一面叙叙相思之苦也好,可如今人活生生在自己身边儿,能说会笑,还能跟自己说话儿,他却不满足了,见不着的时候想见面,见了面便想说话儿,能说会笑了便又盼着抱在怀里行那夫妻之间的雨水之欢,果然人都是得陇望蜀的贪心之辈,他梁惊鸿亦然,他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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