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长了心眼, 直接把在外面洒扫的小伙计,拖到一边儿, 塞了一吊钱在小伙计手里, 方问道:“前两日我陪着婆娘来瞧病, 还是医馆的招牌,郎中说先吃上两剂,若见了好,再拿着方子来寻他加减两味药,谁知今儿来了一瞧,连字号招牌都换了,我这正疑惑别是走差了吧。” 那小伙计既拿了钱自然要透些消息,更何况本也不是什么机密,东家掌柜的也未特意交代不让说,便道:“先头是医馆来着,不过那主家不想做了,盘给了我们东家,便成了我们春芝堂的分号。” 钱九疑惑道:“这医馆极是红火,见天看病的都排长龙,这样赚钱的好营生,怎会忽然不做了。” 那小伙计道:“这个可就不知道了,倒是听我们掌柜的提过一嘴,说医馆这位东家不是寻常人,颇有些大来头,开医馆不过是闲来无事寻个消遣罢了,并非正经做生意糊口,开了些日子腻烦了,自然便收了。” 钱九:“不对啊,我可听说这医馆不光一个东家,还有好几个参股的呢,其中就有个姓潘的,常在医馆里盯着,那掌柜都对他格外客气呢,说也是医馆的主家,前头陪我婆娘来瞧病的时候见过,瞧着挺斯文,不像做买卖的,倒像个秀才郎。” 小伙计听了撇了撇嘴的道:“你说的是潘复吧,他算哪门子秀才,不过就是衙门里打杂的,就凭他也想参股医馆的买卖?做梦想什么好事呢,不过就是仗着跟潘府沾了点儿亲戚,硬是不要脸的往上凑罢了,有事没事就往梁府里钻,得亏梁六爷好性儿,本就没什么架子,又看在跟潘家大少爷的交情上,不大理会,由着他进出,谁知这小子就是个穷要饭的下三滥,扶不起的烂泥巴墙,竟然见财起意,大清白日便去梁府偷盗,落个人赃并获,已然送到了衙门里关了起来,真真的活该儿。”说着不禁有些警觉道:“你不是来问医馆的吗,扫听这些做什么?” 钱九忙道:“我,我就是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 小伙计道:“问这晦气的人做什么。” 钱九:“之前在医馆见过一面,听说家里有位颇贤良的娘子,我是有些可怜他那娘子,没了男人往后可指望谁去。” 小伙计听了噗嗤一声乐了:“我说你这人真够逗的,你家老婆还病着呢,怎就惦记上别人家的娘子了。”说着凑近他低声道:“跟你透个底儿,潘复家里那小娘子是生了个极标志的模样儿,却是个实实在在的病秧子,在娘家的时候便是我们春芝堂的常客,三五不时便要病上一场,这样和暖的天气都不能出来吹风,说白了,就是个美人灯,瞧着好看不顶用,听说,正因不顶用,潘复外头才有了相好的,前几日跟他家娘子和离了,要说这小娘子还真是个有运道的,瞧瞧前脚和离,后脚这潘复就倒霉了,当真是报应不爽。” 正说着,春芝堂那边喊了一声,小伙计不敢再跟钱九废话,忙着跑了回去。 钱九自认这回是扫听清楚了,径自回了牢里,见了潘复没什么好气把小伙计的话说了一遍,潘复听的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气道:“胡说,我与梁兄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常邀我去府中饮宴诗会,我是梁府的座上宾,岂会偷盗梁府财物。” 钱九颇有些不屑:“座上宾?你可真敢说,若非人赃俱获,能连审都不审就把你关在这儿吗,甭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且问你,你那宅子的房契在哪儿?” 潘复颇有些警觉的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钱九:“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也不想想以你如今的处境,若不拿出些大银子来疏通,只怕死在牢里也未可知。” 潘复:“我,我是冤枉的,并未偷盗。” 钱九见他这样儿,脸色缓了缓道:“潘兄可在衙门里当过差,怎这点儿事都不明白?上头说你有罪便有罪,无罪也是有罪,说你冤枉那才冤枉,说白了使些银子翻过来,才能从这儿出去,兄弟劝你一句,便你心里再不甘,也得先从这儿出去再说,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出去了,才能弄明白到底谁害你,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不就结了。” 潘复虽知钱九不怀好意,却明白他这些话说的在理儿,无论如何自己得先出去,弄明白这些来龙去脉再做打算,可他如今哪来的银子,置那宅子还是从钱庄里借的银子,如今自己手里是镚子儿没有,就剩下那房契了,想到房契便想起了南楼月。 想南楼月一片痴心与自己,若知自己落到如此境地,必会想尽一切法子救自己出去,南楼月虽是戏子却颇有人脉,在戏班子里当了这么多年头牌红倌人,梯己存项必然不少,更何况自己把那房契都送与了他,出点儿银子还叫事儿吗。 想到此,便让钱九去找南楼月,把自己的境况说与他听,自然有好处。 因前头春芝堂的小伙计说潘复在外有了相好,才跟他娘子和离,故此,潘复一说出南楼月,钱九便信了个八九不离十,既是相好又正在热乎头上,自然会出银子救他,便照着潘复说的去了梁府找南楼月。 哪想别说见南楼月了,光瞧着梁府外头这气派的门楼子,钱九便打心底里发憷,根本不敢往前靠,只远远缩在边儿上,等了半日,方等到个送货的从角门出来,忙过去扫听,这人是专司给梁府送菜肉盐酱等物的,因梁府常有宴席,隔不几日便要送一趟,月底归总结账,今儿正是结账的日子,便一早来了,结了账顺道又揽了一桩大生意,心里正欢喜,被钱九拦住便也未恼。 还好脾气的问钱九拦住自己可是有事? 钱九忙扯谎说自己是书铺子里的伙计,前些日子,南楼月遣了人来铺子里寻个话本子,正赶上缺货,特意交代若是到货,便来知会一声,自己今儿才来了梁府,可瞧见梁府的气派,却心中胆怯,不敢靠前儿。 那送货的听了笑道:“瞧着你五大三粗的,不想竟这般胆小,不过,便你今儿进去了也见不着人,如今天气和暖,梁六爷早搬去城外别院住了,还特意叫了外头的杂耍班子去凑热闹,府里自己的戏班子昨儿就去了,过两日便要开园子,真真好一番大热闹,我可盼着呢,到时候怎么也得带着家里婆娘闺女去见识见识。”
第65章 合该就是我的人 钱九道:“我是来寻南楼月的, 不找戏班子。” 送货的撇了撇嘴:“这话说的,不是一回事吗,谁不知梁六爷从南边请了戏班子过来, 南楼月正是这戏班的台柱子, 如今六爷要开城外的园子,戏班子去了,他自然也得去, 若没他这个台柱子,那戏还有什么看头,你若不着急便等等,若着急的话, 只得往城外跑一趟了。” 钱九忙客气的谢了,看着送货的走了,心里暗暗惊诧, 没想到潘复的相好是个戏子, 先头还只当是梁府里的歌姬舞娘一类人, 这唱戏的不都是男的吗, 怪不得潘复说的时候遮遮掩掩, 原来好这口儿,难怪跟媳妇儿和离呢。 惊诧过后却也暗暗盘算,听刚送货的话音儿,这南楼月是戏班子的头牌红倌人, 哪是轻易就能见的, 若是连人都见不着,便潘复许了自己再多好处, 也是一场空啊。 忽想起送货的说, 过一两日这位梁府的主子爷就要开园子, 到时候自己跟着进去岂不便宜,只要能进去园子,再寻机会找南楼月也就是了。 钱九打好了主意,便回牢里跟潘复说了,潘复听着眼睛都亮了,既是要开园子,便说明梁惊鸿如今也在别院呢,忙道:“若见不着南楼月,便去寻惊鸿兄也一样,他自来待我亲厚,只他府里的下人们势力眼,趁他不在府中坑害我,若惊鸿兄知道,必不会饶了他们这帮狗杂碎。” 他这些话,钱九是一个字儿都不信,心说,都到这会儿了,这潘复还自以为是呢,那梁府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那位梁六爷必然出身不凡,说白了,人家那是云彩尖儿上的人上人,你潘复算个什么东西,靠着跟潘府沾点儿亲,来投奔依傍的,是打秋风的落魄户,跟那街上要饭的差不离,泥地里头打滚的贱坯子,别说亲厚,就是仰着头看一眼那云彩都不够格。 虽心里不屑,看在好处的份上,也不想太得罪他,便道:“你可饶了我吧,兄弟可不是你潘兄,识文断字,一肚子学问,能入那位贵人的眼,我要是说找那位爷,不一顿棍子打出来都是好的,我还是去寻南楼月靠谱些。” 潘复听了这话,心里不由生出些许得意,能得梁惊鸿青眼 有加,的确是颇长脸的事,梁惊鸿平日里结交饮宴的不是富家子弟便是燕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即便对潘明成也是淡淡的,并不见深交,倒是把自己视为挚友,因此还曾引得那些公子哥们不满。 潘复翻来覆去的想了许久,觉着自己落到这般境地,必是那些平日里一起饮宴的富家公子哥儿,见梁惊鸿对自己亲厚,心里嫉恨,才趁着惊鸿兄不在府里,栽赃陷害自己,越想越觉着自己猜的不错,暗暗诅咒发誓,等自己出去了必要这些人好看。 也不想想,他一个来投亲的落魄户,有什么能耐让那些富家子弟好看,不得不说,梁惊鸿这场戏演的真好,都到这时候了,潘复仍觉他是个大好人。 却哪里知道,他这一切倒霉催的遭遇都是梁惊鸿一手炮制, 更不会想到,他眼里的大好人,如今正对着他和离的娘子没皮没脸的献殷勤呢。 皎娘在别院中每日里三顿药膳,搭配药浴,如此精心调养,几日下来哪还有不好的,更何况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病症,不过就是初次破瓜,折腾的狠了些,加之她身子娇弱,又与旁人有些不同,方才瞧着凶险,内服外用的折腾了这些日子,身上的伤早好了。 先头皎娘还怕,自己身子一好,梁惊鸿便又来纠缠,心里怕的紧,只听见外头廊间的脚步声,都忍不住瑟缩,不想这梁惊鸿前头那般急色,见了自己便像要扑过来似的,如今却似变了个人一般。 虽仍日日都来后院,也常说些调情暧昧之语,却始终不曾留宿,如此数日过来,皎娘心里时刻绷紧的哪根弦不觉松了些,不似之前那般只见了他便似惊弓之鸟一般。 梁惊鸿显然对这样的变化很是满意,虽想着皎娘若是能对自己笑上 一笑更好,然也并不强求,他如今是越瞧人越喜欢,觉着皎娘哪儿哪儿都好,竟无一处是不合自己心意的,甚至觉得皎娘本该她就是自己的,便她不搭理自己,只瞧着她心里都觉舒坦。 故此,天天一早便来后院,到天黑都不舍得走,先头还不好如何折腾,如今有了开园子的事,可算有了名目,梁惊鸿便吩咐了下去,一时间吃的喝的穿的戴的,用的,摆的……流水一样的送进了后院,把库房堆得满满当当,四季衣裳别管是绫的罗的纱的缎的,薄的厚的棉的夹的皮的毛的……只能想到的都有,料子式样也是最新的最好的,首饰更是一并置了十几套,簪环耳坠戒指手镯,金玉珍珠碧玺玛瑙……什么名贵材质的样样儿不缺,就连搭配裙子的各种环佩香包帕子也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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