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所说极是,”她温婉一笑,“想必也是我那一刀夺了夫君体力,夫君才会一整夜体如寒冰,相当无用,半点温暖也提供不了呢。” 江琮默然。 泠琅却忽然爬起来:“对了——。” “什么?” 晨光熹微,帐内昏昏暗暗,漂浮着清冽香气,青年侧着脸看他,眉骨在阴影中有种险峭的弧度。 “你的刀伤,”泠琅说,“我刚刚怎么没瞧见?” 江琮微笑道:“我不是说过吗?当时或许还是缺点力气。” “放屁,”泠琅对自己十分有自信,“给我看看。” 江琮怀疑自己听错:“看什么?” 泠琅也怀疑自己听错:“夫君方才不是很热情么?” 她不再废话,倾身上前,伸手试图扯他衣襟。 江琮一抬臂,挡开她的手,泠琅当即变幻方向,左手往他身后一探,想使出一招声东击西。 对方哼笑一声,也用左手去迎,同时右手腕翻转,招架住她往下攻来的企图。 “夫人精力可真够足的,”他一边拆招,一边冷嘲,“睡醒起来也要先操练一番。” 泠琅右手如游蛇一般贴过他后背,她喘着气笑道:“有如夫君这般勇猛的男子在侧,岂有不操练之理?” 江琮闻言,肩膀一沉,运气于掌,闪电般扣住她潜伏而来的右手。泠琅一惊,试图挣开,竟是纹丝不动。 他牢牢按着她命脉,俯身贴在她耳边低语:“这下算勇猛吗?夫人满意了?” 泠琅正想拿白鹭楼之事嘲他,话已到嘴边,忽地哎呀一声。 “好疼,”她可怜兮兮地叫道,“夫君,你把我弄疼了。” 江琮一顿,马上想起他现下紧扣住的这只手,在昨晚曾经紧握住剑锋,应该留下了不浅的伤口。 也不知她后来上药没有,就算处理过,这么折腾也该又裂开。 他立即松手,瞧见少女已经染上朦胧湿意的双眼。正要问询,却见那楚楚泪眼忽地显现狡黠之色。 她抬臂,火光电石之间连按他肩上两处大穴,他顿时半个身子一阵酸麻,无论如何也使不得劲了。 泠琅不去看江琮当下是什么表情,她羞赧一笑:“不知怎的,忽然又有劲儿了呢。” 江琮一语不发,他看着对方乌黑柔软的发顶,她起来也不顾梳理,就忙着同他比划,如今一片毛茸茸乱糟糟。 那双手小心翼翼往他腰间去,似是要扯他系带。 他忍无可忍:“你还想看哪处?” 泠琅一惊,才觉多此一举,嘴上仍逞强道:“看看那晚的伤势,不可以么?” 话虽如此,但她还是转变方向,改去掀他前襟。 江琮咬着牙,看那双手慢吞吞拉开他领口,纤细玉白的手指又用更慢的速度,从锁骨往下一一抚过。 他不明白自己大早上怎么就要遭这份罪。 她还贴上来,像研究什么珍宝似的,一寸一寸细细地看,还偶尔嗅闻。 “真是奇了,”少女惊叹,“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呀!” 她说这话的时候,吐息洒落在上边,热而潮。 江琮闭上眼,他听见自己说:“看好了吗?” “没有,”她说,“我还有一个了不得的发现。” 江琮麻木道:“什么发现?” “就是——” 指尖从他胸口划过,正巧是十来日前受伤那处,那里格外敏感。 格外让他沉默。 “这里,”她轻轻戳弄了一下,“这里的香气格外清楚,我大概晓得,你那种兰草味道是从何而来了。” 江琮面无表情地睁开眼,手一抬,将衣服掩得严严实实。 泠琅意外道:“这么快就复原啦?” 江琮掀开帐帘,起身披衣,朝外面走去。 他的声音淡淡传来:“夫人点穴之术不怎么样。” 泠琅坦然道:“确实只学了皮毛……这东西太难练,胜算也不大,就这种时候拿来应付应付。” 她想了想,笑道:“这些日子时常练习,倒是精进了一些。我原本以为连你半刻钟都制不住呢。” 帐外传来柜门被打开,器物撞击的声音,他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是在你那个小婢女身上练习?” “夫君果然聪慧过人。” “夫人果然心狠手辣。” 泠琅不满道:“我又不点那等伤人之穴。” 说着低下头,开始找外裳,也想穿了衣服出去,却见凌乱松软的铺间投上一道阴影。 她讶然回头,看到江琮不知为何去而复返,他立于帐边,背对着光看不清表情。 泠琅眯了眯眼:“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江琮没说话,只抬起手,递来一只瓷盒。 泠琅好奇接过,它透□□致,十分小巧,盖子边上绘了淡金色花纹,闻上去有隐隐熟悉香气。 她反应过来:“这是——” 江琮颔首:“手摊开。” 泠琅犹豫片刻,依言将右手掌心向上,显露在二人眼前。 一道狰狞伤口横在右掌之上,并不长,但深红的色泽足见其深刻,更别提此时正在浸润出鲜红。 江琮拿过瓷盒,在她面前掀开,一阵清幽兰香顿时弥漫开来。 膏体呈现出温和的乳白,被挑了一点在指尖,触到伤口的时候,一阵冰凉刺痛猛然袭来。 泠琅的手指顿时蜷曲了一下,江琮没有忽略这点变化,他淡淡道:“点穴的时候不是挺厉害?” 泠琅却十分惴惴道:“这真是用死蝎子做的?” 江琮说:“是啊,还加了死蜈蚣,烂蜘蛛。” 泠琅看见对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条干净布带,轻轻将手掌缠绕起来,伤口被细致绵密地包裹,好似覆上了一层软羽。 她抿了抿唇,说:“还有后面。” 江琮瞥了她一眼:“我知道。” 泠琅说:“昨晚沐浴时看不真切,应该不算深。” 江琮问:“那手上这道深不深?” 泠琅顿了顿:“也还好?” 江琮柔声道:“是很好,夫人半个月不必再提刀了。” 泠琅赧然道:“夫君呢?现在还拿得动剑吗?” 她仰起脸看他:“你帮我涂药,我度你真气,十分合算。” 江琮默了一瞬:“我昏睡的时候,你也曾为我度过气?” 泠琅点点头,而后转过身,慢慢解开自己胸前系扣,衣料滑下,裸露的背部顿时感受到山间凉意。 她满不在乎道:“是啊,不过就一次,心血来潮而已,不用太感激我……” 仿佛能感受到身后那道视线,她抬起左手,将散落在背后的头发拨到身前,发丝扫拂过肩头,第一次让她觉得有奇妙的痒。 很快,后腰那片一直隐隐作痛的肌肤也得到了缓解,清凉与滑腻再次覆盖了上去。她感受到他指尖的形状,不算柔软,指甲修剪得很浅。 这个过程不长不短,谁也没再开口说话。 嘲讽,威胁或是调笑的话都没有说,空气中安静极了,只有淡淡香气浮沉,晨光透进帐帘晃动。 直到衣料重新覆上身体,她理好衣襟,回过头,看到对方已经离开。 她撑起下巴,漫不经心地想,她身上如今也有他的味道了。 不过两句话,便能反应出来自己曾在他身上度过气,同聪明人说话办事,果然还是痛快许多。 泠琅翻看自己的掌心,那里被包裹得很好,柔软熨帖,她很少有对自己的伤势这么上心的时候。 从前因为不想让李如海知道,所以有什么都往肚子里咽,早已习惯了草草处理后独自熬过,后面也不再关心这些。 她对痛楚有很强的耐受能力,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空手夺兵刃,总好过兵刃落在自己身上,这个道理很好懂。 她嗅闻着手中芬芳,慢慢地想,这潭水真的够深,她稀里糊涂一脚踏入,看起来已经很难抽身。 不能抽身,就把水搅得更浑一点。 他们互相挟持着对方的把柄,也有让各自觊觎的筹码,这种情况下的合作简直完美到世间难有。 她就是有自信,自己最后是占便宜的那个,就像能用几段睡一觉便能复生的真气,成功换来千金难寻的兰蝎药膏。 兰蝎,食兰草而生,有凝血舒缓功效,生于岭南山脉之中,极难寻得。 她从前就有点怀疑,现在终于确信,侯府中擅长伪装表演的远远不止她一个,有人藏得更深,更久,怀揣的秘密比她更耐人寻味。 这实在太有意思了,虽说危险仍隐蔽于暗处,但同他能带来的趣味比起来,完全不值一提。 泠琅从未对刀以外的东西焕发过如此强烈的探索欲,像一尾在深海中游荡了太久的鱼,终于在苍茫幽暗中觅见了同类。 它带来的是啃啮还是抚慰,统统不重要,它出现在这里,就已经是吸引的意义。目的地相仿,能纠缠着搭上一程,去往更未知浩渺的海域,便算值得。 泠琅起身,走入外间,绿袖已经候着了,女孩儿慌忙迎上来,脸上是熟悉的关切。 她笑着,从容应答种种问题,又是那个娇婉温柔的侯府新妇,挑不出半点差错。 梳洗罢,又用上早膳,泠琅慢吞吞喝着碗中清粥,忽略绿袖欲言又止的表情。 对方还是开口了:“少夫人,世子他怎么不同您一起,是不是还在闹着气……” 泠琅叹了口气,道:“男子心,海底针,你问我我又该问谁呢?” 绿袖泫然道:“您的手昨天划破了,奴婢也没及时瞧见,如今吵架,奴婢又出不出什么主意,真没用,呜呜呜……” 泠琅忙安抚她:“横竖是我的不是,怎能怪到你身上?” 念着身边还有其他侍女,她又添了一句:“待会儿世子回来,我好生向他道歉赔罪,这一茬便过了罢,不必忧心。” 嘴上说着要道歉赔罪,做小伏低的世子夫人,在两刻钟后却将茶盏掼在了地上。 她指着心如海底针的世子,气得双颊通红。 “这么大一个人你都看不住?青云会都是吃白饭的?”
第27章 狭路遇 江琮的手停在空中。 片刻前, 还有一杯茶被他握着,可还没送到嘴边,便被一个怒火冲天的小娘子一把夺过, 摔碎在地上。 略作停顿后, 他从善如流地端起桌案上另一杯,施施然饮了起来。 小娘子瞪着他:“那是我的。” 江琮回应道:“嗯。” 她好像已经气急败坏:“我喝过了!” 他耐心道:“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泠琅恼怒地说,“你好歹一个分舵舵主, 怎得连个老头子都看不住?” 江琮吹了口茶面上的热气:“我何时说过我是什么舵主?” 泠琅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你当我是傻子?事到如今,还想装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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