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着从地上起身,右手想要触碰发上的簪子,只是右手刚刚抬起便滞留在空中,他摊开右手、掌心朝上,近乎贪婪地接着细细密密的雨花,可是这雨实在是太小了,冲刷不尽他手上的泥泞,他眉心微微蹙起,踌躇片刻、还是扯过如雪的衣袍擦了擦手,这才动作珍重地摘下头上的白玉簪——这是她送他的礼物,可不能弄碎了。 他右手骨节修长、白玉在他的掌心也是稍逊一筹。 宋南鸢倚在门口,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雨丝绵密、顺着屋檐滴滴答答坠|落,像是一道珍珠帘幕,她在这头,他在那头。 两个世界,沟壑分明。 她眼皮微掀,看见他从台阶坠|落,忽然想起在城南的惊醒,那时候他可比现在要凄惨多了。 只是他摔落在地的时候,忽然一个浅粉色的物件从他袖中摔落。 那是? ---- 作者有话要说: 记错章节了,或许等到我被锁的那一天,宝宝们就知道什么时候要早来了,狗头保命。 【1】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战国策·魏四·秦王使人谓安陵君》 办法 ======
第29章 看见一个浅粉色的物件从他的袖中掉落, 宋南鸢歪头思索片刻,自打带他回来,他的衣物便都是她买来的,所以她记得很清楚, 她从来没有给他买过任何粉色的物件。 至于冷月, 她生性冷淡,平日里也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颜色。 所以, 显而易见, 这东西是她的。 斜风细雨, 宋南鸢轻笑出声, 倒是有意思,他藏的挺严啊。 沈淮清把右手握着白玉簪,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衫, 湿漉漉的发丝从白玉似的额边垂落, 狼狈中又显出一身世家公子的风骨, 他抿唇、默不作声把白玉簪塞到怀中, 白玉微凉、可是他的心跳声是滚烫的, 一下一下坚定地为一人而跳动。这荷包本就轻巧, 况且雨声淅淅沥沥, 荷包轻飘飘落在地上, 他也听不见什么声响。 他弯着腰在院中四处寻找,希望可以找到那一口井, 为他心爱的姑娘打水清洗伤口,他不知道, 他心爱的姑娘就站在一边, 冷眼旁观他的一举一动,面无表情看着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可是分明他可以做天上月, 如今却因为一人跌成泥中花。 这院子本不算大,可偏偏他是一个瞎子,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寸寸搜寻。 他本就重病未愈,冰凉的雨砸落在身上,他逐渐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可是想到她方才喊疼,他就铁了心一定要为她清洗伤口,而后为她包扎伤口,姑娘家的,若是伤口感染了,只怕会留疤。 宋南鸢看见他这般狼狈的样子,心头微微一颤,不过是短短一年,他早就不是记忆中光风霁月的贵公子了。 也不是那个喜欢揉她头的文弱书生了。 她垂眸、纤长的睫毛在眼前连接成一条线,过去和现在似乎被这条线无情地割裂开来,一头是她和他,另一头是这些年亘古不变的时光。 沉默半响,宋南鸢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她在城南刚碰见他的时候,他便是这般狼狈的模样,她既然把他带了回来,就不能让他比从前还要狼狈。 她抬手拿起放在门后的油纸伞,撑伞便走到了院中,米黄色的油纸伞舒展开来,像是一朵葳蕤迤逦的杏花,这院子本就不大,是以她走到他身旁也没有花费多少力气,只是刚走下台阶的时候,她视线的余光便不由自主落在了那粉色的物件上——原来是一个粉色的荷包。 细细算来,她这段日子也就丢了这么一个荷包,还是昨天晚上扔出去的。 怪不得今天早上没在院中找到这荷包,原来是他拿走藏起来了。 心思倒是藏得够深。 虽然心中是这样想,可是宋南鸢却没有半点要弯腰捡起这个荷包的意思,她只是眉眼含笑,轻飘飘从这个荷包上方跨过去,神情中没有半分留恋。 她不是一个念旧的人,况且这荷包本就是她昨日自己扔出去的,他若是喜欢、那便好好留着吧。 沈淮清在院中摸索着,忽然察觉上方没有雨花飘落,他有些疑惑地伸出手、掌心朝上向前方探去,不应该啊、江南的雨季连绵,每次下雨都要好一阵,今天怎么这会儿就结束了? 冰凉的雨花洒落在掌心,奇怪,明明还在下雨啊? “公子。”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她清脆的声音,沈淮清这才如梦初醒,连忙从地上起身,问道:“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奴家不出来的话,难不成公子真要在这里淋一下午的雨?”她语气玩味,具体也听不出来究竟是嘲讽还是担忧。 沈淮清想到自己方才的狼狈模样,他抿唇,心中忽然有些自卑悄然滋长,他悄悄往旁边拉开一些距离,害怕把身上的泥点站在她的衣裙上。 不想,她却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躲什么?” “在下害怕把姑娘的衣裙弄脏。”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宋南鸢垂眸、实现落在她桃红色的衣袂处,那里不知何时早就染上一点泥泞,她拉着他的手、往身边带了一段距离,言辞柔和安慰道:“不用担心,没弄脏。” 况且,现在早就弄脏了。 她撑着月牙黄的油纸伞,桃粉色的裙裾荡漾开来,像是一朵迤逦的桃花,桃红色的裙摆时不时跟他的白衣交缠在一起,看起来宛如恋人的亲密无间。 笑话,他们恐怕是世上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吧? 不多时,她便拉着他的手走到井边,侧首冲他道:“公子,你先撑着伞。” 而后,她弯腰动作极其熟练地打了一盆水。 宋南鸢把铜盆放在地上,这才重新直起身子,右手直接握着油纸伞的伞柄,她的食指不小心从他的手背划过,一圈涟漪就此荡漾开来,“公子,你蹲下来。” 她如是道。 沈淮清毫不犹豫蹲下身子,她也跟着他一起蹲下,右手带着他的手摸到盆边,平静的嗓音中听不出来太多的喜怒哀乐,“公子,你不是要打水吗?现在这盆水打好了。” 说完这句话,宋南鸢这才悠悠然直起身子,她看着连绵的雨幕,神情中有几分说不出来的落寞孤寂,“公子,我们回屋吧。” 沈淮清端着这一盆水,情绪是说不出的复杂,她如果是可以捉弄他,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这水分明是她自己打的,可是如今她说这是他的。 他有些猜不透她的心思。 宋南鸢撑伞朝前走去,思索片刻,还是用左手拉住了他的手腕,一路轻声提醒。 “此处是台阶,公子注意一些。” “前面要拐弯,公子当心。” …… 她对他的态度分明是不凉不热、若即若离,可她的话语却是轻而易举便照拂到了一切。 他垂眸,情绪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走到屋檐下,宋南鸢便收起了油纸伞,雨点摇曳成一条线从伞尖滑落,她觉得自己的心情平和了许多,看他也多了几分顺眼,“公子,重吗?” 他未曾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她便这样牵着他,一路走到屋中,坐在屋中的圆凳上,沈淮清踌躇片刻,还是低声道:“姑娘,能否先替在下打湿一个帕子,在下需要先洗手才能为姑娘处理伤口。” 宋南鸢垂眸实现落在自己左手胳膊的红痕上,那两道红痕如今也不再流血了,除了瞧着有些吓人,实际上伤口并没有多深,只是她却不打算告诉他,右手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她两手握着帕子在清水中微微一绞,将帕子拧了个半干,递了过去,道:“公子,给你。” 沈淮清接过帕子,其实方才他手中没有沾染多少泥泞,那点泥泞早就在衣袂处擦拭干净了,他又用雨花清洗了一番,如今他的手其实很干净,骨节分明、修长白皙。 可是一想到要给她处理伤口,他总觉得自己要再清洗一番,若是手上不小心沾染了什么脏东西,恐怕会引起伤口感染,到时候就麻烦了,姑娘家若是留疤了,那可该如何是好? 他仔细用手帕擦拭过手指后,抬头冲着她语气温和道:“姑娘,还有帕子吗,在下要用手帕先给姑娘擦拭一下伤口。” 宋南鸢从圆凳上起身,走到梳妆台弯腰拉出一个抽屉,轻盈的手指再次取出一方手帕,指尖触碰到柔软的手帕时,她脑海中忽然不由自主浮现一个念头,自从碰见他以后,旁的先不说,就单单是这帕子,她倒是损失了不少。 她微抿唇角露出一个笑容,神情中难得带了几分妙龄少女的活泼和可人。 走回桌边,她轻轻把帕子递了过去,微抬下巴,“挪,帕子。” 沈淮清接过帕子,语气有些犹豫,“姑娘,麻烦你把胳膊伸过来,若是疼的话,记得告诉在下。” 闻言,宋南鸢依话照办,她揽起桃红色的衣袖,露出来的一段胳膊白白净净,只是在这白玉似的胳膊上,两道红痕血迹斑斑,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寻常姑娘若是身上划了两道这样的口子,定然会红着眼眸撒娇,可宋南鸢面容上却是一片淡定,甚至态度中还有些怡然自得。 沈淮清打湿了帕子,动作轻柔地替她擦拭伤口,冰凉的帕子蘸在伤口上,有一股凉丝丝的感觉,同时也有一种明显的刺痛。 只是这次刺痛比起先前银簪划过皮肤的疼痛,根本不值一提。 宋南鸢也不觉得有多痛,她却偏偏故意发出一道埋怨,“疼,公子,你轻一些。” 沈淮清替她擦拭伤口的动作微微一顿,他手下的力道更加轻柔了一下,像是害怕再弄疼她,只是无论他动作怎么轻柔,好像都会在无意中弄疼她,她时不时发出一道闷|哼声。 只是擦拭伤口,他如玉的额角便沁出点点汗水。 他一个瞎子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有没有为她清洗完所有的伤口,时不时,沈淮清便会抬起头来、低声询问她。 可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 “公子,胳膊上的血污还没有擦拭干净。” 她的嗓音软绵绵的,像是三月枝头最娇嫩的那一朵桃花。 起先他真的以为自己没有擦拭干净,后来她回答的次数多了,他便知晓她是在刻意逗弄他,可偏偏,他不想戳破她这浅薄的谎言。 他只是这样静静地跟她待在一起。 即便什么都不说,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感受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美好。 宋南鸢右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眼前面色微红的青年,她眼眸微眨、唇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娇气道:“公子,胳膊还是很疼啊。” “姑娘,忍一下。”纵然他擦拭的力道已经最轻了,可是胳膊上的划痕还是会隐隐作痛。 “公子,你为什么不问我,有没有可以不疼的法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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