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他便再也没回来。 她永远都不会相信他。 宋南鸢轻笑一声, 抬起右手掰开他的手指,动作干脆利落地甩开他的手, 眉头微挑、俏丽的眉眼上是好不掩盖的恶意, “可是, 公子你一个瞎子, 你如何活下去啊?” “若是再把你丢到城南, 你该如何活下去啊?” 她的话语就像是一条毒蛇, 无情地吞噬了他的自尊心。 沈淮清眉眼低垂, 终于彻底松开了她的衣袖, 只是低声道:“姑娘, 在下明白了。” 说完,他便抬脚走进屋中, 一个人闷声坐在书桌前,既不写字、也不换衣衫, 只是抬头感受从眼前呼啸而过的风。 看见他这幅生闷气的模样, 宋南鸢倒也不惯着他,抬脚就离开, 只是转身前,想到他这多病的身躯,她还是抬手为他阖上了木门,阴冷的寒风被隔绝在门外。 她抬脚走上长廊的时候,眼神无意中落在院中的一点粉色上面,思索片刻,她还是抬步走到院中,弯腰捡起了那个浅粉色的荷包,这荷包显示落在泥地上、又在雨中淋了这么久,早就是脏的不成样子了,可是她俯身捡起这荷包时,神情中却没有半分嫌弃。 一如她当时在城南带着沈淮清回来的时候那样,神情平静、眉眼柔和。 思索片刻,宋南鸢走到井边,从木桶中舀出一瓢水清洗了一下荷包,只是手指碰见这荷包的时候、便发现这荷包鼓鼓囊囊的,似乎是里面填了些什么东西,她蹙眉拆开荷包,便看见里面放着一方折叠起来的手帕,这手帕和荷包的颜色如出一辙,都是浅粉色,一看便知晓这是姑娘家的物件。 若是没有记错,这手帕方才是从他的衣袖中掉出来的吧? 洗干净这荷包和手帕以后,宋南鸢才不紧不慢回到屋中,庭院深深、一片寂静。 沈淮清坐在椅子上,听见木门阖上的声响,他唇角微微勾起,还以为她是要过来哄她了,只是没想到这道声音过后,屋中再次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是时不时从窗外传来的鸟儿鸣叫声,他容色微敛,原来她早就走了啊。 想到放在袖中的荷包,他薄唇轻抿,只是左手在袖中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想到先前在院中的那一摔,他心中猛一咯噔,会不会是方才不小心掉在地上了? 忽然想到怀中的白玉簪,他忙不迭找了出来,右手一寸寸仔细抚过簪子,发现这簪子没有任何磨损,他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想到方才落在院中的荷包,他咬咬牙,毫不犹豫从椅子上起身,准备到院中找到荷包,他本就重病未愈,先是在院中淋了一刻钟的雨,早就是头脑昏昏沉沉,眼下他还要走到院中去寻找这荷包,身体如何受得住? 他这人向来执拗,从前就是这样,如今性子自然也不会改变,他深吸一口气,踉跄着身子便跌跌撞撞到了院中,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在蹲在院中四处找寻荷包。 宋南鸢原本是在屋中盯着手中的荷包发呆,冷不丁看见沈淮清又出现在了院中,还蹲在地上像是在找什么物件,顿时她就生气了,这人还真是把她的话统统当做耳旁风,自己那病秧子身体心里没点数吗? 他要是不想活了可以自戕,何必在她这里拼命作践自己? 他都不看看自己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吗? 哪里还有半点当初光风霁月的贵公子模样。 她抬手把荷包仍在桌上,怒气冲冲便到了他身边,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冷声道:“公子,你前日刚发热,难不成今日还想要发热?” 沈淮清猝不及防被她一拉,身子重心不稳便踉跄了一下,但是好在他反应很快,倒是没有狼狈地摔倒在地上,他从地上起身,低声道:“姑娘,在下的东西掉了,在下是在找东西,并没有要给姑娘找麻烦的意思。” “那公子倒是说说,你丢了什么啊?”闻言,宋南鸢便松开了他的手,语调平稳、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沈淮清哑声站在原地,不肯回答这个问题。 他觉得她一定是看见了。 看见了那个粉色的荷包。 于是,他不肯开口回复她。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今日淋了一场雨,难不成舌头也没了?” 她柔情蜜意的时候嗓音婉转,比那出谷黄鹂的语调还要缠|绵悱恻。 她怒火中烧的时候语调冰冷,比冬日的寒霜还要冷硬。 沈淮清还是不肯开口回答,末了才嗓音低低道:“姑娘,在下的东西掉了,今日要找回来。” 冷风愈吹欲烈,树叶扑簌着从枝头坠|落,宋南鸢看着他这样执拗的神情,终究是担心他的身体,“不用找了,那东西我捡走了。” 说完,她便拽着他朝前走去,她似乎是生气极了,力道比从前重了不少,从前她牵着他朝前走去,总是会言语温和提醒他注意脚下的路,只是这次她只是拽着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开口说话。 好不容易把他塞到了屋中,她扔下一句话便又离开了,“公子,你先换身衣衫吧。” 过了月末半个时辰,宋南鸢这才端着一个红木托盘回来,端着一碗药递到他的面前,“公子,喝药。” 这一眼差点让她心梗,这都过去半个时辰了,他怎么还没有换衣衫? 她拉过他的右手,让他端着药,凶巴巴道:“喝。” 沈淮清睫毛颤动两下,他并未依照她的话语乖乖喝药,而是抬手就把药碗放在了桌上,右手掌心朝上放在她面前。 顿时,宋南鸢就气笑了,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她的公子了?敢情还真把她当丫鬟使唤?这是在问她要什么? 她抬手毫不犹豫便在他的掌心敲了一下,继续凶巴巴威胁道:“赶紧喝药。” 沈淮清照旧摇了摇头,颇为执着地掌心朝上摊在她面前。 宋南鸢看着他明显苍白了许多的神色,低声安慰自己不要跟一个病秧子计较,毕竟来日方长,他今天这样作,改日她有的是法子作弄他,这般想着,她确实心平气和了许多,“公子,你先喝药,我一会儿就把荷包拿过来给你。” 诚然,这话说的已经十分客气了,可是对面面如冠玉的太子爷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继续掌心朝上放在她面前。 小不忍则乱大谋【1】,宋南鸢耐着性子拽过他的右手,轻轻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勉强温言细语道:“公子,你想要的都给你了,现在快点喝药,这药凉了药性就会大大折扣。” 登时,对面温润如玉的太子爷睁开了眼眸,向来空洞的眼神中涌现出一分明显的不自在,他收回自己的右手,有些不自在道:“姑娘,在下并非这个意思。” “那公子到底想要什么?”宋南鸢也被他磨得没什么脾气了,好声好气问道。 “蜜饯。” 他抿唇似乎是觉得有些羞赧,微微侧过头对着她,小声道。 呵,还真给他惯出脾气了。 宋南鸢眯了眯眼,眉眼中的戾气清晰可见,她冷声、每个字都咬的分外清晰,“没有。” 说完,她便从圆凳上站起,居高临下看着他,末了忽然伸出右手掐着他的下颚,语气阴森道:“公子,你若是不喝,我就给你灌下去。” 闻言,沈淮清当即从善如流地端过桌上的药碗,眉眼低垂道:“在下喝药。” 宋南鸢才拂袖坐下,看着他一饮而尽这苦涩的药汁,“去把衣服换了。” 湿衣服一直穿着也不怕会感染风寒,他这命可是比金子还要贵,整日里都要用草药温养,倒也不嫌苦。 “姑娘,在下是个瞎子,如何分得清衣服的样式?” 宋南鸢眯了眯眼,分不清衣服的样式,他那一日沐浴穿衣的时候,分明是衣冠整洁、未见丝毫紊乱,如今倒是知晓睁眼说瞎话了。 “不想换便不换了。”她掀眸道,随后从圆凳上起身,牵着他的右手往前走,轻笑一声,“那就直接去沐浴吧。” 她拉着他不多时便走到了一间屋子,先是让他在原地等候,她便提着木桶给他在浴桶中加满了水,末了还用手试了一下温度,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公子,还是先沐浴吧。” 就在她将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身后忽然响起他纠结的声音。 “姑娘,可是在下的衣衫还没有准备好。”沈淮清站在原地,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公子不是分不清衣衫的样式吗,”她微勾唇角,游刃有余道:“那便不穿了,岂不潇洒自在。” 不是说自己不会穿吗,那便不穿了。 愿望成真了,公子,悦否? 沈淮清自然听明白了她话语中的戏谑意味,他暗自咬牙,觉得这件事情处理起来着实有一些棘手,他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先前就不该那样说,如今如何回复都是错,还不如就这样保持沉默。 可他想小事化了,她却不愿意。 他不是要作吗? 她满足他啊。 不等他想好如何回复,她便好整以暇地望向他,语出惊雷道:“不是不会穿吗,奴家一会儿进来帮公子穿。” “这样安排,公子可还满意?” 满意,他自然是不敢不满意,沈淮清正准备开口辩解,她便气定神闲地继续道:“公子,你若是不满意的话,奴家就在侍候你沐浴,如何?” 深知她的脾气,沈淮清干脆利落地转身,道:“满意。” 这祖宗才总算是满意,欣赏够了他窘迫的模样,宋南鸢这才大发慈悲饶过了他,笑吟吟阖上门守在门外。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浅金色的阳光逐渐消失,这处宅院位于南郊,抬眼便可以看见美如画的晚霞,淡紫和浅粉交织,晕染开来一副多姿的山水图。 宋南鸢百无聊赖站在庭院中,忽然听见了一声微弱的猫叫,抬眼望去,但见那只橘色的小猫可怜巴巴出现在树下,浑身的毛湿漉漉地黏在身上,瞧着倒是可怜兮兮,她的一双眼眸顿时变得雪亮。 她踩着绵软的绣花鞋走到这小猫面前,按照她平日里对着小猫的态度,这小猫见了她恐怕逃跑都来不及呢,只是没想到这小猫却主动凑到了她身前,细小的牙齿一下一下摇着她桃红色裙摆,宋南鸢倒也不嫌弃这小猫脏兮兮的,抬手便把这小猫揽到了怀中。 “平日里瞧着倒是个机灵的,今个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疯了,居然弄成这个狼狈模样。” 午时的饭菜还剩下了一些,宋南鸢原本是想要给这小猫热一下,只是没想到这小猫像是饿极了,凑着头便叼起一块儿肉跑了出去。 宋南鸢倒也不觉得无聊,这小猫吃完一块肉便会眼巴巴过来,若是冷月看见这样的情景定然是会大吃一惊,姑娘不是不喜欢猫吗,怎么对这猫儿如此有耐心? 等这小猫终于吃饱了,才哼哼唧唧地凑到宋南鸢的绣花鞋边,扑棱着打滚,倒是放肆,这野猫还挺好养活,你对它好一点,它便主动凑上来露出最柔软的肚皮,任由你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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