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不住开始四处打量,嗯,一会儿真打起来,她可以翻窗逃走…… “元二!”元墨蓦地听到大长公主喊自己的名字,大长公主眼睛犹盯着姜九怀,口里问道,“告诉家主大人,本宫可有为难你?” 元墨赶紧道:“没有。大长公主待小人十分亲切。” “本宫可有伤你?” “没有。小人毫发无伤。” “家主大人可听清楚了?”大长公主冷冷一笑,“若你真是来寻人的,那就把人领走吧!” 她的神情虽然自若,但握着茶杯的手已经微微发紧。 外面的府兵有近百人,这阵仗哪里是为寻一个男宠? 姜家的势力越来越大了,大到风家无法控制的程度,风家一直用连姻的方式来牵制姜家,姜家也一直想摆脱这种牵制,现在,姜九怀准备动手了么? 这么多年她一直为风家办事,一是仗着姜家不敢反,二是仗着自己辈份高,但她从未忘记风姜两家越来越难两立,一旦撕破脸,嫁入姜家的风家公主就是首当其冲的牺牲。 “怀兄……”一直安静的古凝碧忍不住出声。 只是唤了一声,但担忧与阻止之意尽在她微含焦急之色的双眸中。 一旦在这里对大长公主动手,那便是姜家对风家宣战。 大央表面的和平将被打破,天下将再度陷入动荡之中。 最重要的是,明面上的引子只是一名男宠,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不知是不是听进了古凝碧的意思,姜九怀朝元墨抬了抬手:“过来。” 元墨乖乖过去。 也不敢抬头,只敢盯着姜九怀玄狐斗篷下露出来一点金线蟒纹看。 这就是传说中“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吧? 明明是姜家和风家的争斗,明明是亲王和公主的争斗,却是拿小小的她做筏子,她可真是被殃及池鱼。 “好叫太夫人得知,我的东西,从不许旁人染指,我的人,也从不许旁人使唤。”姜九怀的视线有意无意从安宁公主身上扫过,“这样的事若有下次,休怪我不客气。” 他的声音冰冷至极,眸光极其锋利,安宁公主整个人抖了一下,不由自主往姜其昀身边缩了缩。 姜其昀也被这个眼神唤醒了久远的恐怖回忆,两人鹌鹑一般缩在一起取暖。 呜呜,好吓人。 大长公主瞧他竟是要善了的意思,不禁意外,面上还是冷着脸:“哼,这里都是你姜家的,你是家主,自然是你算了说。” 就在这时,姜三爷急步而来,先喝住外面的府兵和羽林卫:“快把刀收了!大好的日子动什么刀兵?” 然后进来道:“太夫人,今日是您的寿辰,客人们已经用过午饭,此时正在看戏呢,女眷们也在小花园摆了台戏,太夫人要不要过去看看?” 太长公主也顺着台阶就下了:“天冷,戏就罢了,你们辛苦了。” “替长辈庆贺寿辰,原是我们这些晚辈的本份,算不上辛苦。”姜三爷又说了几句场面话,给足大长公主面子,厅上紧张的气氛大为缓和。 这是来打圆场的了。 元墨看他做得纯熟,且下人们都松了一口气,就知道姜三爷没少扮演这种角色。 她悄悄看了姜九怀一眼,正好姜九怀也在看向她。 他的视线……好像是在看一件险些被打碎的瓷器。 元墨在那双永远风淡云轻的眸子里看到了担忧、紧张,甚至还有一丝害怕。 他……在担心她? 在这样大张旗鼓而来,不惜和自家的长辈撕破脸,不是因为报仇,是因为担心她? 风冷极了,但一缕暖意,像温泉自汩汩淌出地底,从心的最深处冒了出来。 “我、我没事。我好得很。”她悄声道,“真的什么事也没有!大长公主人挺好的。” 姜九怀的目光柔软起来,牵起她的手:“走。” 他带着她走向大门。 没有人敢阻挡他的道路,纷纷让开。 斗篷柔软的风毛抚过元墨手背的皮肤,很软很软。 她记得她很早以前就握过阿九的手,有好几次。 但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向手心涌去,每一个毛孔都张开,每一根神经都醒来。 他手心的温度,他指尖的力道……完完整整一丝不漏,沿着肌肤直入心底。 明明天寒地冻,冷风呼啸,元墨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在发烫。 他他他搞这么大阵仗,真的只是为了来接她?
第五十六章 姜家的园林是典型的江南园林,讲究十步一景以及移步换景,房屋与园林搭配得近乎完美,每走一步都能看出不同的景致。 但姜九怀的院子好像是个例外。 院子很大,但空落落的,只栽着几株松树,地上全是白石铺就,一根草都没长。 更奇怪的是院子周围方圆近百尺皆是空地,既无房舍,也无树木,甚至也花花草草都欠奉。 这座院子就这么座落在姜家最腹心的位置,孤伶伶地,十分突兀。 姜九怀的屋子和船上的奢华截然不同,陈设得十分简单,有一股清雅之气。 这个简单在元墨眼里首先就是“少”,既没有各种奇异瑰丽的珍玩,也没有与黄金同价的红茸毯,桌案几榻、文房四宝,没有一样多余之物,简素之极。 当然,等她知道屋子里最不起眼的、满身铜绿的焚香鼎都是数千年的古物时,她默默闭上了嘴,顺便擦了下口水。 唯一同船上一样的,便是屋子里没有灯,用的依然是夜明珠。 “这周围为什么没有房子?”元墨手里捧着热茶,坐在窗口,望着外面好奇地问。 姜九怀道:“拆了。” “谁拆的?”哪个这么大胆? 姜九怀看了她一眼。 元墨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废话,除了家主大人谁敢这么做?于是她改问:“为什么?” “从前有人觉得我太孤单,于是帮我找了许多伙伴,说是陪我一起读书。他们就分别住在周围。”姜九怀淡淡道,“后来我不想看到他们,就让人把房子拆了。” 元墨不由想起姜其昀一起到当年那段时光就见了鬼一般的表情,真不知道他们当年遭遇了什么。 后来白一告诉她,这样做还有一个原因——就算是轻功绝顶的高手想要接近这里,也很难遁形。 从晓晴阁过来已经有小半个时辰了,元墨东拉西扯,七问八问,姜九怀竟也都肯答,面色算得上和悦,没有嫌烦的意思,答完了,他看着她问:“你这么辛苦才见到我,就是来和我说这些?” 元愣一愣。 姜九怀眸子里带着一丝笑意,“从踏进这屋子那一刻起,你就很紧张,阿墨。” “没有没有,我不是……”元墨急忙否认,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阿墨。 奇怪,明明大家都是这么叫的,可是为什么,从他的嘴里叫出来,感觉就很不一样?阿——墨——两个字好像透过耳朵,直坠进心里去。 一定是因为他的声音特别好听吧? 嗯,一定是的! “呃……其实,还真有……”元墨放下茶杯,扭扭捏捏地,“果然没什么事能瞒过家主大人的眼睛啊……” “过来。”姜九怀倚在榻上,向元墨招了招手,元墨乖乖地过去,挨着榻身坐在踏脚上,抬起脸仰望他。 这个姿势特别能取悦姜和怀,他居高临下,手抚上元墨的头顶,姿势特别像抚摸一条小狗。 “说吧。” 这个……元墨低头犹豫,她看得出来姜九怀像是有所期待,但期待的显然不是接下来她想说的话。 但这长长的沉默在姜九怀眼中有了另一种意味。 “怎么?不敢说?”姜九怀声音里有明显的笑意,“你告诉白一的时候,不是说得很好吗?‘望眼欲穿,相思成狂’……” 轰! 一道闪电劈将元墨劈成一块焦炭。 她终于明白过来……原来白一就是这么“说点好话”的! 她后悔了,她真的后悔了……早知道这些话会传进姜九怀的耳朵里,打死她也不敢用这种借口! “家主恕罪!”元墨慌不迭赔罪,被姜九怀一把托住,姜九怀轻声道,“说真话而已,何罪之有?” 不是的我没有…… 那可不是什么真话…… “我很少听到别人说真话。从很小的时候起,我的身边就是一堆虚情假意的人,一堆虚情假意的话,他们口口声声要为我肝脑涂地,结果一个个都只是想要我死。” 姜九怀的手扶上元墨的肩,蓝色的小厮衣袍,衬得他的指尖格外苍白。 他低头凝望着元墨,向来风淡云轻的眸子漆黑深沉,像是风吹走了云,露出天空的本来面目。 元墨毫无阻碍地明白了,这可能是相识以来她最最接近这个人的一刻。 “知道为什么我的侍卫统领不姓姜而姓白吗?因为之前已经有三个姜姓的侍卫统领想杀我,他们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精妙,有人用毒,有人安排陷阱,有人和刺客里应外合……后来他们都死了。他们的功劳可不小,因为教会我如何识别谎言,教会了我不要相信身边的人。白一是我捡到的,而你……你捡到了我。” 姜九怀声音很低,很轻,“我相信你们,因为你们不姓姜,你们不想要我死,所以你们不会骗我,对吗?” 外面天色阴沉下来了,仿佛是要下雪,黯淡的天光中,洁净的桌案在阴影中发着微光,墙上的山水图静静矗立,小院内有一种奇异的宁静,仿佛时光漏了一条缝,当年那个谁也不相信、谁也不敢靠近的小姜九怀悄悄探出了头,睁着一双温润稚气的眸子,充满期待地想要一个保证。 这一个瞬间,元墨终于明白听到白一转达的话,姜九怀为什么不生气。 因为没有人跟他说过那些话,从来没有。 没有人告诉过他“喜欢”两个字。他在别人眼里是妖魔,是邪恶,是诅咒,人们接近他只为除去他,他身边信得过的人屈指可数。 三爷,平公公,白一。 现在还加上了她。 他就像是一个从来没有吃到糖的小孩,只要有人给了他一块糖,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紧紧攥住,再也不肯放手。 元墨忽然有一种冲动,想要抱抱他。 抱抱当年那个期盼着善意与温情的小姜九怀,抱抱在暗害与谋杀中长大的家主大人。 但理智阻止了她。 理智不单阻止了她,还顺手抽了她好几个耳光:“醒醒!你那些话骗了白一,也就等于骗了他!你完蛋了!等他发现,就会送你一颗亮晶晶的金刚石——嵌进你的脑壳里!” 元墨面色惨白,泫然欲泣。 姜九怀一顿,那个从时光缝隙中溜出来的小小少年不见了,他重新变成高傲冷淡的姜家家主,松开了元墨,淡淡道:“不必如此。我还用不着你来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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