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妄分明就是不愿与他比试。 可很快,江妄视线在周围环视了一周后, 露出几分不解的神色来,待到周围嘈杂声渐弱后,才缓声开口道:“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应下了你的挑战,也并未与你开玩笑,何来戏弄?还是说,陈小侯爷觉得,本王若蒙住了双眼,你便赢不了了?” “怎可能!”陈堰想也不想就拔高了声音, 而后才发觉自己竟是上了江妄的套,被他激怒至此。 好样的。 也不知他是哪来的底气如此狂妄,胆敢当着这么多人说出如此嚣张之言。 以退为进吗? 想以此让他不好意思再接受比试? 做梦。 陈堰冷哼一声, 微微抬起了下巴,眸底阴鸷涌现, 嗓音却是温和平静:“晋越王你未免也太过自信了些, 不过自信过了头, 便是自负, 你可当真想好了?可别到时候输了便道是你承让太多,反倒怪我胜之不武了。” “放心,自然不会。” 江妄说得太过轻松,淡然的模样好似完全不在乎一般,叫人下意识便觉得,他是当真没觉得自己会有输的可能。 但这怎么可能,那可是蒙着眼,且还需得使用一把次等弓。 难不成江妄是压根就不在乎输赢? 陈堰努力想在江妄脸上寻找到淡定外表下的伪装,却是一无所获。 他咬了咬牙,仍是不愿就此放过,沉声又道:“晋越王既然如此自信,那不若我们就加上赌注。” “你想赌什么?” “如若我输了,自是任凭晋越王处置,何等要求我皆可接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如若王爷您输了……” 陈堰顿住话语,视线诡异地朝旁看去,最终落在了宋知渺身上。 那意味不明的神色令宋知渺浑身发毛,背脊陡然升起一股凉意,刺得浑身不适。 “如若王爷输了,那便将宋姑娘归还于我,从此再不能与她牵扯分毫,如何?” 周围猛然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平常的射术比试最终会演变成这副模样,众人的视线也逐渐从争锋相对的二人身上转移到了一旁身形娇小几乎被淹没在人群中的宋知渺。 上回在宫宴之时,袅袅现身的宋知渺已是叫人惊艳了一番,可此时在场却有许多人是头一次细细打量这位被人传为妖娆魅惑不正经的宋家千金。 小姑娘面色微红,像是被气的,微鼓着脸颊,怒瞪着双眼,灿亮的眼眸圆溜溜的好似并无太大的杀伤力,艳红的唇带起几分媚色,却又因唇角的两个浅浅梨涡柔和了她的艳。 纤细脖颈下的身形,好似的确不怎正经,叫人一眼看去便移不开视线,纤腰翘臀,丰腴柔软,被勾勒出的曲线婉转娇媚,仅是静静站在那里,就像是能蛊人心魄一般。 宋知渺正为陈堰逐渐暴露出的无耻面目而感到愤怒,一时间并未注意周遭诸多不善的目光,一听陈堰如此过分之言,张嘴正要回击,手腕却忽的被一只宽厚的大掌抓住,带着一股强势却并不粗鲁的力道将她往他身后拉去了一步。 高挺的身形遮挡住了她眼前的视线,自也挡住了周围看向她的目光。 宋知渺一怔,便闻江妄沉声道:“她并非谁人的所有物,何来占有归还一说,她也并非商品货物可以让你随意作为赌注,你若想比,大可安安心心比试一场,若非要赌,若本王输了,也同样任凭你处置,如何?” 宋知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好似在江妄沉冷的嗓音中听出几分愠怒之色。 可自方才陈堰挑衅他起,他便一直云淡风轻,那些恶劣的言语丝毫影响不到他分毫,此时却毫无征兆地升起了怒火。 她瞧不见江妄的神色,更也未曾见过江妄当真发怒的样子,只是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好似一堵坚实的高墙,挡去了那些对她不怀好意的意图,令她的心跳没由来地跳动着巨大的声响。 她也同样瞧不见陈堰的神色,不知他是否会被此话给噎得变了脸。 可还不待陈堰回话,江妄却又再次怒声道:“陈小侯爷到底是比还是不比,不比便莫在此处挡路了。” “比,为何不比!就按你说的比!” 陈堰显然是被江妄的话语激上了头,宋知渺微侧了些身子便瞧见他面目狰狞的半张脸,温隽柔和不再,好似要狠狠教训江妄一番的模样。 待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甚是失态的模样时,又连忙稳住了心绪,朝着在场其余人高声道: “大家都听见了,晋越王与我应下比试,他将蒙眼射箭,还自认定能够赢过我,在下不才,的确承认自己射术定不如晋越王精湛,但晋越王如此自负,显然是将京都儿郎都贬低到了谷底,我并非想要以不公平之势胜之不武,但若不当真用实力赢过他,只怕在晋越王眼中,我乃至在座的各位,京都中人,皆会被晋越王认作无能之辈,大家且一同见证,我定不负众望。” 这话一出,原本对于陈堰硬要与蒙眼的江妄比试颇为不耻之人,又瞬间被他带动了情绪。 江妄能如此狂妄,可不就是觉得在场的众人皆是废物,连蒙着眼都能胜过他们。 这般情绪被挑起,周围再次传来响动,一个个举着手出声支持陈堰,更是将此前对江妄的好感全数败光。 “你这是胡说八道!他何曾有这个意思,不是你硬要比试的吗!” 宋知渺忍无可忍,探出身子便朝陈堰怒吼了去,只是她的声音并未能盖过周围此起彼伏的叫好声,只叫陈堰缓缓看向了她,漆黑的眸底阴鸷深邃,蔓延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沉。 眸底闪过的一抹势在必得,好似并非仅是对于接下来将要进行的比试。 宋知渺紧攥着拳头,正要拔高声音为江妄正名,却闻身旁好似一阵轻笑声,不冷不淡,叫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笑什么? 这种时候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江妄挑了挑眉,视线落在小姑娘气鼓鼓的面容上,那柔嫩的脸蛋久未褪去红润,被攥住的手腕也带起她自身因怒火带起的温热。 “江妄,你……” “担心得不到珠宝了?” “怎么可能,这时候了还想什么珠宝,陈堰摆明了就是想让你下不来台,你怎能着了他的道!” 这回,宋知渺是当真瞧见了江妄的笑。 弧度优美的唇角微微上扬,笑意蔓延眼尾,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勾勒出下弯的弧度,锋利的剑眉因此而柔和,有棱有角的下颌线好似有了圆润之处。 他笑得好看,笑得蛊人,甚比宋知渺曾想象过的他带着笑的模样,还要好看数倍。 “谁着了谁的道,还说不一定呢。” * 与往常置办相同的射术比试,却因着开场前的插曲变得尤为不同。 在二人最终对决之前,仍是需要一一与不同的对手进行比试,可大家好似心思都牵挂在了那即将到来的比试上,亦或是江妄本就实力超群。 不过一炷香时间,江妄的对手全数败下阵来,陈堰那头也一路连胜至此,终是迎来了最终的对决。 观看席上人满为患,往前比试结束就会离去的人皆留下来想要见证这一场空前绝后的对决。 实则,对于比试的结果,大家心里仍是更偏向于江妄落败。 方才江妄的实力初有展现,的确令人叹服,可远不至于能够用次等弓蒙眼战胜同样实力不容小觑的陈堰的。 他们期待的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晋越王战败的模样,他会露出怎样的神情,而输了赌注的他,又将被陈堰要求做何等屈辱之事。 这无疑是这场比试最大的看点。 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比试开始。 明德坊的负责人将提前决定好的两把弓呈了上来,陈堰勾唇一笑,朝江妄抬了抬手:“晋越王,请吧,可要先试试弓?” 江妄垂眸看了一眼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牛角弓,弓体有轻微破损,弓弦似是也极为老旧了。 这把弓显然不是比试场上会被人选中作为武器的弓,放置在那处仅是为了展示不同的弓种,以做装饰罢了。 江妄伸手拿起弓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试着轻拉过弓弦,心里便大概有了数。 的确不怎衬手,但也足够了。 方才他能如此狂妄,待到当真拿到这把弓感受到弓的破旧后定是会露出为难紧张的情绪,陈堰不想错过分毫,一直紧盯着江妄,却久未瞧见他面上的变化。 直到江妄拉扯过弓弦后,竟还露出几分满意之色来。 他还在装什么!死到临头的逞强罢了! 陈堰咬了咬牙上前拿起兽王弓,沉实的重量令他心中又缓和了几分。 江妄赢不了的,他当是可以开始思考自己待会要提出怎样的惩罚来好好教训一下江妄了。 陈堰在这头心中风起云涌,江妄却是连看也未多看他一眼,抬手示意一旁的负责人,接过了一条黑色的绸带。 陈堰见状冷笑一声,嘴上忍不住道:“王爷,可否要将靶子移近些许,若是未得好成绩便罢了,脱了靶,笑话可就大了。” 江妄闻言总算看向了陈堰,神色仍旧淡然,不急不缓道:“既然如此,那便再往外移五十步,如何?” 陈堰一愣,显然被这话给惊到了。 现在已是五十步之远的距离,若再移五十步,岂不有百步之远了,他还从未射过这么远的靶子,那般距离,岂不连靶心都不易瞧清了。 陈堰下意识就想拒绝,却对上江妄一双沉黑的眼眸,霎时觉得自己被看轻了。 他握紧手中的百兽弓,有强弓在手,百步之远并非问题,加大力道便能射中,只是准心就无法把握精确了,但他又有何惧,再不济也能比一个看不见之人精准。 陈堰微昂着头应了声:“那便如王爷所愿,把靶子再往外移五十步。” 观看席上爆出惊呼声,眼看难度步步升高,众人不禁为陈堰捏了把冷汗,更甚开始疑虑江妄如此狂妄的自信,是否并非逞能,而是他当真有这等实力,不然已是临到关头,怎能丝毫没有慌乱之色。 比试还未开始,宋知渺便看得心惊肉跳,她不觉江妄会是那般逞能自大之人,可眼前的一幕幕叫她又实在难以安心,赌得这么大,若是陈堰当真要叫他难堪该如何是好。 被江妄吩咐在一旁照看着的云烈察觉宋知渺的紧张,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压低声音宽慰道:“宋姑娘不必担忧,王爷自是胜券在握,不会输的。” “可是,那么远的距离,再怎么也……” 京都之人果真是见识短浅。 云烈自豪地挺直了胸膛,轻笑道:“王爷可是在战场上骑射也能精准射中三百步开外的敌军,这算什么远。” “三百步!”还是骑射! 宋知渺惊呼出声,又顿时捂住了嘴,担心叫旁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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