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漪忖道:“我看,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会吧?”红芙讶然。 “她看起来确实一无所知,否则应该不是这样的态度。”周静漪皱了皱眉,忽道,“陶大娘这手可真是高明。” 红芙不解。 周静漪冷笑了一声,说道:“她若一无所知,那就当真成了无辜之人,以元瑜的性格定是不忍心迁怒薄待她的,如此一来,陶家真是里子面子全都有了。” 她言罢,满是嘲意地笑着,轻叹了口气。 “我在这里为后半生苦苦挣扎,她却好,不费吹灰之力,什么都得到了。”她涩然地牵了牵唇角,说道,“我最想要的,她都有了。” 陶新荷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可自己却已全输了。 陶新荷坐在回程的马车里,凝神思索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心中疑问的答案,于是唤了桃枝,问道:“你帮我想想,我上回和周家姑娘见面,还有这次来宛山别院,可有不小心做过什么失礼的事么?” 桃枝只想了一瞬,便肯定道:“没有啊,夫人怎么这样问?” 陶新荷忖道:“我在想她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不喜欢我的样子。” 她原本还想着陪周静漪多说几句话再走的,没想到人家看上去却像是压根不欢迎她来。 春棠宽慰道:“夫人不要多想,周姑娘可能只是身体不太舒服,又不习惯应酬人,所以才显得冷淡了些而已,她若是不喜夫人,也就不会特意让人单独送礼来了。” 陶新荷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说不定周静漪是见着她这新妇模样有些触景生情呢?她想,那自己倒真是有些不识趣了。 陶新荷一贯是个想开了就不会再去纠缠那些细枝末节的人,她给周静漪找到了今日态度冷淡的理由,自然也就理解了对方,不会再去有什么情绪。 所以回到崔园的时候,她也完全没有让崔夫人看出不妥来,婆媳两个当天中午还果真凑到小厨去一起琢磨了顿略有创新的午饭出来。 陶新荷嫁到崔家后虽不能如她所愿的那样天天看到崔湛,但她和婆母相处无碍,又不用每日里去见崔太夫人和其他亲戚,倒也算过得顺心。 至于崔太夫人派来约束她的那个黄嬷嬷,自新婚那日之后开始也明显找不到什么活儿干了,因为陶新荷这些日子基本上就忙着三件事:临摹崔湛留给她的字帖、背崔氏家训,还有就是去正院陪崔夫人。 这三件事里头两件都是修身进学的正事,黄嬷嬷没什么话好说,至于这第三件就很灵性了——崔夫人那边当然也不是时时闲着,她有事的时候陶新荷就乖乖陪在旁边听,崔夫人也会不时地指点一下她,没事的时候陶新荷也爱往她那边蹭,但这时候黄嬷嬷即便见着她有什么言行不规整的地方也不好说,因为有崔夫人在,哪里轮得上她去约束人家儿媳妇? 她只能去同崔太夫人说,譬如吃饭的时候陶新荷张口和崔夫人聊了天,又或者在婆母面前笑得大声了些之类的,但崔太夫人却并未说什么。 几次下来黄嬷嬷也就明白了这尺度在哪里,晓得崔太夫人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去说崔夫人,两个做婆婆的都睁只眼闭只眼,那她当然也就懂了该如何装聋作哑。 于是陶新荷就这样又解决了一个麻烦。 直到二月二十五这天,崔湛的五婶,也即是唐娘子过来和崔夫人说起了打算办香宴的事。 “我同阿娘已商量过了,她老人家也觉得这是好主意。”唐娘子笑道,“正好元瑜媳妇刚嫁过来,也能和家里的姑娘、年轻媳妇们同乐一番。” 既然已经是在崔太夫人那里讨定了主意来的,那自然就不是真地来和崔夫人商量要不要办,而是怎么办了。 崔夫人就问她打算定在什么时候,在哪里办。 唐娘子道:“总得留几天准备的时间,我看就三月初一那天吧,元瑜也好休沐回来看个热闹。地方么,阿嫂觉得挽风园那边怎么样?也当是顺便赏赏春日风景。” 崔夫人颔首道:“你想得很周全了,那就这么办吧,我让海棠来帮你。” 唐娘子笑着应是,然后看向陶新荷,忽又想起什么似地,说道:“对了,元瑜媳妇,这次香宴是要从制香开始,每个人的考题要到时才发到手上,你这几天可要好好准备啊。” 陶新荷顿时傻了眼。 崔夫人不动声色地叫住了唐娘子,却又径自对海棠说道:“到时安排座位你们记得将各家姑娘安在一起,媳妇们还是和她们自己夫君坐到一处,等制完香之后大家正好结伴去湖上泛舟。” 唐娘子笑道:“没想到阿嫂还是个有情趣的知心人,你这么一安排,我都想上场了,要不咱们也把自家夫君拉上试一试?” 这话就说得有些故意埋汰人了。陶新荷想,就连自己都知道公爹屋里有个受宠的卢氏,也就是十二娘的生母,这五婶在她婆母面前说什么夫妻情趣,明显就是有意的。 然而崔夫人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容色如常地平静道:“小辈的事我就不掺和了,就算赢了也显得胜之不武。” 唐娘子唇边笑意有瞬间微滞。 “好,”她挑了下眉,“那我就先去了。” 等到唐娘子转身刚离开,陶新荷便立刻冲着崔夫人竖了个大拇指,轻声道:“阿娘说得好。” 崔夫人无声一笑,说她:“你还有空在这里捧我,没听见你五婶说什么?还不赶紧回去用功。” 陶新荷霎时苦了脸:“我刚想问您呢,这该怎么准备才好啊?我熏香还能混一混,但现在是制香,而且还不知道要制什么香,那岂不是要把《香谱》给啃烂了才行?关键是这也没剩几天了。” 哪有人好端端突然搞什么制香宴的…… 崔夫人无奈道:“那也没有办法,这香宴你以为当真是她的主意么?我看多半是太夫人想要让你在众人面前跌个跟头,丢一回脸,借此让你更懂规矩些。”她说着,又轻轻拍了拍儿媳的手,劝道,“你能背多少背多少,到时若抽了个不会的题目就直接认输便是,然后我再递个话给你接着,你趁机另显个会的,也就不至太失颜面。” “你放心,我特意把你们夫妻的位置安排在一起,到时元瑜也会帮着你说话的。”崔夫人又进一步宽了宽她的心。 陶新荷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上了。 虽然婆母给她出了个能挽回颜面的好主意,但陶新荷内心里还是并不愿意丢脸,尤其是她现在丢脸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丈夫和婆母,更重要的还有陶家。 长姐马上就要嫁入淮阳陆氏了,她不想被陆族里的人拿她为借口来笑话阿姐。 于是接下来这几天,她就基本上都在和《香谱》较劲,弄到后来她香方还没记住多少,鼻子倒是先差点失了灵。 眼见着已进入了倒计时,陶新荷不由地开始思考起了作弊的可能性。 “夫人,”桃枝笑着跨了进来,“少卿回来了。” 陶新荷反应过来后,忙起身就往门外跑去,刚一脚踏出,余光就习惯性谨慎地往旁边扫去,果然又瞥见了正杵在檐下灯影外的黄嬷嬷,她当即及时收住已奔出一半的步伐,转而含蓄地站在门口,看着正朝自己走来的崔湛,挥了挥手,眉眼弯弯地唤道:“夫君回来了,还没用过晚饭吧?你想吃什么?” 崔湛将她这转息间连串敏锐的反应看在了眼里,不由扬了扬唇角,径直走上来,说道:“来碗瓠羹就好。” 陶新荷就吩咐春梨道:“让厨上做碗精浇的面片来,再配个酒酿吧。” 春梨应喏。 陶新荷返身进屋前又瞥了眼黄嬷嬷所在的地方,发现人果然已无声无息退了下去,她立刻又高兴地跑跳了两步,一溜烟地凑到崔湛身边去挽住了他的胳膊,叽叽喳喳问道:“你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是明天到。”不等他回答,已又问道,“刚下官署就赶路回来累不累啊?” “还好。”崔湛说着,视线落在了那方略显凌乱的案几上,问道,“你在做什么?” “哎呀,我正要同你说呢,这事可伤脑筋了!”言罢,她就将太夫人借唐娘子之手明日要在挽风园办制香宴的事说了。 “你说,我明天能不能有个什么办法可以先混过去再说么?”她期待地看着他。 崔湛默然道,“你是想作弊?” 陶新荷突然意识到了自己面前这人是她夫君,是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做投机取巧之事的崔元瑜。 她捂了嘴:“你当我没说。”然后兀自小跑回去,坐于案前继续用功去了。 崔湛看着她在那里一会儿翻书,一会儿拣香,一会儿又磨粉,忙忙碌碌又好像不得要领地皱起了眉头的样子,顿了顿,走过去俯身拿起了她手边的书,翻几下折一页,翻几下又折了两页,如此折出数页来递给她,说道:“既是祖母和五婶她们出题,想必考你的多半是这几个香方其中之一,你把这些记住就是了。” 陶新荷愣了下,连忙点头:“好的。”又盈盈向着他一笑,“元瑜你真好!” 崔湛微笑了笑,转身自去了更衣。 等到他出来用过晚饭后,陶新荷仍然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用着功,崔湛也没去打扰她,自己也拿了带回来的公文看,两人各有各忙,不知不觉也就入了深夜。 直到崔湛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的声音,回过头,才发现陶新荷趴在案上睡着了,脚边掉落的正是那本《香谱》。 他便吩咐桃枝去打热水进来,然后自己走过去将陶新荷小心抱起,把她放回了床上,等桃枝递了热巾帕来,又开始给她擦手。 陶新荷迷迷糊糊说道:“我不睡,还没看完。” 崔湛道:“太晚了,先睡觉。” 她就闭着眼哼哼唧唧地同他犟道:“不行,我就眯一会会儿,你要叫我起来。” 他倒没想到她还能有这种技能,无声失笑地道:“好,我叫你。” 陶新荷这才没了声音,由着他擦手洗脸都没再哼哼过。 崔湛把她收拾好了,才起身走回去看了看她先前背的方子,发现就算是只学自己折的那七八页,对她这一晚来说还是负担重了些。 视线慢慢落在了其中一页上,他看着,浅浅蹙眉。
第99章 携手 陶新荷一睁开眼就知道自己睡过了头,她急急忙忙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由着桃枝等人服侍梳洗,一边问道:“少卿呢?” 春棠道:“少卿正在院子里练功呢。” 陶新荷皱了皱鼻子,心道:这人没把她叫起来,自己倒没耽误用功。 眼见着外面已是晨光普照,她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机会再临时抱佛脚了,只能默默叹了口气,做好了今日“运气不够,婆母来凑”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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