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十三正在剥蒜,察觉到有人看他,仰头一瞧,正巧与玉珠四目相对,男人粲然一笑。 玉珠脸红了,抿唇偷笑,低头接着洗糯米。 “姑爷,明儿陪我去一趟王庄罢。”福伯摘着芹菜叶子,瞥了眼一旁切肉的女儿璃心,“我想再去瞧瞧那个宋逢春。” 吴十三笑道:“行啊,那咱们吃了早饭就去,回来时我去趟集市,买上几片瓦,把厨房顶子补一下,前儿晚上下雨了,水从缝隙处漏进来,把米都给打湿了。” 福伯忙笑道:“这点小事你就别管了,现在活儿尽让你干了,又是挑水、又是劈柴补瓦,还得抽空去相看镖师,太累啦。” 吴十三大手一挥:“这有什么的,顺手的事。” “不成不成。”福伯连连摇手:“你是姑爷嘛。” 玉珠听到这儿,笑着插了句嘴:“快打住,别叫他姑爷了,我还没打算嫁他呢。” 吴十三听见这话,扁着嘴,朝女人扔了一小瓣蒜。 玉珠轻巧躲过,笑骂:“瞧瞧,还敢打我呢。” 福伯自然明白俩人在打情骂俏,故意笑道:“姑娘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们俩可是惠清主持见证,王爷保媒的,你哥哥信中也说同意了的,很想尽快见到妹夫,等回江州后就办事,我叫声姑爷又没什么。” 玉珠莞尔。 之前福伯虽喜欢十三,但因为他的身份,始终抱有些许成见,经过这次的事后,尤其听了十三在王府的那两日是如何的舍身取义,又如何的英勇无畏,顿时对十三的印象大为改观,后面福伯在给哥哥的家书中,三页中有两页半在夸十三,成日家姑爷长姑爷短,时不时还找姑爷下棋喝酒,关系就跟父子似的。 有一晚,十三抱着她忽然哭了,说过了二十多年,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家,什么是家人。 “唉,你们俩干麽去找宋大哥。” 璃心撇撇嘴,将案板剁得咚咚直响,不满道:“你俩不怀好意,像去打人似的。” 吴十三忙笑道:“不打人,就是去和宋老爹商量一下你们的婚事。” 璃心咚地一声将菜单剁在案板上,都急红了眼:“商量什么?有什么可商量的,逢春哥你们俩不是见了很多次,之前想法设法打听他,甚、甚至还故意用逛窑子考验他的品行,可查出什么了?我逢春哥就是个老实头,大好人!” “你看你这丫头。”福伯柔声道:“我和姑爷不是担心你嘛,婚事我们是同意的,宋逢春那孩子的确不错,只是咱们不日要回江州,这不,我和姑爷去跟他爹老宋头商量一下,看逢春能不能跟着去。” 吴十三紧着说:“对,到时候咱们家出银子,给你们买套宅院,不用他们宋家掏钱。” 璃心都要哭了:“这不就成了入赘嘛,人家好好的儿子,能同意他吃媳妇家软饭?能让他去江州吗?别又像上回,因着礼单的事,您和他爹吵起来,多让我和逢春哥难做,不行,你们不许去。” 福伯板起脸:“你这丫头也忒傻了,我们都回江州了,你一个人嫁到这儿,受气了找谁?” 璃心不依不饶:“可、可宋老爹肯定不会让逢春哥走的。” 福伯冷哼了声:“要么放儿子,要么这门婚事拉倒,反正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儿的!” 璃心急了,向玉珠求救:“姑娘,你瞧我爹爹,也太霸道了。” 玉珠笑道:“你爹是为了你好,将来你成婚后,有娘家人在跟前,会少受很多罪,我听说逢春他娘很难缠的,拼命给大儿子和二儿子的屋里塞妾侍,挑拨离间,弄得两房夫妻俩成日打架、妯娌之间不和睦,家里鸡飞狗跳的,万一将来你们成婚后,她又往逢春屋里塞人,到时候你怎么办呢?谁替你去争呢?宋家家里斗得厉害,住在一块是非太多,你是个直肠子,肯定会吃亏,何必掺和进去?咱们和宋老爹好好商量,看能不能让逢春去江州,不入赘,就单纯人去就行了。” 璃心脸胀红了,跺了下脚,想了半天,终于憋出句:“那你们可得好好说话,得给人家爹娘留面子啊。” 吴十三大手一挥:“这你放心,我早都找了个巧嘴的师爷,定说动老宋头。” “嗯。”璃心抿唇点了点头,嘿然道:“净顾着说话,都忘了要炒菜,姑娘,你炒五个,我炒五个。” 玉珠手附上小腹,俏脸微红:“我这几日不太舒服,闻不惯油烟味儿,还是你炒吧。” 福伯起身往外走,笑道:“家里没酒了,我去街上打点去。” 吴十三也站了起来,笑着冲玉珠招手,“我陪你外头走走。” 璃心见三个人都借口跑了,气得拿起刀猛剁肉,嘟着嘴:“哼,又把活儿都留给我,你们太坏了!” 此时,正是月最亮的时候,院子里悬挂着几盏中秋节花灯,风一吹,煞是好看。 玉珠和吴十三缓缓在院子里漫步,影子交叠在一起,如胶似漆。 吴十三搂住玉珠,手附上她的小腹,这厚脸皮难得脸红了,轻声笑:“璃心这丫头反应真慢,你都说了闻不了油烟味,她还傻乎乎的不懂。” 玉珠打了下他不安分的手,笑着嗔:“还不是怪你,害得我现在吃什么都想吐。”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吴十三从后面环住女人,生怕她跌倒,仰头看向天上的月亮,忽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玉珠柔声问。 吴十三叹道:“这次咱们回江州,这辈子也不晓得会不会来洛阳,此一别,怕是再难见师父了。” 玉珠心里也难受得紧,牵住他的手,笑道:“那咱们走之前去一趟广慈寺,再看看师父,给他送些月饼,你这几日无事,手抄上一卷佛经送他,他一定很高兴。” “嗯!”吴十三重重地点头,笑道:“说起来也感慨得很,之前入了王府,经历了那么多重危险,我差点以为我要死在那儿呢,真是多亏了有师父在,珠,他真和旁的和尚不一样,一开始见他吧,觉得小老头挺烦,那张嘴噼噼叭叭说个没完,可你却能感觉到,他没恶意,是个大好人,这回他真是救了无数人的性命,我觉得他不像和尚,倒像个侠客。” 玉珠笑道:“没错,师父做这些事从不为了虚名,是真的对万物众生抱有怜悯慈悲的心,就像李太白说的那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他可不就是个侠客?” 吴十三无比赞同,冲玉珠竖起大拇指,笑道:“从前在极乐楼时,偶然听宗主说他最敬佩的就是惠清大师,我那时肤浅,寻思不就是个敲木鱼的臭秃驴,有什么了不起,敬佩他做甚,难道觉得他念经好听?如今认识了师父,我也服气,真的不是所有厉害的大人物,都配得上个侠字,也不是所有人能同时叫黑白两道敬服钦佩,可师父绝对是一位。” 正在两人谈笑的当口,忽然响起阵咚咚敲门声。 吴十三疑惑:“福伯不是打酒去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回自己家干麽敲门呢。” 说话间,吴十三急步奔过去开门。 玉珠也没在意,拎起水壶给菊花浇水,她见门那边老半天没动静,转身望去,十三这会儿双臂环抱在胸前,冷着脸,面色有些不悦。 “谁呀?” 玉珠问了声。 “是我。” 一个清亮的男声徒然响起,陈砚松。 “那个……袁夫人,我有点要紧事想跟你说,能不能见一下,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玉珠暗骂了声晦气,她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定睛一看,果然发现陈砚松这会子站在门槛外,不远处还立着他的狗腿子阿平等人。 这人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手里拿着把折扇,斯文得像个读书人,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一脸的愁云。 此时,门外的陈砚松也在偷偷打量女人,她好像比以前更美了,明艳得让人挪不开目,和吴十三穿同样颜色的衣裳,好一对金童玉女。 “咳咳。”吴十三冷着脸咳嗽了几声,问:“不知二爷找内子什么事?” 陈砚松心里一痛,内子?他们成婚了?什么时候的事? “哦,是这样的。”陈砚松故作轻松,强笑道:“今儿不是补过中秋嘛,到底大家相识一场,也算共患难过,我特意带了些小礼前来拜会。” 说话的当口,陈砚松拍了拍手,让外头候着的下人拎着各种礼盒过来,笑着介绍:“我知道吴兄弟之前受了伤,特给吴兄弟带了好些补血的药材,又托人去海外买了上好的金丝燕盏,滋阴养颜最好了,袁夫人可以吃吃看,还有月饼、福满楼的全鱼宴……” 玉珠忽然闻见股很重的腥味,没忍住,弯腰干呕了起来。 一旁的吴十三见状,忙去给她拍背,连声问有没有事。 瞧见此,陈砚松心里有些不高兴了,这算什么意思,不想要他的礼明说就是,干嘛当人面吐呢,忽然,男人想起了什么,身子一震,试探着问:“你……是不是有了?” 玉珠忙着吐,没空搭理陈砚松。 吴十三冷眼横过去,淡漠道:“她现在鼻子可灵了,闻见异味就犯呕,你把带来的什么鱼啊肉的拿远。” “哦,好好。”陈砚松赶忙让阿平等人离开,他心里难受得紧,嫉妒么,真嫉妒,但也羡慕得很,他卵丸坏了,无法再生儿育女,见那糟污卑微的吴十三有了孩子,还是跟他心爱的女人有了,如何不让他痛恨! 真快啊,他们才在一起多久,这就有了。 陈砚松拱拱手,强迫自己要有风度,可非但笑不出来,反而鼻头发酸,特想哭,人家阖家幸福,他形单影只。 玉珠用帕子擦了下唇,皱眉看向陈砚松,问:“你今晚来做什么?直说吧。” 陈砚松面露痛苦之色,眼睛忽然红了,哽咽道:“听说你们最近打算外出找女儿了,方不方便带我去?” “不太方便。”玉珠笑着拒绝。 其实女儿早都找到了,她一个半月前暗中安排,让人悄悄将女儿送回了江州,如今正由哥哥嫂子带着,这些事都是秘密进行的,陈砚松还以为她握着女儿的踪迹,但因照顾惠清大师,没动身。 “为什么?”陈砚松急眼了,“我是孩子的爹,你凭什么不让我找闺女!再说你们都有自己的孩子了,把我闺女还我不成么?” 玉珠笑着摇头。 陈砚松紧紧攥住折扇,闷声道:“你要多少银子,说个数吧。” 玉珠还是笑着摇头。 陈砚松恼羞成怒了,折扇指向吴十三,气恨道:“难道你想让我女儿叫他爹?” “不行么?”玉珠淡淡一笑。 而此时,吴十三上前一步,手按住陈砚松的肩膀,正色道:“你放心,我绝对会把孩子当成自己生的一样疼爱,小孩子都很灵的,谁对她好,她心里清楚,她也一定会把我当亲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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