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温柔,无关风月。 片刻后,陆憬带着空药碗从寝院出来。 墨竹已经回来了。 “人呢?”陆憬问。 “就在书房。”墨竹道。 “送去柴房吧。”白染染常呆的地方,不能弄脏了。 - 赵刚被人丢进柴房没多久,房门就被推开。 来人身着一生暗红色官袍,负手而立,那双杏眼望着他,不带丝毫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毕竟上阵杀敌的将领,周身的戾气散出来,向来在刀尖舔血的赵刚都忍不住瑟缩了下。 “你自己说,还是我让你说?”陆憬淡声道。 断臂之痛还记忆犹新。 好汉不吃眼前亏,赵刚几乎是和盘托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给了我五百两定金,指使我毁了白瑶的清白,再……” “再如何?”陆憬冷冷看着他。 “再在她脸上烙下淫/妇二字,剥光了丢在镇国府门口。”赵刚越说越小声。 他当时乍一听到这样的要求,也觉得对方实在心狠手辣。 女子的名声如何重要,这样做,简直是比要她死还过分。 可那五百两明晃晃的金子,实在诱人。 他想只要他动作快点,谁又能抓得到他呢? 早知为了这笔钱会丢掉一只手,他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屋内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安静下来。 陆憬半边脸藏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出他的神情。 但赵刚觉得周围温度好似降了许多,他不禁抖了抖身子。 良久良久,陆憬终于开口:“还记得那个男人的相貌吗?” “应该……” 陆憬目光扫过来。 “记得!”赵刚立即改口,“我记得很清楚!” - 一炷香后,陆憬拿着一幅亲手绘制的人像画从柴房出来,交给墨竹。 “去查查这人是谁。”陆憬冷静给出范围,“着重往白府那边查。” 能想出那样丧心病狂的杀人手法,必然是恨白染染入骨之人。 白染染极少与人交恶,背后指使的人是谁,并不难猜。 不会是萧煜,那便是知道萧煜心悦白染染的白清珞。 今日国宴,白清珞虽极力掩藏,但嗓音里的颤抖和眼神里的慌乱,无一不是在告诉他,她不想他走。 或者说,她不想他这么快离开。 她故意挑了今日国宴的日子下手,就是赌他不敢冒着得罪圣上的代价去救人。 陆憬眼神更冷了。 “里面那个,杀了。”最后,陆憬吩咐。 赵刚只要在这世上多活一日,白染染的梦魇就会多做一日。 他留不得,也没必要。 - 有了方向,墨竹查得很快。 夜里,他从窗户翻进寝院,单膝跪地正要开口,就听陆憬道:“我说过,走正门,也不要跪我。” 墨竹:“……” 又忘了。 他尴尬地站起身,双手抱拳道:“回老爷,人找到了,的确和白家有关系。是白家柳氏的贴身嬷嬷的二叔家的大儿子,人我已经抓到了,用了点手段,也招了,说是王嬷嬷给了他二百两银子,让他找的山匪。” 真相已经很明显了。 一来,王嬷嬷不会也没有胆量去叫人对付一个二品诰命夫人;二来,先是二百两白银,后又是一千两黄金,她不过一个奴仆,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自然是有人指使。 这人是柳氏,更是藏在柳氏背后的白清珞。 陆憬望着仍旧躺在床上沉睡的白染染,有些心疼。 父亲偏心,继母狠毒,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可他好像从未听过她抱怨过什么。 就连十年前那日的元宵灯会,她明明都哭到哽咽了,却还是笑着对他说:“小哥哥,这是我娘给我赢来的兔子灯,我送给你了,你千万千万,要好好活着啊。” 那是照进他深渊里的第一束光。 陆憬闭了闭眼。 再开口时,嗓音又带上冷意:“把那人看住了,我明日带他入宫。” 陆憬伸手替白染染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她这样睡着了也好。 这些肮脏的,不堪的人和事,他替她解决。 - 翌日,陆憬起来,嘴对嘴给白染染喂了药,便动身进了宫。 昨日他公然出宫,圣上虽怒极,却仍旧给了他面子。 上朝时忍着一句也没有发作,只下朝后叫他留下。 陆憬便跟着圣上去了甘露殿。 一进门,圣上便将桌案上的奏折朝他掷了过来,“是朕太宠着你了,倒叫你养成了这种恃宠而骄,目中无人的性子!” 陆憬一动也不动,那奏折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头上,撞出一道红印。 陆憬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他猛地跪在圣上面前,沉声道:“求陛下替微臣做主!” - 白清珞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梦里她做的事东窗事发,她被世人唾弃。 她灌了口水,试图压下心底的那股不安。 不会的。 她做得那样隐蔽。 找的人和她的关系差了十万八千里,无论如何也联想不到她的身上。 可她只要想到昨日国宴上,陆憬望向她的眼神,那样漂亮的眸子,却是冰冷的,像是能看透人心。 白清珞深吸口气。 就在这时,毓庆宫外突然来了一群人,翠环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焦急道:“陛下,陛下叫您去趟甘露殿,三殿下也在去的路上了。” 甘露殿向来是圣上和臣子谈事的地方。 什么样的事需要叫上她和萧煜一起去? 白清珞握着茶杯的手一抖,上好的白玉瓷器落在地上,碎成一片。
第二十一章 陆憬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白清珞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辩解,陆憬便将她的所作所为和整件事件相关的证人都一并交代了。 萧徇龙颜大怒:“白清珞,白瑶可是你的亲姐姐,你如何能作出这样手足相残的事情来?” 白清珞求救地望向萧煜,后者却连正眼也不曾瞧她一眼,只道:“枕边人如厮,儿臣恐夜不能寐,恳请父皇允儿臣休妻。” 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磨灭,白清珞心灰意冷。 她突然大笑,手指着萧煜道:“萧煜,你又能干净到哪儿去?你心里那些……” “然她毕竟是婉锦的生母,我不忍婉锦小小年纪便遭受骨肉分离之苦,遂求陆将军网开一面,留她在毓庆宫直至婉锦长大成人。”萧煜打断她的话,听起来善解人意极了。 “不,我不要留在他身边!”白清珞神情突然变得惊恐起来。 陆憬隐隐感觉到,萧煜此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温润谦逊。 白清珞知道他对白染染的心思,倘若有一日从她嘴里泄漏出来,萧煜兴许能全身而退,但白染染却势必被这世俗口诛笔伐。 这样的危险,留在萧煜身边让他处理,实是再好不过了。 陆憬点头应允了。 三皇子妃被废的消息,很快就从皇宫传遍了京城。 没人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只是晋朝自开国以来,从未发生过皇子妃被废的事情,一时间百姓议论纷纷。 具体在议论什么,陆憬并不在意。 他出了宫就回了镇国府。 白染染还未醒,好在气色看起来比昨日好了许多。 陆憬照常给她喂了汤药。 伴鹤过来禀报:“白侍郎在门外求见。” “让他在敞厅等我。”陆憬淡淡道。 - 白炜廷得了白清珞被废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两眼一黑,差点儿晕过去。 “我小女儿自幼端庄温婉,克己复礼,说她失徳,那不能够啊!” “这事儿,白侍郎恐怕得问问自家夫人。”邱公公点到即止。 白炜廷立刻怒气冲冲地去质问柳氏。 柳氏知道是东窗事发了,言语躲闪地说完前因后果。 “简直荒唐!”白炜廷大骂,“她没脑子,你也跟着没脑子吗!” 柳氏哭哭啼啼道:“我原也不想的。可珞儿那样求我,她说萧煜为了白瑶,多次出手打她,白瑶一日不除,她便如同活在地狱……珞儿毕竟是我亲女儿,我如何忍心……老爷,珞儿被废,这事儿一定是陆憬做的,你去和他求求情,你是他岳父,他肯定会听你的!” 说到后来,柳氏捂着肚子,直说肚子疼。 她临盆在即,白炜廷急忙请来大夫,手忙脚乱等到她昏睡过去,仔细思考了柳氏的话,最后还是决定豁出一张老脸,去找陆憬求情。 好在他一说明来意,陆憬就同意让他进来了。 他就知道,再如何也是一家人,一家人怎么能有隔夜仇呢! 白炜廷稍稍放宽心,等陆憬出现,急急迎了上去:“贤婿,珞儿的事我已经知晓了。刚刚在府上,我已经狠狠责骂过贱内了,她教子无方,我会罚她伫足三个月,珞儿那边,我也会当面好好教训一番,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去求陛下开恩,收回成命吧!” 他每说一句话,陆憬面色就冷一分。 等到他说完,陆憬几近讥讽地看向他:“还有别的要说吗?” 白炜廷揣摩了一下他话里的意思,立即道:“当然了,子不教父之过,这事儿我也有责任,珞儿年轻不懂事,做事是极端了,你若要怪,就都怪我身上吧!” “说完了?”陆憬又问。 白炜廷实在摸不透他话里的意思了,只得点头道:“说完了。” 陆憬嗤笑一声:“染染如今生死未卜,白侍郎深夜拜访,我原以为是在担忧染染,竟未曾想你字字句句,未曾提到她一句,实在叫人寒心。” 白炜廷确实将这事忘了。 他老脸一红,尴尬道:“染染她,没被欺辱吧?” 这就是他这个做父亲的要关心的吗? 陆憬气笑了,“白侍郎既无意,我也不强求,请回吧!” 他是下了逐客令了。 白炜廷自知失言,还要再补救一番,伴鹤已经来“请”他走了。 白炜廷也来了脾气:“站得越高,摔得越重,陆憬,你猜这朝堂上有多少人在盼着你摔下来?”他说完拂袖而去。 - 翌日,陆憬告了假。 他不放心白染染,需得等到她醒来了才安心。 上午大夫又来诊了脉,白染染脉相已经平稳下来,最迟今晚便会醒了。 陆憬点点头,整个下午就都留在寝院办公。 时至傍晚,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棂一束束照进屋内,白染染觉得有些刺眼。 她眼睫微动,有些吃力,便又更用了些力气,眼睛终于睁开了。 映入眼帘的是挂着绣芙蓉青纱帐的床顶。 她再微微侧目,陆憬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桌上,坐姿如松柏,提笔书写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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