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褚沛琴时常这样。 谁惹她们生气了,两人就在背后恶狠狠地骂那人,心中浊气就仿佛随着污言秽语一道散去, 会畅快不少。 两人从中午骂到了傍晚, 因着心中痛快, 不知不觉就忘了时辰。 早知道陆憬会现在回来,她说什么也要忍住的。 她骂得这样粗俗, 他会怎么想她? 白染染的眼睛里藏不住事儿,陆憬只看了一眼,便知晓她在想些什么。 他无奈又好笑, 少不得上前去, 揉了揉她脑袋,笑道:“你若打不过就叫上我,我虽不打女人,也不是不可以为你破例。”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白染染一时也听不出他是真心还是要取笑她。 只她实不愿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 伸手去拍在她脑袋上的大掌,抱怨道:“你别总摸我头发, 这百合髻明珠梳了好半天呢!” 陆憬放在她脑袋上的手一顿。 他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朝一旁的褚沛琴微微颔首, 礼貌而疏离道:“褚小姐。” 褚沛琴亦点头示意。 毕竟是未婚嫁的女儿家, 陆憬不便久留, 寒暄两句后便提出去陆严彦那里看看。 白染染还因为被他撞破自己说脏话而不自在, 听他这样说, 自然求之不得。 褚沛琴看着陆憬离去的背影,忽又想起陆憬叫人送来的书信:“吾妻心有忧思,盼闺中密友宽慰,解其烦忧,陆某心中感激不尽,他日安乐侯府有所求,必倾囊相助。” 这官场,最难还的便是人情。 不过是为了博夫人一笑,陆憬竟甘愿背上人情债。 褚沛琴这样没心没肺的,也觉得感动欣慰。 思及此,她忍不住又看了白染染两眼,“啧啧啧”笑开。 她这副表情一看就没安好心,白染染瞪她:“你有话就说!” “天机不可泄露。”褚沛琴神神叨叨的。 - 陆憬从玉清阁出来后,并不急着回去。 他去到白晔房门口,叩响了门扉。 里头没有应答。 他推了推木门,白晔从里头上了木闩。 “子若,是我。”隔着木门,陆憬道。 还是无人回应。 “要去比一场吗?”陆憬耐心道。 片刻后,房门终于被打开。 白晔头发凌乱,红着眼眶,同他道:“去。” - 晚饭的时候,白染染正要去叫白晔,就看到陆憬竟带着白晔一道来了膳厅。 白染染惊讶之余,不免感叹还是陆憬有手段。 她这个做姐姐的劝了半日没见搭理,陆憬一出现,他就舍得现身了。 白晔脸颊还有半干的泪痕,显然是刚刚哭过。 白染染心疼,不多说什么,只默默给他夹菜。 褚沛琴今晚要陪母亲吃饭,傍晚前就走了。 陆严彦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今日更是下不得塌,差了人来,只说在玉清阁用膳。 偌大的膳厅就只剩他们三人。 爱说话的人不说话了,吃饭时就只有碗筷碰触的轻微声响。 白染染又夹了块红烧肉放白晔碗里,柔声道:“年前就不去国子监了,我差人和老师们告假。” 这要摆在平日,白晔定会高兴得眉飞色舞。 眼下却转了性,破天荒道:“我还是去吧,过两天就要大考了。” 国子监读书要四年,他这次大考若不去,就要留级了。 “回头补考便是。”白染染道,“不是刚进修道堂,急什么?” “……我在修道堂已经读了一年半,明年就要晋升率性堂了。”白晔委屈得要哭了。 空气静默了一瞬。 白染染讪笑两声,又夹了块蜜藕放白晔碗里,“吃菜,吃菜。” - 夜里,白染染沐浴完,躺在美人塌上等陆憬给她换药。 她伤口已经不疼了,可结的痂看上去却十分可怖。 陆憬亦洗完了澡,一身金丝袖边的素色绸缎寝衣,肌理分明的胸膛若隐若现,很是赏心悦目。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给她包扎的动作流畅而温柔,让人觉得他仿佛不是在包扎伤口,而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白染染看着这双好看得不像话的手,又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伤,惆怅地叹了口气:“陆憬,你说我这手臂上会不会留疤啊?” 替她包扎的手顿了顿,“我虽去宫中要来了冰肌膏,但这伤口,多半会留些印子。” 没有女子不爱美的。 虽然回答在白染染的预料内,她还是忍不住叹气,又自己劝自己道:“好在是伤在手臂上,衣服一遮,谁也瞧不见什么。” “不丑。”陆憬突然道,“你用这道疤换了五人性命,这疤痕是印记,是奖章,在我看来很漂亮。” 倒没料到陆憬会说这个。 她是从未提起的,想必不是他手下的黑衣人,就是明珠同他说过。 白染染觉得这事理所当然,但骤然被陆憬这么一夸,心情竟莫名好了不少,连带着手上的伤口看起来也顺眼起来。 白染染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口里却道:“这也没什么的。” 说话间,伤口终于包扎好。 两人熄灯就寝,白染染想着陆憬从昨夜起就未曾合眼,便善解人意的不说话,谁想陆憬却开口道:“有件事,和子若有关,我想着,还是要同你说下。” 白染染知道他要说什么了,“你想劝我让他从武,是吗?” 陆憬一怔,覆又失笑道:“你都知道了?” 哪里能不知道呢? 每次他们两人在一起,子若都汗流浃背的,就连素来波澜不惊的陆憬呼吸都有些喘,稍加思考,就能猜到这两人是去比武切磋了。 白染染哼了哼。 他的小妻子总是比旁人聪明。 陆憬笑着摇了摇头,接着道:“我带他操练过两次,他在练武上是有慧根的。圣人常言‘因材施教’,他既兴趣也在习武上,倒不如随他的意思。” “嗯。”白染染竟是没有反对,“就随他的意思吧。” 这场谈判顺利得出奇,陆憬却不得不剖细了问她:“我在西洲结识了大都护,我问过子若,他愿意去那里历练两年,你当真舍得?” “我自然舍不得的,不然也不会一直拦着了。”白染染垂下眼,“安乐侯府共三代将领,皆战死沙场,死的时候连尸首都不见。世人只道安乐侯府风光无限,却无人在意它背后堆着多少血肉尸骨。我见过褚沛琴丧礼上哭得有多撕心裂肺,这样的哭,光是旁人看着都难受,更别提感同身受了。况且,你本就让我经历过……” 白染染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这是陆憬此生最愧疚的事了。 哪怕事急从权,他到底骗了她。 “抱歉……”陆憬轻声说。 “都过去了,我说这个不是要怪你的。”白染染朝他笑笑,月色下她眸里闪着光,“我已经想通了。我原先想着,父亲是个文官,子若将来要走仕途,肯定是有人铺路更轻松些。但事情都成了这样…… 他今天同你哭过吧?在他懂事后,他都不在我面前掉眼泪。他愿意向你敞开心扉,其实我很高兴。再拦着他,就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不懂事了。” 白染染嗓音软糯,像她母亲,带着江南水乡的温婉。 陆憬第一次意识到,白染染远没有她表现出来这样没心没肺。 没有人能在幼时遭遇那些不公后全身而退,只她藏得很好,轻易难叫人发现。 陆憬心中发苦。 月色朦胧,他其实不大能看清她,但隐约猜测她大抵是在擦眼泪。 他心念微动,待到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揽她入怀,低头去吻她的眼角。 眼泪又咸又苦,她果然哭了。 陆憬心下愈加柔软,他一遍又一遍舔舐她眼角的泪,直到再尝不出咸涩。 “陆憬你……”白染染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可话才刚出口,那唇便落在她的唇瓣上,轻轻吮吸。 白染染彻底说不出话,只脑海中不断闪过片段,仿佛在告诉她,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 但很快,这些片段也没有了。长舌掠进她的城池,唇瓣又酥又麻,感官在深夜里无限被放大,白染染被吻得喘不过气。 “呼吸。”唇齿交缠间,陆憬道。 可白染染哪里还听得下去。 她整个人像是躺在一叶扁舟之上,浮浮沉沉。 到最后只能凭借本能,去捶打他的胸膛。 陆憬终于松开她。 重获新鲜空气,白染染大口喘着气。 感官退却,理智渐渐回笼,白染染脸颊红得像火烧,“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素来温润的男人在这一刻却好似没了耐心,低哑着声问道:“别忘了呼吸,知道吗?” 白染染怔愣点头,下一瞬,更热烈的吻又覆了上来,他周身淡淡的梅花香气瞬间萦绕她的鼻腔。 白染染惊讶地睁大眼,他这话居然是这个意思?! 酥麻的感觉又涌上来。 白染染向来是个好学生,她学着陆憬说的,缓缓调整呼吸。 良久良久,白染染放弃了,伸手去拍打陆憬的胸膛。 骗子,大骗子! 他倒是给她呼吸的机会啊!
第二十六章 感受到怀里人的挣扎, 陆憬到底松开唇,却没舍得放开她。 他额头抵着白染染的,微微喘息。 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脸颊, 白染染脸早就红透了。 明明是隆冬,她竟热得浑身都出了一层薄汗。 白染染咬了咬唇,试图说些什么, 可脑海到这时却一片空白。 最后还是陆憬起身道:“我去趟浴间。”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 白染染知道陆憬去澡堂是要做什么。 两人成亲近一月, 他又这样帮她,再拖着不给他,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想到这里,白染染也顾不上旁的,一把抓住陆憬的臂膀, 不让他下床。 “我可以的。”白染染声如蚊蚋, 可夜色寂静,陆憬还是听清楚了。 握着他的手还在抖,陆憬不喜欢强人所难,“不必……” 话音未落,陆憬倒抽一口凉气。 白染染原本抓着他臂膀的手, 不知何时向下探去,又握住。 “你身体可比你嘴巴诚实多了。”白染染也已经坐起来, 仰着头, 挑衅地看向他。 夜色中处得久了, 陆憬慢慢适应了周遭景物。 他看见白染染眼尾嫣红, 樱唇微肿, 很是勾人。 没有男人能忍得住这样的挑拨。 陆憬一手勾过她纤细的腰肢, 一手护在她后脑, 天旋地转间,白染染又重新躺在床上,陆憬的吻又落了下来。 从眼角,到鼻尖,再到唇瓣,最后他偏过头,去吻她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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