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傅承许抬眸认真看了眼将纤白的手塞进他掌心的双瑜,傅承许弯唇,颔首道:“柳夫人, 可以开始了。” “好。”柳夫人一点不拖沓,“陛下将上衣全部脱下,躺好, 我要为你施针。你会昏睡一段时间, 是正常的。” 柳夫人随后叮嘱双瑜:“瑜瑜, 你协助我施针。” 双瑜用力捏了捏傅承许的手指,在柳夫人背过身取针具时,快速俯身在傅承许唇瓣用力咬了一口。 双瑜拍拍傅承许的胸口,殊艳的眉眼活灵活现——记牢了!我一直在。 施完针, 再佐以辅药, 其间须换针三次。开始施针时尚是早晨, 待全部施针毕, 拔针时已是繁星初现。 双瑜送柳夫人去偏殿休息, 陪柳夫人用过晚膳后径直步去了另一处偏殿。 四诚听到屋门开合的声响。 “大哥,你又来了。刚给我送过晚膳,这回不会是夜食吧?”四诚适应良好,笑嘻嘻道。 连辛树咳了一声,在双瑜示意下上前解下四诚覆眼的黑绸。 连辛树借机叮嘱:“不要乱说话。” 双瑜坐到坐榻上,指了指身前的圆凳,对四诚道:“坐。” 四诚挠了挠头,“原来是您绑我来的。” 四诚过去坐下。 “害怕吗?”双瑜一日未得休息,有些疲乏地饮了口茶。 四诚人如其名地诚实,“原先有些害怕,不过好吃好喝躺了三日,再又看到是您,就不怕了。我知道您是阙谈公子的表妹。” 双瑜弯了弯美眸,手肘抵在案几上,支着颊道:“那你同我说说,你叫他兄弟的那位公子,你们之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 痛、蚀骨断筋的痛。 茫茫风雪,他努力地睁开眼,即使冷厉的风一直带着雪粒子刮在脸上。 他穿着磨破的鞋,似乎走了很久很久。 雪山罕有人迹,四处都是一模一样的苍白。 他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终于出现一条落了薄雪的褐色小路。 沿着小路往前走,他推开了那扇屋内亮着暖光的木屋。 推开屋门的时候,他忽然知晓了。 ——他叫阿满。 “……阿满,谢谢你今天把我从雪地里扒出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兄弟!”小少年大大咧咧,大饮一口热酒暖身,“雪塌了的时候我都以为我完了。” 阿满坐在暖炉边用铁棍挑着柴火,火光照在他苍白清俊的脸上,显得没有那么冷漠。 四诚叽叽喳喳:“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待在这山里呢?” 阿满偏首凝视着那株被移到屋内的脆弱草药,七片近乎透明的花瓣将将舒展。 “公子让我来照顾你,但其实我知道,是公子的表妹拜托公子照顾你。”阿满絮絮叨叨,“公子的表妹是盛京顶矜贵的小姐,那么矜贵的小姐特意托人照顾你,肯定是有些在意你的。” “嗯。”今日,阿满头一次搭理四诚。 “可是,你怎么没抓住机会呢?盛京多好呀,小姐回去了,有句话怎么说,乱花迷眼,你就成了其中一朵路过的花……啊,烫烫!”四诚跳起身。 阿满拨了拨铁棍,又是几粒火星奔出来。 四诚拎着酒躲到一旁,顾不上再叨叨。他吹着手背烫红的一小点,没留意到阿满神情陡然晦暗,捏紧了铁棍。 原来,她不是去山下附近城镇的祖父母家,而是回盛京了。 许久,阿满面无表情地起身,又去看花。 等到风雪停歇,他要再次将它移植到雪地中。 它便是那般矛盾的脆弱,经不起风雪,可偏偏风雪才是它最好的养料。 “花有颜色了!”几日后,四诚从外面进来。他已经发现阿满对那株透明花株的异常重视,于是同样注意起来。 阿满一只脚蹬在矮墙上,手中在擦拭什么,隐隐闪着银光。 四诚伸出手,还未碰到花瓣一把匕首便飞过来钉在四诚手边。 阿满抬首,没什么情绪。 他放下脚,指间随意拎着布巾,没太多动作,但直到他拔走匕首离开,四诚方觉喘得过气。 四诚看了眼花,胆战心惊。 阿满几乎不会离开小院,四诚不一样。 一日傍晚,四诚从山下回来,罕见的面色仓惶。 “兄弟,公子,我父亲摘草药的时候滚下山摔断了腿,家里无人能照顾。我可不可以,回家两日?” 四诚眼眶泛红。 阿满目光扫过他,顿了顿。 片刻,阿满道:“可以。” “而且,无需再回来了。” 床榻上,傅承许苍白的面容,鸦黑眼睫似乎颤了颤。 …… 另一边,四诚恍有所悟。 “我那时太过着急,没顾得上多想。如今回想,阿满公子那么说,那时他是不是准备走了?” “阿满公子怎么走的?他还让我骑走了马。” 双瑜指腹缓缓抚着茶盏圆润的杯身,宽大的窗扇外,繁星簇拥着一轮明亮的圆月,皎白月光洒落银霜。 四诚不清楚,双瑜却是熟悉。 春雾莲,花生七瓣,色若琉璃。 花瓣开始出现颜色,是春雾莲成熟的标志。 纤长的眼睫垂落,覆上残灰的阴影。 那时他不愿同她一起走,是因为春雾莲吗? 因为,他想送她一株花吗? …… 雪山的月亮往往特别大,银霜与雪色恍惚连成一片。 到雪山尽头,便能捉住月亮。 阿满走了很久,从白日到黑夜。 雪地里留下一长串脚印。 今日风缓无雪,他按了按心口的位置,那处硬硬的。 不知走了多久,他脚步慢下来。 他抬首四顾,平静的眸中茫然也是平静死寂的。 他要去哪? 他,是谁? 他彻底停下脚步,思索半晌,他踩着与他脚掌大小相同的脚印往回走。 潜意识仿佛告诉他。 ——那里,是温暖的。 矮墙围绕木屋,院门前裸露的土地延伸,似永恒地眺望。 手掌推开门,他抚上一直不太舒服的胸口。 ——他叫阿满,他摘了一朵花,想要送给一个人。 ——然而,他忘了怎么找到他。 ——不过没关系,她答应过他,她会回来。 ——可是,为什么有人对他说,她忘了他。 ——她骗他。 …… 榻上昏睡的人深深蹙起眉,眼睫不停颤动。 偏殿。 双瑜面对四诚心情有些复杂,更多的是生气,头一次想和林阙谈恩断义绝。 他就这么帮她照顾人的? 若不是善玉与阿满不合,双瑜根本不会将阿满交给林阙谈照顾。 沉默的略久,四诚试探地开口:“我可以问问您,您现在和阿满公子,是什么关系?” “我们成婚了。” 回答四诚的却不是双瑜,而是另一个微哑的嗓音。 傅承许推开门走进屋,朝双瑜走去。 双瑜站起身,几步走上前,握住傅承许的手臂,紧张地打量他,“你醒了?还好吗?” 傅承许顺势倚在双瑜身上,将醒的面容苍白,眉眼间残留些许疲惫,他将面颊贴在双瑜发顶,嗓音微倦:“瑜瑜。” 双瑜放下少许心。 记得她,是好事。 “春雾莲枯萎了。”傅承许语气平静,耷落的眉眼掩去一切黯淡,喉结艰难地滚了滚,“我把它烧了。” 还烧了很多没能送出给双瑜的信。 淡淡的语气,不知为何却揪起了双瑜的心。 他果然是想摘春雾莲送给她。 双瑜心疼地拍拍傅承许的背,“没关系,我们以后再种。” 傅承许眼睫抬了抬,入目的发旋给了他切实的存在感。 “春雾莲开了,你没有回来。”话语真正出口的刹那,原来并没有想象中困难。 双瑜抬手捧起傅承许的面颊亲了亲,十分认真地回答他这个他在意了很久的问题。 “回到祖父祖母那的当日,家中送来的信件到了,我才知晓母亲有孕,体质虚弱,那时方决定回盛京。” 双瑜抿了抿唇,用白净的额头撞了撞傅承许的额头,“那时我还在生气,你不和我回京,便没有告诉你,只让人去告诉你。” “你拒绝和我走,我还巴巴告诉你我去哪,我多没有面子。”双瑜说着生气地捶了捶傅承许,凶他:“你是小姐我是小姐,你竟然拒绝我?” 傅承许眨了眨眼,眸底的无奈被捶了两下立刻消散无踪。 “你是。”他道:“我听小姐的。” 双瑜抬首看他,发现傅承许意外的认真。 他没有与双瑜说爱。 他执起双瑜的手,吻得轻柔,他道的是:“我永远听从小姐。” 四诚震惊地望着不远处相依的两人,揉了揉耳朵,麻木地想。 吃软饭啦。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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