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成为梨树的人也从未真正实现过她的理想,她被关在最灿烂的花园中,被迫扮演一朵绽放到极致就会枯萎的花。 秋仪入宫时对孙嬷嬷说的话从不是戏言,她的命不该是成为朝生暮死的花,而是屹立不倒的树。可惜直到秋仪亲眼看到兄长受刑,她才意识到“树”意味着什么——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力。 权力是能让她的喜怒哀乐都变得有意义的东西,是她有资格去恨去怨做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底气。 她送给秋翰的梨花上有几个断针,若是用密本转译过来就是很简单的一句话—— 【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太子被圣上留在宫中对弈至深夜,圣上特许他住在远离嫔妃的东苑。可太子出了议政厅后径直向御花园东南角走去,一路在长街上遇到的宫人都谨慎地低下了头,无人敢置喙。 这宫中,恐怕早已都是太子的人。 穿着黑色蟒袍的男人大步走着,他输了棋局,心情却格外愉悦。只因他一直以来想要驯服的漂亮老虎终于低下了头,甚至小心地向他露出了肚皮。这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征服欲。 皇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他脆弱的神经不允许有任何刺激。这也是为什么太子穿了纯黑色蟒袍而并没有穿有金线暗纹的服秩。 “怎的不见你家主子。” 永宁殿外,永秀垂手而立沉默地候着这位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他知道太子觊觎娘娘已久,但是他知道此刻不忍,就会坏了娘娘苦心经营的局面。于是闷着声音道:“夜寒露重,娘娘在寝殿恭候。” 太子闻言挑了下眉,轻笑一声便大踏步走进了永宁殿中。 随着宫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黑暗中一切探究和不怀好意的人心,将今夜所有的秘密都隐瞒在了厚重的宫门内。 然而,一个灵巧的黑影在太子进入后从偏殿走出,紧紧跟上。 他的步伐轻的就像一只黑猫,正是齐坞生。 走到寝殿门口,男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周围红色的灯笼和永宁殿诡异的装潢都让气氛变得更加难以言喻。 太子随手扔给永秀一枚金锭:“你就在这候着。” 永秀腆着笑脸谢过殿下,手中却死死的捏着那枚金子。他不能不收,如果他不收,贵妃娘娘的处境只会更危险。可是若他不跟进去……他也曾是男人,他无比清楚太子此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可是太子没有给他应对的机会,一撩衣摆便进入了室内。 贵妃娘娘的寝殿安静极了,没有任何伺候的宫人。唯一的光源是两个红烛,此刻一根突然爆出火花,留下细细的红泪。 太子勾唇,贵妃的聪明能够让她轻而易举地获得任何男人的喜爱,甚至无关情/欲。她能够在短短几天内掌握后宫,让圣上对她赞不绝口,她也知道如何服软最能取悦自己。 他走进那些层层叠叠的纱帐,能够隐约看见一个曼妙的身姿似乎背对着门跪坐在床上。她瀑布般的长发就这样披散下来,给人无限遐思。 ——这是他费尽心机得到的珍宝。
第34章 太子的喉结滚动了下,他的咽部有些发紧。 “贵妃?”他脱口而出一句呼唤,不知是在叫醒旁人还是在提示自己。 递出那方锦帕的时候,是给她一个新的机会,也是一个细小的暗示 养狗是要打的,可是打的狠了,也得主人抱起来细声细气地安抚一会才好。 身着墨色衣袍的男人挑开纱帐,床上纤细瘦弱的女子却仍不愿回头。她的长发如水般散落开来,仅仅是背影就让人心醉神迷。 仿佛被他一声呼唤惊到,美人稍稍回头,但是湿漉漉地眼睛微微垂下,有些小兔子般的不知所措和惶恐。 她的眼底微微泛着粉红,眉宇间满是忧色。 太子想,秋翰此事怕是真的吓到她了。心中的底气上来,更迫不及待想将佳人揽入怀中好好疼惜。 他撩开衣摆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儿瑟缩了一下,然后犹豫着爬下床去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被她的识趣取悦,他尚存一丝理智,没有着急将人扶起,反而试探着用手勾起她的下巴—— “贵妃,你兄长的事,你可怨恨?” 秋仪早就知道他会如此询问。太子设下圈套陷害秋翰在他们彼此心中已经是昭然若揭的事,若真想骗过太子,这个问题是无法回避的。 只是太子恐怕想不到,秋贵妃经此一事后即没有被彻底吓倒,也没有暗中怀恨在心。这些血与泪的教训反而告诉她——恨,才是最无用的。 美人一下子红了眼眶,似乎有些委屈,她轻咬下唇:“兄长因小失大,理应当罚。可是……” 她好似再也承受不住那委屈,眼泪若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直淌进男人的心中去。 这句话很聪明,也很谨慎。她没有正面回答恨与不恨这个问题,因为她无论说什么都会被太子怀疑真心。 「兄长因小失大」——暗示了她知道秋翰没有频繁监工的原因是亲自在赈济灾民。这句话堵住了太子的口,将事情定性。 秋翰哪怕有错,也仅仅是监工不力。并非是玩忽职守,也并非是故意渎职。他心系灾民,“因小失大”罢了。 「理应当罚」——侧面回答了她恨与不恨的问题。她认了这个罪名,也挨了这些苦头,她并无不服。 但她没有说完的半句就会引起听者的诸多遐想,也给自己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太子见她哭的这样可怜,心中一阵柔软。他不喜欢太过刚烈的女人,但是他喜欢征服的过程。贵妃的示好让他非常满意,只是欲壑难填,他索求的只怕更多。 男人伸手抚上美人的脸,轻轻摩挲着刚刚自己太过用力在她脸侧留下的红痕。 他低哑着声音开口,又似是感慨:“贵妃怎的这样娇气。” 他暗示性地将手慢慢移到贵妃的长发上,将散下来的一缕发丝别在了她的耳后。 太子阴翳的眼神像毒蛇一般舔舐过身前美人的每一寸面容,然后状似不经意地看向寝殿侧面的窗户,嘴角轻轻勾起一个讽刺的弧度。 有的人对自己的养母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自不量力地觊觎更高的位置。好弟弟,皇兄需要早日提醒你需知道自己配不配才好。 齐坞生站在阴影中,他能够透过那个微小的缝隙看到其中的光亮。里面的每一个画面,和每一句交谈,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对自己一向温柔却不亲近的秋娘娘软了身子和话头,就那样柔柔地跪在那里,不论真心假意,她在献上自己的忠诚。 是向太子吗?还是他背后所代表的权力。 少年神色平静,他知道秋家近日发生的一切。他看着秋娘娘在短短时间内心急如焚,然后心灰意冷。原来秋娘娘,也会有这样温柔小意的一面。 他垂在两侧的双手渐渐握拳,有朝一日,他绝对不会让秋娘娘再受今日的屈辱。 太子看向那扇窗,很期待唯一的观众此刻的想法。他绕了那么大的圈子去算计一向冲动的十四,就是为了此刻。 男人突然伸手将地上的女子一把拉起。 秋仪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没有抑制住一声短促的惊呼。她跌入到一个温暖坚固的怀抱,龙涎香的厚重气息将她包裹。 秋仪的心脏在狂跳不止,那股和老皇帝身上一样的气息让她不安极了。 当皇帝来到永宁殿的时候带来的是无尽的规矩、和未知的明天。 她的命悬在这股香气上,她希望永远不要闻到。但是又希望第二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殿内点起这股香气——她又能多苟延残喘一日。 她此刻背对着窗子,微微打开的窗户透过的冷气让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却拼命不想靠近面前唯一的热源。 她的头被迫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她不想和对方有更多的肢体接触,只能用力把手撑在旁边,暗暗支撑着自己。 男人被她生涩稚嫩的反应取悦,他笑着说:“真不知是何人有幸,成为娘娘的裙下之臣。” 他声音中满是戏谑,眼神却透着彻骨的凉意,他是故意的。 秋仪压下胃中翻滚的冲动,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太子殿下慎言。” 然而顷刻之间她就被按在原地,被迫抬眼看着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他正当壮年,有开疆拓土的野心和带着破坏欲的恶趣味……而且,他是有欲望的。他比他的父亲危险百倍。 太子打量着面前这个一向顾左右而言他的女人,她的谨慎让人着迷,但是同样在消耗他的耐心。他不打算再忍,扯她入深渊—— “娘娘,你很美。” 他轻轻嗅着她身上清新的皂荚香。她很聪明,知道如何示弱,但是她又是那么懵懂。她应该用一些甜腻的香……花香、果香。 秋仪在他动手的瞬间已经意识到今夜似乎无法轻易结束,她最后的期望就是依旧和这位太子说着暗语。只要不挑明,她就还有脱身的机会。 “你想做皇后吗?” 秋仪的呼吸凝滞了一瞬,这将他们之间最后一层薄纸挑开。从此他们并不是庶母和皇子,而是勾结在一起谋取皇位的妖妃和阴谋家。 她没有想到太子会如此直接,但还是定了定神,轻声道:“秋仪无才无德,甘愿为妾妃。” 太子现在或许对她有几分兴趣,在她假意顺从后却再难保证他是否还有这样的好脾气。若是不知天高地厚地应和上去,事成之后一样是必死的局面。 不推诿,懂进退。才能明哲保身。 太子的眼神中是兴奋,还有一丝……看好戏?——秋仪意识到了这一点,却不明白,只是心中泛起了一瞬的疑惑。 男人满意地松开了对她的桎梏,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娘娘,本宫让你养的那个孩子……可还乖觉?” 窗外,齐坞生站在原地,他好像没听清里面的谈话内容般眨了眨眼。 这句话的每一个字他都明白,连起来所代表的意思仿佛是无字天书一般。 「本宫,让你,养的孩子。」 他的脖颈十分僵硬,身上的血仿佛都凉了一瞬。 是了,这是否是一切的真相。 秋娘娘收养他,却并不想继续留他在身边。送给兰贵人未果后,又为他要了封地。她对他所有的嘘寒问暖仿佛都在例行公事。 他很想在过去的细节中挖出一丝证明秋娘娘并非是受太子意去收养他的证据。 然而他能回忆起的只有—— 「燕窝是永秀炖的,他见你没睡本宫就来看看。」 「等来年春天,就去封地吧。」 「你不愿说,就算了。藏拙是好事。」 …… 娘娘做的这些,是否全是因为太子的授意? 而现在太子忌惮他,希望他知难而退,娘娘就干脆地将他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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