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次她不想等,亦不想忍了。 ——腐烂的人合该葬在一起同归与尽。 兰太妃捂着脸缓和了一下,露出嗤笑:“太子要国库密钥,妾就来询问。” “谁知她出言不逊……” 太子盘踞京城伺机而动,加上暗枭需要三道手谕。 第一道是卫戍军区的将军令,若是有了它则可以自由调动禁军出入宫廷,此时由宁同河掌握手中。皇室财宝皆在国库,唯一的密钥在秋仪和秋翰处。 三道手谕中唯一被太子收入囊中的是暗枭密令。 宁府自第一日起已经被朝云行带兵团团围住,既是保护也是暗中的警告。 太子一时间无法得逞,自然转而盯上了秋仪手中的密钥。 如果时机恰当,它可能成为决定局势成败的重中之重。 他让兰太妃假意和秋仪亲近骗取她的信任,却没想过让这个愚蠢的女人和秋仪起了争执! 男人用靴子勾起兰太妃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脸上的神色。他的不悦几乎溢于言表。 “你在说谎……” 他的语气有些玩味,似乎在打量着两个人的关系。 兰太妃并未慌乱,眼中流露出不屑——她轻笑一声:“妾心中愤懑,于是借着这个由头小题大做罢了。” 秋仪适时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沙哑:“不知我做了什么,才引得太妃娘娘如此怨恨?” 男人扫了她一眼,低头质问兰太妃:“是啊,本王也好奇你发了什么疯到这里大闹一场?” 女人笑了一声。 “就是因为她什么也没做,我才恨呀。” 她的声音幽幽。 “她有父兄,有皇宠,有别人羡慕不来的好运气。可是我有什么呀……” 她咬住指尖,眼中的恨意在某一瞬间比太子身上的气势更盛。 兰太妃从地上缓缓做起,将汗意濡湿的发撩开到耳后。 人们说如果前朝的秋贵妃是张扬明媚的百灵鸟,那么兰贵人就是她身后的一只乌鸦。 如果秋贵妃是那威风凛凛的虎,兰贵人就是她背后阴人的狐狸。 世人大多喜欢评价她低调阴毒的手段,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她也是一位美人。 她的五官如她的人一般小巧精致,唯独上唇有些薄——显得有几分苦相。 “妾身是孤儿,是细作,是惹人厌弃的棋子和玩意儿。” “太子殿下心中难道不清楚吗……” 秋仪坐在远处,身侧的手指死死扣着旁边的木制雕花围窗。她有时有种错觉,兰太妃只是在借这个机会说出心中压抑的苦怨。 这真话太假,假话太真。 真真假假让人看不清。 她恨也好,妒忌也好,秋仪心中毫不在意。 她只在意姐姐这些年受的侮辱与委屈,这样感同身受的痛苦要将她逼疯。 太子心中似乎也受到了震动,男人垂下眼去,语气中有着诱哄——“好了,你先起来。” 这个女人对他尚有用处,不能将人逼的太狠。 他吩咐左右:“给司制大人换些新的餐食来。”然后将兰太妃揽在怀中,先行走了出去。 太子的人做事很快,不到一刻钟就将整个房间恢复原状。 只是桌上餐食却再未有人动过。 原处皇城中央,勤政殿。 宁同河神色不悦:“陛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太子故意暴露行踪,难保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如果圣上顾及娘娘前去营救,可能恰恰中了对方的圈套。 齐坞生将手边的明黄圣旨收拢起来装进玉匣放在王座之后,提起身侧的佩剑。 “事关她,没有权衡可言。”
第85章 勤政殿安静至极,来来往往的宫人皆是压低了声音和脚步。 此刻月上树梢,万籁俱寂。 皇上和宁大人议事许久也拿不定个主意,这些人做奴才的心也跟着紧紧悬了起来。 他们屏息凝神生怕惊扰了这黑暗中蛰伏已久的事物。 宁同河面色阴沉地跪在下首,虽然恭敬低头却毫不见退让的意思。 他偶尔抬头打量一下那已经沉默许久的帝王,对方眼中的坚决在某一瞬间震撼到了这位执着的臣子。 但是这并不足以说服他。 执拗的人他见的多了,但是总要有所取舍。 自古良臣忠言逆耳,他终于忍不住开口继续劝说:“陛下,切勿因小失大。” 这话何其耳熟。 昔日他一怒之下要为了秋娘娘惩处国库官员,她似乎也是这样说的。 「陛下,切勿因小失大。」 帝王轻笑一声,再一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什么是小?什么是大?” 这一次换作宁同河沉默。 江山?还是美人? 恐怕除了这位帝王本人,这天下没有一个人会给出这个问题的其他答案。 美人再好再娇艳也不过是如花朵一般,开过了一茬还有一茬。重美人而轻江山的君主只活在民间的画本中。 可是既然君王问了,宁同河也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江山稳固重于一切。” 齐坞生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 如果对方不是这样想的,也不会从白日跪到此刻逼迫他回心转意。 宁同河见君王并未搭话,反问道:“陛下登基以来推陈出新,大肆改革足可见心中抱负。难道今日要为一女子蛊惑,而生生将手中权柄拱手他人?” 帝王似乎也想说服他,宽慰道:“爱卿未尝可知朕不能兼得?” 中年臣子神情中流露出些许不赞同,任何可能动摇国本的根源都要灭杀在摇篮中。 纵使帝王能够做到全身而退,他也已久会坚持自己的看法。 ——绝不能亲自以身涉险。 见这无法说服宁同河,年轻的君王沉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太子阴险狡诈,既然亲口指名道姓要见齐坞生,那么任何一个人都不能代替。 宁同河冷笑:“陛下英明,平日里可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叛党众人的狼子野心已经是昭然若揭,这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他一声英明不是恭维,而是讽刺。 讽刺这位君王关心则乱,才故意装作看不出其中的圈套。 屋外寒鸦略过却并未停歇。 鸟儿拍打翅膀的声音在黑夜中无端让人胆寒。 帝王手中转动的菩提子终于停下。 齐坞生向身后靠去,冰冷的王座抵住他的脊背。明明是温润的玉石,却冷的让他心中烦躁。 君王提笔书写密诏,朱砂在明黄的纸上快速留下痕迹。 宁同河闭上双眼,知道最终还是未能改变。 果不其然,上首帝王沉声道:“爱卿心意朕已经知晓,那就请爱卿坐镇勤政殿,掌戍卫军区兵符以备不时。” 拍板落定。 宁同河气急,口不择言:“陛下难不成真要做那为女人而以身涉险的昏聩之君?” 这话算得上大逆不道,换做旁人恐怕现在早已尸首分离。 可是齐坞生倒似乎真的认真思虑了一下:“昏君便昏君吧。” “毕竟朕昔年起兵,图谋这无上君权……” “也只是为了以天下为聘,换她在身边。” 这是兰太妃住在这偏僻院落的十来日中第一次被太子主动传召。 这座别院十分奢靡繁复,比之皇家行宫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建筑似乎是后来又重新翻新修建过,并没有依照别院中天然的景观进行规划。 如今布局紧凑,所有的院落错综复杂地排列在一起。若是第一次来恐怕就要被这不明就里的林间小径环绕其中,不知天地四方何处。 好在步履变化间景色豁然开朗。 主院巍峨高大,门外侍从把守更显森严。 她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掠过堂中站着的几个男人。他们都被黑布蒙着脸看不清容貌,也分不清身份。 兰太妃无法辨别其中哪个人是齐坞生身边那随时有可能反水的棋子。 女人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盈盈一拜。 屋内不算窄小,却因为供奉了巨大的香案而显得有些促狭。 香案上有一尊叫不出名字的佛像,其实兰太妃素来不信这些。若是天上真有神佛,为什么听不到她心中祈愿,为何又不讲下神罚惩处叛贼? 思及此,再抬眼时她反而能够静下心来好好观察这尊玉佛,细细打量只看到宝相并不庄严,眉宇间满是煞气。 ——太子必定是用了阴毒的手段去供奉。 身着暗金色龙袍的男人坐在上首,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水。 见她来了也并没有反应,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 他尚未将脚踏进紫禁城中,却已经做起了当皇帝的春秋大梦。 兰太妃心中啐了一口,面上却放低了身段儿,压软了话头轻声询问:“太子殿下叫妾身来,所为何事?” 太子仍未搭理。 男人举起身前的杯子放置眼前仔细端详了下,上面的青花暗纹并不清晰但是浅浅看去似乎勾勒了一些民间典故。 这样的杯子原先他是看都不会看一眼。放在王府中,连小厮都不会用来喝水。 大齐国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从来用的都是官窑亦或者是贡品。 可惜这如今虎落平阳,也只能用得上这样仓促寒酸的物件。太子咂了咂嘴,神色中有着旁人看不懂的阴郁。 良久太子才终于开口道:“孤身边不养没用的人。” 女人面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慌乱,压低了头:“是妾身无能。” 整整五日没有结果,太子的耐心已经被渐渐耗尽。 “恐怕不出明日,那个孽种的人就会找到此处。有些东西迟迟没有拿到,到好像是有人故意在从中作梗……” “不过孤猜并非是你,毕竟这是你的拿手好戏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兰太妃,好像能透过她假装从容的表象看出她内心的盘算。 ——原来明日就是最后一天吗? 兰太妃闭了闭眼睛。 「太子身边不养无用的人。」 这句话她听过一千次、一万次,不管以前的事办的怎样。这个男人的野心与欲望永远不会餍足。只要有稍稍的瑕疵,帮他做事的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幼时在太子府,兰太妃并非是唯一的细作。 那个如牢笼地狱般的地方藏匿着上百个没有来历没有身份的孩子。他们唯一的任务便是将自己变成“有用的人”,才能够留在太子身边。 ——换句话说,苟且偷生。 当所有训练完成的那一天,活下来的几十个孩子以为终于云散日出。 而太子的人只是将他们带进长满奇异树木和游荡着猛兽的别院中,这座院落中藏着一块玉牌。拿着玉牌活着走出来的人,是唯一一个能够离开这里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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