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里头已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出来时向阿玉招了招手:“阿玉,过来。” 阿玉走到卫潇跟前,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爹爹。 卫潇沉吟了半晌:“今日的诗背下来了吗?” “背完了。” “要识的字呢?” “都认识了。” 小阿玉并没意识到自己的爹爹在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爹爹,我什么时候才能有妹妹啊?” 卫潇摸摸他的小脑袋:“这件事急不得。” “什么叫急不得?” “等你将一整套书背下来的时候,便会知道了。” 小阿玉点点头:“孩儿明白了。” 卫潇在小阿玉面前素来很有权威,既是爹爹都说要妹妹这件事急不得,那应当真的是不能一蹴而就的了。 等小阿玉被奶娘抱走,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阳光从窗牖的缝隙中照进来,落在苏央海藻般浓密的青丝上。雪肤乌发的少女安静坐在妆台前,柔软的指节拿着一根根簪子,比在自己的头发上,试图挑出哪一根发簪最适合赴宴。 卫潇静静地注视着挑选首饰的少女。事实上,在他眼中,无论是珍贵的美玉还是上好的东珠,都不及少女的容颜半分。 苏央纠结了半天,怎么也挑不下来簪子,她转头向卫潇寻求意见。 “夫君,你觉得这里那一根簪子好看?” “我看看。” 卫潇从身后走近,缓慢倾身,镜子中出现了男人俊美的容颜。 男人的手指落在苏央的妆奁盒上,在数十根簪子中挑出了一根镂空梅花嵌珠白玉簪,在苏央的头上试了试。 “这根最好看。” 苏央点点头:“我听夫君的,就戴这根去宴会吧。” “宴会在什么时候?” “晚上。” 卫潇从身后环住了苏央,声线从容不迫,似在谈论一件正经事。 “在此之前,给阿玉生个妹妹吧。” 苏央僵硬地转过脑袋。 嗯? 方才不是还对阿玉说急不得吗?
第62章 苏央看了一眼外头。 天光大亮,长条的云彩悬浮在空中,太阳将大地照得金黄。 婢女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说话声,甚至还有将洗脸水泼到地上的声音。 不是她糊涂了,而是现在就是白日。 苏央撅起了漂亮的嘴巴:“昨天晚上还不够吗?” 她的小肚子鼓鼓的,再装不下小卫潇的东西了。 卫潇的声音温柔缱绻:“夫人放心,不会让夫人累着。” “怎么不会累?” 她实在想不出能不累的法子。 话没说完,苏央便被卫潇抱起,悬空的一瞬间,苏央尖叫着抱住了卫潇的脖子。 妆台的桌面光洁如新,少女纤细单薄的蝴蝶骨抵住硬邦邦的铜镜,像风中的娇花在飓风中拼命颤抖。 她的裙裾被揉得凌乱,粗粝的指腹从光洁的脚背,一直摩挲到如玉般光滑的小腿,手指每往上一寸,苏央的呼吸就会乱掉一分。 终点是春日的一场盛宴。 苏央的舌尖用力抵住上颚,抑制住那即将宣之于口的破碎声音。 她使劲推着卫潇的胳膊:“夫君,你把妆台上的妆奁拿走。” “嗯?” “放在这里,妆奁一会儿会摔坏的。” 她的脸烧红的厉害,这种时候大抵只有她在关心妆装满珠宝的妆奁。 可那些珠宝,她真的都很喜欢啊。 若是不留心把妆奁推到地上,摔了一根两根簪子,便是珍珠上磕了一个不起眼的角,她事后也一定会心疼后悔的。 卫潇嘴角的笑意压抑不住了:“好。” 结束的时候妆台一片狼藉。 两人千防万防,还是漏了角落里的一根累丝金蝶戏花步摇。 激烈时,苏央自个儿都悬于半空中摇摇欲坠。 累丝金蝶戏花步摇掉在地上,碎成了三瓣,上头淡粉色的珠花更是成了粉末。 “坏掉了。” 苏央捧着摔碎的步摇,一脸心疼。 卫潇弯身,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我陪你上街去买。” 京城最大的珠玉楼都是卫潇赠给苏央的产业,买根一模一样的新步摇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下人备了马车,下午的时候便上了街。 马车行到南城街的时候,一道身影大摇大摆地从小巷中闯了出来。 车夫骤然勒紧缰绳,骏马嘶鸣一声,堪堪停下,剧烈晃动的车厢中,苏央的额头差一点就要磕上车壁,得亏卫潇拉了她一把。 苏央掀了车帘:“怎么回事?” 许二尚未回答,便见那惊了马车的僧人将苏央浑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露出一个笑来。 “倒是缘分。” 是一个云游僧人,赤着足,穿的破破烂烂的,手中拿着一个化缘的钵碗。 真是个怪人,差点撞上马车怎么能算缘分呢。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① 许二不解僧人为何忽然吟诗,忙问:“您这是何意?” 僧人大笑:“竟还不知情吗?既和这位夫人有缘,老衲便告知夫人一事。夫人的姻缘应是她的青梅竹马。” 许二目瞪口呆。 青梅竹马? 这指的莫不是夫人和孟大人。可这人竟然说夫人命定的姻缘是孟大人,这让他们将军置身何地? 许二忙上前道:“您应当是搞错了,我们将军可不是这位夫人的青梅竹马。” “不会搞错的,若是有旁的人,定不是这位姑娘的真命天子。” 说完,仙姿卓然的云游僧人哈哈一笑,飘然而去。 苏央捏着车帘的手僵了僵,她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回过头,恰好对上卫潇毒辣的目光。 苏央试探一问:“夫君?” 卫潇的头顶,似乎飘着一朵绿云。 不仅是头顶,连脸都绿油油的,仿佛生了茂盛的草似的,堪比呼伦贝尔大草原。 他的面容虽然平静,可那平静分明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卫潇越不动声色,苏央越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苏央忙拉住卫潇的袖子:“那僧人信口胡说的,这就是个十足的骗子,没准明日就敲响将军府的门找我们要钱呢。” “央央想什么呢,这样荒谬的话,我怎么会相信?” 卫潇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他的手中捏着红木小方几的桌角,咔哒一声,苏央听见了木材折断的清脆声音,细碎的木屑被碾成齑粉,哗啦啦滚落在地。 苏央:………… 我信你个鬼。 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沉香正在收拾苏央屋子里的东西,见卫潇进来,转身行了个礼。 沉香看着一屋子东西:“奴婢要不理完东西您再进来?” “你先下去。” 沉香只好退下。 苏央的屋子里东西很多。除了必要的家具,还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 衣柜里的东西恰好被沉香拿出来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重新归置。红木匣子做工精美,雕了漂亮的花纹。卫潇的目光停住,忽然起了兴趣。 “这匣子我从前没有见到过。” 这匣子有些年头,苏央也忘了里面放的是什么,猜想道:“这应当是我小时候的东西啦,许是各种好玩的小东西,没什么重要的。” 卫潇笑了笑:“我可以看看吗?” “当然可以。” 卫潇将匣子打开,里头装的东西不是苏央所说的小玩意,而是泛黄的信笺。 卫潇拿出了最上面的一封信。 苏央陡然反应过来,轻喝道:“夫君,你别乱动我的东西!” 苏央匆匆忙忙的将那封信塞回了匣子里,从卫潇手中夺过匣子,又将匣子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护着什么宝贝。 卫潇看她一眼:“青梅竹马的信?” “不……不是。” 卫潇本意不过玩笑,可当苏央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措的时候,他竟有点害怕那猜想成真。 若这匣子里装的是她过去和孟景遥的通信,他必定要不顾她的意愿,将那些信烧得一干二净,连粉末也不许留下。 男人的眼神愈加幽深。 “你想什么呢,我给你看便是了。” 苏央见着卫潇全然想岔了,咬了咬唇,干脆把匣子塞到卫潇手里。 卫潇接过匣子。 打开的一瞬间,卫潇露出了愕然的神情。 那上头分明是他的字。 纵然字迹幼稚些,总不会认错的。 所以,苏央一直通信的青梅竹马竟是他自己? 苏央却还不知晓此事,她自顾自地说道:“你可千万不要想多,这是从前一个救过我一命的小哥哥,我十分感激他,同他寄了半年的信,后来便再没有他的消息了。” 除了感激,大约还有少女时期的孤寂。有些无法同身边人提起的话题,总要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苏央在京城长大,而他出生在梧州,他来到京城的日子,应当是在江屹行门下学武的那段日子。 他的确记得,他曾经救过一个差点被人贩子偷走的小姑娘。 可那姑娘年纪小小,人也圆圆的如同小团子一般,娇软又爱哭,全然没有将她同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那实在是太遥远的一件事,以至于他竟早已毫无印象。 卫潇抚上少女的脊背:“抱一抱。” 苏央不明所以地睁大了眼睛。 她牢牢贴在卫潇的结实的胸膛上,直至有些胸闷气短了,也没见得卫潇放开。她在男人怀中轻轻磨蹭着,尖尖的下巴搭在男人的肩上,摸了摸卫潇的后脑勺。 “夫君你还在吃醋?” 卫潇笑了笑,将她头顶翘起的头发压平:“没有,我总不至于吃自己的醋。” “你的意思是……” 苏央怔愣了一瞬,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含义。 记忆中的脸与现实重叠。 苏央的脸烧了起来。 原来云游僧人所说的青梅竹马是这个含义啊。
第63章 天气一日日的热起来,七月初,苏央开始替沉香准备嫁妆。 屋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的樟木箱子。厚厚的龙凤被、精致的花瓶、大大小小的铜盆、龙凤碗筷塞满了箱子。 苏央替沉香挑拣妆奁,外头人们百两银子也买不到的首饰,被苏央毫不吝惜的放进沉香的嫁妆里。 屋子里放了冰鉴,热腾腾的暑气却依旧蒸人。 沉香在旁边替苏央打着扇:“您已有了身孕,可别在我的事上太费神了。” 苏央半个月前被医师诊断出身孕。虽已有了怀阿玉的经验,可生产到底不是一件小事。处处都要留心着。 苏央握住沉香的手:“但我也只有一个沉香啊。” 旁人看来,沉香只是一个奴婢,可在她的心里,她却是相当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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