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里新开了一家商行,老板是一位尚未及冠的年轻人,这商行卖的杂货倒是没什么稀奇,最稀奇的是这位老板的相貌竟与平原侯苏淮十分的相似,仿若亲生父子。 可谁人不知平原侯苏淮挚爱早逝的发妻,疼爱女儿,宁肯叫义子入赘继承家业,也不肯续弦纳妾延续香火,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一个儿子呢? 一时间京城里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位年轻人的来历,苏淮也是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外人自然是不知道,苏淮之所以没有儿子,根本不是因为思念亡妻,而是因为他曾经被人下了药,失去了生育能力,若不是有心无力,他又怎么会不想传宗接代呢? 而这突然出现在京城里的年轻人,却是让他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一段风流往事来。 那时候他还尚未继承平原侯的爵位,正在靖安军中历练,在西岐边境,他曾经遇到过一个舞姬,有过一段露水情缘。 后因家中安排好了婚事,他急匆匆的赶回京城成亲,从此便再没见过那个舞姬了。 如今算起来,已经差不多有二十年,而那个与他相貌相似的年轻人,正是差不多及冠的年纪,若是当初那舞姬有了身孕生下了孩子,可不正该是这个年岁? 没有子嗣一直是苏淮心中的痛处,即便是明知这年轻人出现的太过突兀,恐怕另有目的,但苏淮还是没能忍住亲自上门去确认他的身份。 苏淮没有叫人摆开阵仗,而是只带着一个护卫便走进了那家新开的商行。 苏淮进门的时候,那年轻老板正背对着门口,盘点着架子上的货物,随着小二招呼的声音,他方才转过头来,正要招呼客人,却在看到苏淮的一瞬间愣住了。 苏淮也愣住了。 虽然听说了这年轻人与自己相貌相似,但苏淮却没想过,竟会相似到这般程度。 这根本不需要再去多询问什么,只凭这张熟悉的面容,苏淮便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是自己的儿子。 “你叫什么名字?”苏淮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那年轻人却是敛去了面上的笑容,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苏淮,声音里带着几分警惕的答道:“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苏字。” “慕容,对,慕容,”苏淮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中的那个女人,虽然已经想不起她的面孔,但她的确是这个姓氏,而苏,正是他的姓氏,“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 慕容苏没有回答,而是用手指了指后面,不客气的说道:“进去说,别耽误我做生意。” 已经许久没有人敢当着苏淮的面儿如此无礼了,可苏淮对着这样一张面孔,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竟是听话的顺着他指的方向走了进去。 店铺的后面应该是用来待客休息的地方,布置的甚是雅致,毫无庸俗的商贾气息,反而更像是一个文人墨客清谈之所。 苏淮一向自诩儒将,行事作风甚是讲究风流意趣,就连苏朗都曾被他嫌弃太过守礼不够洒脱,可眼前这一间小小的内室,却完全符合他的心意。 无论是摆件亦或者是桌椅,都像是他亲手选出来的一般,古朴雅致却又带着几分上古风流之意,不落俗套却又不失礼数,虽用料算不得上乘,但胜在风骨,叫他一见便心生愉悦。 没想到世上就有人的喜好与他如此相像,难道这就是血脉传承的力量吗? 苏淮看着那眸中带着疑虑和不满,行止之间却依旧儒雅有礼的年轻人走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那种妙不可言的感受,叫他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这位先生,不知您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慕容苏站定下来,语气冷淡的问道。 苏淮直视慕容苏的双眼,毫不客气的命令道:“你把上衣脱掉。” 慕容苏皱紧了眉头,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牙又走了回来,冷淡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怒意:“先生未免太过无礼,若是无事,便请回吧!” “孩子,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苏淮依旧没有移开眼神,“你我之间,也不必遮掩什么,你如此高调的出现在京城里,总是与我有些关系的,如今既然我来了,你就该叫我确认你的身份,咱们才能继续往下谈不是吗?” “我确实想要见你,看一看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慕容苏却还是不动,“如今我见到了,也明白了我娘为何不肯来找你,便够了。你不必试探,我也不需要让你确认什么,因为我从未想过要你认我。” “这话便不实了,”苏淮看向慕容苏的目光中带上些许的失望,“既然来都来了,又何必遮遮掩掩?欲擒故纵那是女儿家的把戏,你若是我的儿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无需如此小家子气。” 慕容苏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一般,气的眼睛都红了,他用手指着苏淮的鼻子,怒道:“我娘要病死的时候,我们都没想过要来求你,更何况是现在!姓苏的,小爷我有手有脚能养活自己,没兴趣给自己找个爹,你看够了,就滚吧!” 在来之前,苏淮想象过与儿子相见的场景,左不过就是哭泣诉苦,再说渴望父亲,想要回家之类的,却没想到会是如今这般,被自己儿子指着鼻子骂滚。 苏淮不怒反笑:“你倒是个脾气大的!怎么,我是你爹,说你几句都不行了?” “谁知道是不是呢?”慕容苏冷哼一声,“小爷我用不着证明什么,你爱信不信。没事就赶紧滚吧,别耽误我做生意!” 苏淮哑然。 刚刚看到这精心布置的屋子时,他心里是有所怀疑的,因为他并不相信,所谓的父子连心能让他们的喜好如此相似,怎么看都像是精心筹谋的布局。 然而几句话交谈下来,却又让他心头的疑虑消散了大半。 毕竟,若这孩子是有人故意安排来接近他的,那一定是训练有素的,即便是装,也该装出他喜欢的模样,而不会像是如今这样,被他随口一激,便忍不住这般刺他。 这孩子并不是欲擒故纵,而是从心里就在抗拒他。 或许应该说是,怨着他。 他在挑衅他,故意做出这幅模样,等着看他发怒,这样有些孩子气的做法,让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罢了,就凭这张脸,已经能证明所有了,他苏家数代单传,连表亲都没有,除了他的儿子,又哪里去找一个与他如此想象又年纪刚好的年轻人来呢? 毕竟是他亏欠了他们母子两个,他未曾养育过他,儿子心里有怨,也是应该的。 “我并非不想认你,”苏淮放缓了语气,“只是这么多年,我并不知道有你的存在,你乍然出现,我确实有些冒失了。孩子,你腰上的胎记是我苏家人独有的,我叫你脱掉上衣,既是想确认你的身份,也是想让你知道我的身份,并不是因为不信你。” 慕容苏嗤笑道:“你说的倒是好听,那你怎么不自己先脱了衣服,叫我瞧瞧你的胎记?” “你若想看,当然也可以。” 苏淮对着慕容温和的笑着,“只不过在这里不行。你先与我回府,咱们父子慢慢谈。” “不去!”慕容苏毫不犹豫的拒绝,“我就在这儿做我的生意,你以后若是想见我,来买东西便是,只要你不想扒我衣服,对于客人,我态度还是挺好的。” 苏淮的笑意更甚,他点了点头,好似同意了慕容苏的说辞,眼神却看向了不知何时站到慕容苏背后的侍卫,慕容苏还待说话,却突然感觉脑后有劲风袭来,他下意识的想要回头招架,却是慢了一步,直接被人一掌劈在后颈,软倒了下去。 那侍卫扶住慕容苏,对着苏淮说道:“他身上只有些粗浅功夫,没有内力。” 苏淮颔首:“既如此,便将他带回府吧。就住在明心院,叫下人们好生伺候公子。” 那侍卫愣了一下,却没敢多嘴,一把将慕容苏扛在肩头,转身走了出去。 商行里的小二被后面进来的平原侯府侍卫所挟,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并不敢阻拦,直到那侍卫将慕容苏塞进马车,苏淮亦上马离去之后,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向后院,放出了笼子里的几只飞雀。
第17章 “公主,蓝穹审出来的事情属下已经去核实过了,那户人家早已被人杀害,并没留下活口。” 寝殿内,碧渊恭敬的半跪在地上回禀,“另外,飞雀归巢了。” 顾弦思依旧坐在窗口,看着外面的银杏树发呆,半晌才道:“知道了。既然人已经处理了,那便不用再追查了,叫绿水去吧,告诉他多小心些。” 顾弦思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假死出府的慕容楚,也就是平原侯刚刚带回来的府中的慕容苏。 碧渊应是退了出去,在门口正巧撞见了前来给顾弦思请脉的蓝穹,下意识的迅速让开了路。 蓝穹:……? 碧渊一想到白暮的那张供状就觉得蓝穹这个人着实很厉害。 小小的一根银针,就叫他审了两天什么都不肯说的白暮连自己爹娘的藏身之处都招了出来,威力可见一斑。 他要是能学会这手艺,以后再要审个什么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蓝公子您要见公主?”碧渊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西院不是多了个月星供您差遣吗,怎么还劳动您亲自来呢?” 蓝穹用一种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着碧渊:“他不能替我来给公主请脉。” 这个碧渊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总记不得他是个大夫呢? 蓝穹是个好大夫,但却不是个能治脑子有病的大夫,他同情的拍了拍碧渊的肩膀,本着医者仁心建议道:“颅中之疾最是诡异,就连我师父也未能通达,你还是要看开些。” 说罢,他越过碧渊,走进了寝殿的大门。 世上奇疾甚多,人力终究有限,他只能尽力去救治自己力所能及的病人罢了。 碧渊:??? 蓝穹他刚刚是不是在骂我?! …… 蓝穹师从神医浮游,医术很是精湛,然而自从来到这公主府之后,他却经常怀疑自己对于医术的认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比如碧渊的脑子。 再比如顾弦思身上的毒。 “公主最近可是用了什么药?” 蓝穹的眉头紧锁,似乎遇到了什么十分难以理解的问题。 顾弦思摇了摇头:“未曾用过任何药。” 侍立在一旁的花蔓有些紧张:“可是公主的身子有什么不妥?” 平日里公主的所食所用,她皆仔细检查过。 她虽然不懂医术,却擅长用毒,寻常毒物是不可能逃过她的眼睛的。 蓝穹困惑的摇了摇头:“没有不妥。” 关键就是没有不妥这件事很不正常。 公主体内残留的皇室秘药呢?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0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