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瞬时明白过来,轻声说道:“早就该起床了。” 皇上低低嗯了一声,扭脸看一眼身旁的两个大迎枕:“你就这么提防着朕?” “那不也没提防住吗?”琉璃指指他,“还不是过来了?” “昨夜里朕做了个噩梦,梦见摔进荆棘丛中,两腿刺得生疼,喊着疼向你求救,听不到你的声音也看不见你的人,朕寻着香气,一步一步爬到了你的身边。”他话音里含着委屈,“直到靠住你的时候,朕猛然惊醒,这噩梦才算过去。” 琉璃回到床上,伸手在他腿上按压,一边按压一边说:“昨日午后跟钱太医刚学来的,这会儿就一试身手,可舒服吗?” “很舒服。”皇上笑说道,“别按了,不过是个梦,朕的腿没事,赶快梳洗换衣去吧,朕等着你回来一起用早膳。” “早膳后胡公公要来,估计谨公公都备好了。”琉璃继续给他按压着,轻声说道。 “慢慢查着,不必着急。”他坐起身抱住她,“大冷的天,何必挪地方?不如就在这儿更衣,朕绝不偷看。” 琉璃挣开他的怀抱,跳下床向外。 皇上看着她轻盈的背影,扬着唇笑。 谨公公进来说道:“老奴请皇上旨意,御药房胡义身边出入的人,是不是都暂行关押?” “不必。”皇上摇头,“你听琉璃的就是,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谨公公说一声是,扶皇上下床,侍奉洗漱更衣。 用过早膳,有小黄门报说胡公公来了,正在后殿里等候。 谨公公和琉璃穿过殿廊,进了靠西的小间,里面空荡荡的,一张长几上搁着几架式样材料不一的戥子。 谨公公拿出暗室里的那架,让胡公公称重。 胡公公手中也有一架戥子,秤盘里搁着几块天麻,将天麻用所有的戥子挨个称了一遍,胡公公傻了眼,谨公公手中的那架,称出来的分量最轻,大概轻出一成。 “这是我校过的戥子,怎么会有错?”胡公公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将秤盘秤杆提环准星秤砣,一一查验过,摇头道,“看起来没什么异样,这倒是奇了,按照常理来说,这戥子就算动手脚,也是称起来偏重才对,这个怎么会偏轻?” “为何要偏重?”琉璃问道。 “老王,你的这个戥子是用来称金子银子的吧?”胡公公道,“称得偏重些,他付给别人银子的时候,就可以占些便宜。” “我就那么不开眼?稀罕那么点银子?”谨公公正色道,“老胡,实话告诉你,这戥子是皇上用来称补药的。” 胡公公变了脸色:“用了这戥子,皇上补得太过,若是补大发了,还不得流鼻血?” “老胡你说吧,怎么办?”谨公公问道。 胡公公撸了撸袖子:“先折断秤杆瞧瞧,不过,这是乌木的,不好断……” 话未说完,谨公公拿起秤杆,两手用力一掰,咔嚓一声,秤杆应声而断,胡公公惊呆了好一会儿,才抬头去看断口,看了又看,摇头说没有异样。 他又指了指秤砣:“这个得切开瞧瞧,不过这是青铜的,不好切……” 眼前寒光一闪,琉璃拔出子辛刀劈了过去,没听到声音,秤砣已从中间一分为二。 胡公公吓得脸白如纸,就见一粒小球滴溜溜滚了出来,谨公公伸手捞在掌心,展开在他面前。 胡公公直愣愣看看谨公公掌心里的小球,又看向秤砣中间的孔洞,半晌找回声音,说道:“老王,这小球,这小球它,是铅做成的。”
第96章 “有一个伺候我的小方子,他胆子小,借他几个胆儿,他也不敢做这样的事。”胡公公说道。 “别的人呢?和你常有来往的?能进出你的值房的?”谨公公问道。 “有那么几位,可他们不至于啊,都是宫里的老人,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伺候着,宫外都买了宅子,就等着年老后被放出宫,好搬进去享清福,犯不着这么做。”胡公公道。 “打杂的洒扫的人呢?有没有能进出的?”琉璃问道。 “我也知道自己的差事重要,轻易不让无关的人出入,杂事洒扫都是小方子来做。”胡公公道。 琉璃沉吟道:“和胡公公常来常往的那些人,可有去年秋冬时离开宫中,搬到宫外去住的?” 胡公公想了想:“有,有一个,老王也认得,慈安宫的首领老姜,原先是服侍康颐太后的,康颐太后薨后,他没什么差事,年纪也大了,就出宫住到自己的宅子里去了。” 谨公公点头:“他为了出宫,常去皇后娘娘跟前哭诉,不过照着规矩,还差着两年,皇后娘娘就跟皇上商量,皇上说慈安宫都空了,何必硬要留他在宫中?他既然想走,就准了吧。” “这位姜公公为人如何?”琉璃问道。 “老姜知道分寸懂得进退,说句不该说的话,康颐太后与皇上之间关系微妙,他常常居中调和,康颐太后信任他,皇上对他也颇为看重。”胡公公道。 谨公公点头:“确实如此,康颐太后思念儿子的时候,就会为难皇上,好几回都是老胡为皇上解的围。” “老姜快到四十的时候,娶了一位穷苦的寡妇做妻子,寡妇跟着他过上了好日子,十分知足,对他很体贴,一年多以后,夫妻二人收养了一双儿女,如今儿女已经长大成人,儿子前年成的亲,三个月前,儿媳刚生下一个大孙子,女儿也已定亲,他儿孙满堂,手里又不缺银子,日子过得自在逍遥,周围的人都羡慕不已,叫他老神仙,他就更犯不着了。”胡公公道。 “姜公公可有带出宫的人?”琉璃又问。 “有两个,一个是贴身伺候他的小园,另一个是认他做干爹的小有,老胡谱大,身边总得跟个人捧汗巾点烟倒茶,去我那儿的时候,小园或者小有总得带着一个。”胡公公说着话跳了起来,“小有老实木讷,不可能是他,一定是小园,贼眉鼠眼的,早就看他不是个东西。” “看来,得去趟姜府了。”谨公公道。 “你可不能去,你一去,动静太大,惊动整个姜家不说,还容易打草惊蛇。”胡公公摇手道,“还是我去,我与老姜不时有些来往,他小孙子的满月酒,我也去了,如今刚过了年,去一趟也名正言顺,不容易引起怀疑,我先过去探探口风,老王你派几名身手好的所卫跟着我,若是碰上那两个小子,直接拘回来审问。” “那就辛苦老胡你走一趟。”谨公公道。 胡公公嗐了一声:“说起来是我的失职,我应该走这一趟,回头皇上追究起来,你帮我求个情,好歹留我一条小命。” “皇上向来赏罚分明,只要老胡你忠心办事,皇上不会与你追究。”谨公公话里有话。 “那是那是。”胡公公拱手,“我是将功补过也好,戴罪立功也罢,定将这趟差事办好。” 谨公公点点头,胡公公起身欲走,琉璃说声等等,她说道:“姜公公也不是完全没有嫌疑,为稳妥起见,得把姜家给围起来,姜家上下的人都要暗中看管,戥子之事查清之前,不许他们出京。” 胡公公看向谨公公,谨公公道:“老胡你自管去,我再让秦统领另派一队侍卫,把姜府看管起来。” 胡公公匆匆而走,一边走一边想,这个小丫头是谁? 看她的打扮,妃子不是妃子,宫女不是宫女,要说是民女吧,那容貌那气度,不像是普通女子。 又想想她那干净利落的一刀,难道是位侠女? 再一想,老王对她言听计从,在福宁宫里随意出入,她究竟是何人? 琉璃回去的时候,皇上破天荒出了殿门,拄着拐杖在丹墀上向阳处走动,秦统领在旁边陪着,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什么。 琉璃知趣,回了房中,刚坐下喝两口茶,没与慧妃说几句话,皇上拄着拐杖进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琉璃问道。 “走累了。”皇上说着话,在旁边坐下。 慧妃笑笑:“那我出去走走,不打扰二位了。” “等等。”皇上看着她,“秦统领怀疑你的身份,他说你很面熟,好像在那儿见过。” “我们两家住得不算远,他小时候顽劣,我还教训过他,可不是见过?”慧妃笑道。 “他还说,孟将军的未婚妻与他闹别扭,孟将军失魂落魄,酒局宴请一概推拒,每日去太师府讨好太师夫人和太师家的公子。”皇上又道。 慧妃切了一声:“我才不信。” “信与不信,回去看看便知。”皇上道,“你回府去吧。” “师兄怎么总是赶我走?”慧妃气道,“师兄扔拐杖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慧妃一边说话,一边给琉璃使眼色。 “孟将军回京后,皇上可曾召见过他?”琉璃问道。 “朕昏迷后,他才到的京,文昌说这些日子数次上奏,恳求召见,朕嫌烦,一概不见。”皇上道。 “皇上不如召孟将军进宫,让他见一见玉瑛姐姐,顺便见识一下玉瑛姐姐的医术。”琉璃笑道。 慧妃欣喜不已,皇上摇头:“她不是惦记上镇国公了吗?朕召孟将军进宫,岂不是让孟将军伤心?” 慧妃气得涨红了脸:“我就是对镇国公念念不忘,见到孟少陵,就和他退亲。” 皇上指指她:“你确定?心意确定的话,朕这就下旨。” 慧妃眼泪都快下来了,琉璃忙道:“玉瑛姐姐看镇国公,那就好比看到一幅好画,一尊神祇,一个精美的器物,只是欣赏罢了,又不是动了男女之情,对吧?” “对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慧妃忙忙点头:“我是欣赏镇国公,可从未想过要嫁给他。” “玉瑛姐姐和孟将军之间是好是歹,都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皇上不要瞎掺和。”琉璃道。 “这件事上你倒是分外明白。”皇上看着琉璃,“难不成,你心中也有这样的人?” “有啊。”琉璃笑道。 “是谁?”皇上变了脸色。 慧妃一看情形不对,拔脚向外,这二人成日起腻,让人直起鸡皮疙瘩,这会儿又没事找事,难道要吵一架?慧妃停下脚步,隔着屏风向里偷看。 沈姑姑拎着茶壶进来,被慧妃一把拉住。 “是谁?”皇上看着琉璃。 琉璃一笑:“还用问吗?自然是皇上。” 皇上笑了,笑着笑着又变了脸:“你对朕只是欣赏,没有男女之情吗?” “有还是没有,皇上不知道吗?”琉璃脸上也没了笑容。 “朕知道。”皇上声音放软,随即又问:“你没想过嫁给朕,给朕生儿育女吗?” 琉璃笑笑:“皇上已有结发之妻,我怎么嫁?” 皇上沉默了,沉默着起身向里,忘了拄拐杖,走得有些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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