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 老夫人午后小憩醒来,檀木听到动静,端着备好的茶点进来,扶着老夫人起了身:“老夫人,可还觉得乏累?”说着,将茶杯递上来。 老夫人用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摆了摆手道:“既已经回了府里,怎不去清竹轩伺候?” 檀木接回茶杯放好,又回过身来,扶着老夫人下了床:“大人身边有人伺候,用不到奴婢,倒是您,好不容易回趟府里,这里里外外要操心的琐事多着呢,沈婆又上了年岁,哪忙的过来。” 老夫人在软榻上坐下,檀木忙前忙后,半天没有听到老夫人说话,一回头,才看到老夫人正看着她,老夫人虽然已经满脸皱纹,但那一双眼睛却是明睿有神的很,温庭的那一双眼睛正是随了老夫人,被这样一双眼睛打量着,檀木有些不自在,磕磕绊绊地道:“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好丫头,你告诉我,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活了几十年的老骨头了,檀木这话,一听就不对味。 檀木听到此话,委屈酸涩顿时涌上心头:“老夫人,奴婢不委屈,只是见不得大人,清誉受损。” 老夫人忍不住叹息,说来说去,还是这回事。 温庭本就是独子,他父亲又去的早,温家男丁不旺,那时迟迟不见温庭娶妻,她便心焦不已,但温庭的性子她也了解,有主意的很,说不动,逼不得,她没有办法,这才指了檀木和念珠过去,确实是有通房丫头的意思,想着日日相伴,兴许就开了窍。 这两个丫头都是她养在身边的,知根知底,性子又讨人喜欢,她也舍不得亏待了,虽然身份低微成不了正妻,若是温庭愿意,按正经章程纳进府里也是可以的,谁知这么些年了,也没个动静,她便也收了心思,一切随缘了。 念珠那丫头好说,没心没肺的,就是檀木,心思沉,她看得出来,心里惦念着温庭,这么些年了,也没个变。 檀木上山向她禀报了府里新入女子的事,听檀木的描述,应辞就是个不知礼数,不懂分寸的荒唐女子,但等她回来见到应辞,她便知不至于那么夸张,檀木的说辞,多多少少带了点个人情绪和女儿家心思在里边,所以看什么都觉得不合规矩。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丫头,老夫人不忍明说,伤了她的心,斟酌了词句,劝慰着:“檀木,你听我说,庭哥儿啊,已经到了年纪,这府里总是要有位夫人,就算不是,这么久了,他总算有个知心人了,也是件好事。你伺候他这么多年,他的意思你最清楚,况且这天下间的好男儿多的是,可不要闭着眼睛,一条道走到了黑。” 老夫人膝下无女,这两个丫头又是她亲手捡来的,所以也是真心疼*T 爱这两个丫头,就算入不了自家府里,也能替她们找个好人家,只是这么些年看檀木没有其他的心思,她便一直没有提过这茬。 檀木惊愕不已,眸子里立刻蓄上了泪水。 她自问并未夸大其词,只是如实禀报而已,应辞贴身随侍是真的,白日宣淫也是真的,现在老夫人与应辞不过就见了一面,非但不让应辞收敛些,反而要将她另许人家。 眼看着泪水就要滚滚而下,檀木匆匆应了句:“檀木哪儿也不去,我去库房取些东西。”便退了下去。
第36章 萤火 到了晚间, 老夫人差人叫了温庭与应辞来慈溪堂吃饭,顺便告知了应辞明日入宫的事宜,但也未明说,只说了明日要入宫觐见皇后娘娘, 檀木与念珠都不曾去过宫里, 她身边伺候的沈婆近些日子又告了病, 思来想去没个合适的人跟着, 听温庭说应辞曾经去过, 那便由她陪同一起前去吧。 应辞惊讶地停了筷子,下意识地看向温庭, 她虽然去过一次宫里,可也不比念珠檀木熟悉多少, 况且这次是要面见皇后娘娘, 太子年幼不识人, 不代表皇后娘娘也不识人, 有了上次的教训,她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回绝,话到嘴边, 才想起来,有温庭在,哪有她回绝的份, 所以耐心地等待温庭回话。 谁知温庭竟是一脸平静地说了句:“那便去吧, 明日照顾好祖母。” 应辞木然地点了点头,应了句好。虽然她满心的不情愿, 但温庭既已经发了话, 便已经没有多少改变的余地。 老夫人看着应辞, 心里跟明镜似的, 自然也知道应辞在想什么,她也不愿为难这孩子,可皇后娘娘点了名要见她,凤命难违啊。 不过老夫人终归是不忍心,放下筷子:“辞丫头虽然是扮作丫鬟,可到底不是真正的丫鬟,不如再带个人,也好做个伴。”老夫人顿了顿,看了眼布菜的念珠和檀木,迟疑了下,才又道:“念珠,明日你一起去。” 檀木与应辞如今的状况,实在不宜同去,老夫人斟酌之后,还是叫了念珠。 正在布菜的念珠听到吩咐,点了点头:“好呀,老夫人。”言语间不像应辞那般胆怯,皇宫她也没去过,但她一个曾经流落街头的孤女,竟有机会能去看看这世上最金碧辉煌的地方,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的檀木,说不失望是假的。要说从前她也没有这争强好胜的毛病,可现在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落了后,尤其是在应辞面前,若是她事事都不如应辞,那她对应辞的指责,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可现在三个人去两个人,偏偏没有她,她只觉得热意直窜耳后,火辣辣的,这时她又和应辞对上了目光,从那沉静的目光里,她看到了满满的得意与讽刺。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两人吃完,又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才从慈溪堂出来。 两人*T 走在曲折的雨花石径上,应辞再也没有了在老夫人面前的强颜欢笑,愁容满面。石径窄幽,应辞落后了温庭半步,可温庭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声音温润:“害怕了?” 应辞抬头:“有点儿。”声音糯软,听起来还有点委屈。 在应辞看不到的地方,温庭轻轻勾起了嘴角,这时候倒是坦诚的很。大概以为服了软,就能让他改变主意。 “不用怕,祖母会照看着你的。皇宫也不是什么吃人的地方,不必如此紧张。”温庭劝慰着,可应辞怎么听,都有股幸灾乐祸的意味。 “大人说的轻巧。”应辞撇了撇嘴。 她心中装着事,也没注意脚下石径上多出来一个小石块,一个趔趄,就朝前扑去,温庭敏锐地转过身来,将应辞抱了个满怀,嘴上还不忘调侃:“这青天白日的,也不必如此投怀送抱。” 应辞早已习惯了温庭偶尔的轻浮之语,也没急着起来,顺势靠在温庭怀里,脑袋顶在温庭胸前:“既然大人不乐意,那还抱着我作甚。” 温庭无奈轻笑:“明明是你自己靠上来,此时还耍上赖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应辞扶稳站好,顺手理了理她额前蹭的乱糟糟的碎发,而后用手轻轻刮了下应辞的小巧琼鼻:“我说了,不用怕,便不用怕。” 落日金辉从温庭背后洒过来,应辞隐隐约约看到了温庭嘴角的笑意,这一刻的温庭像是最明亮的神祗。 应辞有片刻的怔愣,回过神来,温庭已经拉着她的手朝前走去,她瞧着那紧握的双手,心中的担忧一点点散去,莫名安下心来。 应辞跟着温庭的脚步,便也没有刻意去看路,丞相府太大,若不是认认真真地走过几遍,很难找到方向,以至于他们绕了几个院子,应辞才发现,他们似乎并不是朝着清竹轩去的。 在应辞有限的认知里,她觉得清竹轩应当是在整个丞相府的中央,而他们此时像是朝着某个边角去的,偏僻的甚至偶尔能看到远处若隐若现的院墙。 当日头落了下去的时候,温庭才终于停下了步子。 应辞则惊愕地睁大了双眼,连手指都不自然地僵硬起来。眼前的建筑她认得,这制式样式,一般都是家中祠堂,应家也有一座,只不过没有眼前的这座这样子的寥落。 说寥落,倒不是破败,相反,从外面看,整洁肃穆,就是看起来,不常有人来的样子,再加上附近就这一座孤零零的建筑,其余的地方全是高大的树木,让这地方莫名带了几分森意。不像应家的祠堂,供奉着应家列祖列宗,灯火长明,贡香袅袅,就算夜里去了,也只会觉得踏实安稳。 应辞想起来京中的传闻,丞相大人出身寒微,父母双亡,温庭祖上何处,无人知晓,有多少人想打听清楚温庭的底细,都无功而返,恐怕只有龙椅上点了状元的那位知道。从她进了*T 丞相府,这传言也便信了七八分,因为这偌大府邸,除了温庭,也就只有老夫人这一个长辈,再无他人。 也难怪这祠堂看着寥落,子孙不旺,祭拜的人自然也少。若是像应家的祠堂,直系的旁系的,叔伯姑奶,隔些日子便要上柱香,断不会让祠堂变成眼前这样,旁人看了,还以为子孙不孝。 到了这祭拜亡人的地方,应辞又想起了上次从皇宫回丞相府路上的事,惊得额头又起了一层冷汗。她直觉这位少年丞相的身上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她现在就站在离这个秘密最近的地方,可她无意探听温庭的秘密,但温庭做这等事为何总不避着她,让她平白受这如火炙烤之苦。 好在在她跟着温庭走上前去的时候,温庭让她留在了门口,随后自己推门进去,然后便将门阖了起来。 应辞也只是从那一闪而过的门缝里,隐约看到了祠堂里的内景,两盏长明灯亮着,不算明亮,那供桌的中央,模模糊糊摆着一个沈字开头的的灵牌。 应辞皱起了眉头,狐疑闪过,却又不愿去细想。琢磨温庭的秘密,不是什么好事。况且应家如今都自顾不暇,哪有功夫去节外生枝。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温庭才又出来,拉起应辞的手,准备返回。只是他刚碰到应辞的手,便皱了皱眉头,随后解下外袍,披在了应辞身上。 这快入秋的天,反复无常,白日里艳阳高照,到了夜间温度却又降了下来。应辞在外面硬等了这半个时辰,白日里穿的轻薄,到了夜间便觉得有些冷了,手也凉的像在冰水里泡过。 应辞感激谢过。 白日里是个大晴天,到了夜间,这寥寥天幕便像是洒满了银光,两人并肩走在来时的路上。 在这满天星光之下,她抬起头看着温庭的侧脸,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温庭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星光之下,那带着檀香的锦袍,体贴的盖在她的身上。如今不过月余,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说句实话,除了子晏哥哥与温庭各执一词的说法,温庭平日里对她确实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关照有加。若不是心中牵挂着应家,她甚至有点喜欢如今的生活。饱受牢狱之苦,她现在想要的也不过是安稳平静的生活。 她有心想问清楚应昭之事,又担心再次惹恼了温庭,只得先忍着,等待合适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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