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最后吃完饭,王婆子将碗筷都收了,廖延看着杨柳起身回屋,才实在忍不住了,“姐姐!” 杨柳停下了脚步,回过神看向了廖延,面色如常。 廖延看着杨柳的神色,揉了揉后脑勺,神色纠结极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姐姐,他们……都说你曾经和首辅大人订过亲?” 杨柳嗯了一声,她知道其他人其实就是想看到她后悔的模样。 好好的当首辅夫人,自然比她如今这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强。 廖延见她承认了,也瞪大了眼睛,再次确认道:“原来是真的呀?那你们怎么……” 杨柳依旧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我家人想要攀高枝悔婚了。” 廖延听了这话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刚想再问,就听杨柳又接着说道:“往事既然已经过去,便无需再提。” 廖延拧起了眉头,“可是……” 杨柳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没有可是。我如今过得也挺好,食朝廷俸禄,谁见了我不得叫我一声杨大人?便为男子做官到我这地步也是光宗耀祖,况且我一女子?” 她站在台阶上,说着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凌厉的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廖延的眉眼柔和了下来,看着她的目光还有些崇拜,“姐姐是最厉害的!” 杨柳轻笑一声,没再多说,“回去吧,早些睡。” 吴锡元自然也听闻了此事,但他确实如苏九月说得那样不在意。 他多年都跟杨家没往来,也不心虚,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人爆出这个消息也实在没劲儿,杨柳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中伤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落入那样的境地之后,又重新爬起来?还爬的比谁都要高。 这样绯闻在大家闲来无事的时候,说起还是挺带劲儿的。 又过了三两日,就连宫里都知道了。 景孝帝如今年纪虽然大了,但精神头却越发的好了。 朝廷的公务交给自己几个儿子和内阁大臣,处理的还算不错,他每日变着花样的吃鸡蛋。 水煮蛋,蒸蛋,炒鸡蛋…… 宫廷的御膳房也因此快练出鸡蛋一百零八吃了。 赵昌平曾经提议皇上可以让人用太岁水灌溉蔬菜,也给他换点花样。 却被景孝帝拒绝了,他还借此机会敲打了一下赵昌平。 “你这想法可真是想都别想,那太岁是吴家的!不是朕的!朕若是当成自己的不就是霸占百姓私产吗?!再说了,若是鸡蛋吃烦了,朕还可以让他们做童子鸡……” 赵昌平听了皇上的话,赶紧连声应道:“是是是,皇上您说得对。” 心里却暗自咂舌,皇上这是爱屋及乌呀!因着吴大人,竟然连他家里的太岁都高看了一眼。 从前谁家有个什么好东西,只要皇上想要,转眼就会出现在宫里。 那时候他怎么不说什么霸占百姓私产这一言论呢? 景孝帝教训完赵昌平,才又接着问道:“吴锡元跟杨柳从前当真订过亲?” 赵昌平赶紧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真的,这个杨大人也是个可怜人。在吴大人摔坏脑子之后,杨大人家里强行给他们退了亲事,又将杨大人嫁到了他们村的另一户人家。她那丈夫和婆母一天到晚的打她,就连村里人都看不下去了。” 景孝帝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处置的宫妃也不少,但这种母子二人见天儿打骂发妻的事儿,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就追问道:“然而呢?” “然后杨大人实在受不了就跑了,跑去镇子上做工,却因为容貌出众被一个他们当地的员外郎给霸占了。她家里人得知此事还去找她要银子,后来这个员外犯事儿家里全被处置了,杨大人这种被强抢的民女这才放了出来。” 景孝帝的脸色更难看了,就听赵昌平又接着说道:“杨大人名声尽毁,无家可归,最后只得划破了脸,做了男子打扮,外出跑商赚些糊口的银两。” …… 景孝帝听完他说得这些,良久才说道:“杨柳这一生简直比戏文中写得还要荒唐且精彩,她确实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景孝帝只在这一点上,便甩了其他人十几条街。 只要她有本事,就承认,无论男女。 赵昌平也跟着点了点头,一手烂牌打成这样,也确实是世间少有了。 然而,紧接着,就听到景孝帝开口说道:“赵昌平,去传朕旨意,让其它人不得妄议朝廷命官!谁若是再闲的没事干,做长舌妇那套!那朕便要好好清算清算他对我大夏朝的贡献了!” 景孝帝这一手,确实威慑了群臣。 一言不合就清算对朝廷的贡献,这谁顶得住? 有些做官年限长的官员们好歹还有些业绩,有些做官年限短的大臣,出门在外的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 一时间外出应酬的大臣们都变少了,大家一下衙便都回了家,话都不说的,更何谈妄议朝廷命官了。
第1519章 那幅画 就在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的时候,原本在东瀛战场的曹文清将军率领着闵将军、宋将军等人班师回朝了。 这半年几位将军又将那些负隅顽抗的小股势力清算了一下,直接将他们心底那一点点的反抗心思都给摁灭了,才回京了。 景孝帝在夜宴群臣的时候,突然一时兴起,说要请了宫廷画师来替他们画一幅夜宴图。 闵将军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经您这样一提,臣突然想起来,臣家中还有个一幅祖传的夜宴图。” 景孝帝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就来了兴致,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撑在膝盖上,看着闵将军,问道:“哦?闵将军,是怎样的一幅夜宴图呢?” 闵将军直接开口说道:“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应当叫《韩熙载夜宴图》。” 他此话一出,整个宫宴顿时鸦雀无声。 闵将军先是一愣,寻思着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可是思量再三,他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压根不知道,就在他不在京城的这阵子,整个京城已经因为这幅《韩熙载夜宴图》起过波浪了。 景孝帝见着闵将军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便笑着问道:“哦?这幅画现在何处?” 闵将军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臣就不清楚了,还得让人去问一问臣的老父。” 见皇上确实对这画感兴趣,他便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对着景孝帝一抱拳,说道:“皇上,臣这就派人回去,这画乃是臣的传家之宝,如今借此机会献给皇上当国宝也正合适。” 他话都说到这地步上了,景孝帝也笑着应允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实在坐不住了。 他从自己的席位上站了起来,对着景孝帝一抱拳,说道:“皇上,臣有话要说。” 景孝帝诧异地看向了他,心里还寻思着,他若是敢学那些老匹夫跟他说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扫兴言论,他一定将他在宫里关上十日,让他不寝不休看十日折子! 然而吴锡元紧接着要说的话就彻底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皇上,闵大人家中的那幅《韩熙载夜宴图》如今应当在臣的家中。” 景孝帝和闵将军都惊讶地看向了他,景孝帝更是直接开口发问道:“哦?闵将军家中的传家宝为何会在你家里?” 底下的人都神色各异,各种猜测。 吴锡元却神色平平,坦荡荡地说道:“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其实这幅画是臣的夫人从闵老爷子手上买来的。” 闵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他从未听闻过此事。 景孝帝也兴味盎然地看着他,反问道:“哦?既然说来话长,那你便慢慢说,想必诸位大臣跟朕一样,对此事很感兴趣。” 吴锡元抱拳应是,“当年臣还在雍州的时候,闵老爷子抱着祖传的画卷去当铺,被人说是假的。老爷子苦苦哀求,想要卖了那幅画给自己妻子看病,但那当铺的人却认定他的画是假的。正好臣的夫人去钱庄存银子路过当铺,听闻此事,便将彼时全部身家二十两银子拿出来买下了这幅画。” 见着大家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吴锡元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臣的夫人至今不知道这幅画就是真迹,只是想着帮老人家一把,若不是今日闵大人说起,只怕那幅画如今还在臣的府上压箱底呢。” 他这样一说,就连闵将军也瞪大了眼睛。 他外出打仗归来,听闻他娘重病初愈,也不敢让他们多折腾。一直等到今年天气暖和的时候,才派人去将他爹娘接到了京城,而他今日才刚刚从东瀛战场回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闵将军还未听爹娘说起当年的事情。 若真是如吴大人所说,那苏大人就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他全家?! 他看着吴锡元,眉眼深沉,突然毫无征兆地单膝跪地,朝着吴锡元一拜,“吴大人,多谢您夫人救我爹娘性命!” 吴锡元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过来抬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闵将军!您无需如此!” 闵将军一手摸了一下红了的眼眶,抬着头对着吴锡元说道:“若非苏大人善举,本将军从塞外归来,哪儿还有母亲等着?!” 他这样一说,许多人便都能感同身受了,底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 吴锡元本意只是想借此机会将那幅《韩熙载夜宴图》交出来,这东西的真迹在自己手上,总是跟烫手的山芋似的。 景孝帝看着他们二人这样,便直接开口道:“苏大人果真是热心肠,既然这幅画是苏大人买的,那便留在苏大人府上吧!不必献给朕了。” 吴锡元却赶紧说道:“臣夫人当初并不知道此画的价值,仅仅只用了二十两银子便将此画买下。如今既然得知此画当真是闵将军家中祖传画作,我们又岂能霸占?待臣回家去将此画找出来,便亲自送去闵将军府上。” 景孝帝听他这样说也觉得有些许道理,便干脆不管了。 他摆了摆手,对着他们二人说道:“罢了,此事你们二人自个儿商议去吧。” 宫中的宴席散了,闵将军等几位功臣也被灌了个伶仃大醉。 吴锡元先一步离去,回到自家府上,将在宫宴上发生的事儿告知了苏九月。 苏九月听完也一脸震惊,“你是说,我先前儿买得那幅画是真的?还是从闵将军爹娘手上买到的?” 吴锡元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苏九月当下立刻说道:“那这画咱们可得还回去,二十两买了个人家家里祖传的宝贝,实在说不过去。”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一点儿也不意外,就笑着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明日咱们下衙了,一并去闵将军府上走一趟,也好将这画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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