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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声音浑厚，呆着无尽的威严。 门被敲的咚咚作响，震耳欲聋。 终于，门吱呀一下开了。 门分左右，露出了刘军那有些惶恐的脸，陪着笑：“婶子，你咋……” 话音未落，便被里正娘子直接打断，她沉声叫：“铁牛家的，二楞家的。” 两个膀大腰圆的妇人从人堆里站出来，到她身后。 “你俩进去，给翠儿丫头换衣裳！” 刘军一下子急了，连忙伸手：“不了，婶子，真的不用麻烦旁人了。这事我就行……” 可旁人哪里还肯听她的，直接闯了进去。 屋子里面很干净。 翠儿勤快，总是喜欢把屋子弄的干干净净的，偶尔还去河边拽些刚冒出嫩芽的柳条，编了小玩意儿给俩儿子带。如今，柳条已经枯黄，人也没了。 过了会儿，两个妇人从屋子里面出来，在里正娘子耳边悄声说完后，恶狠狠的瞪着刘军，双目冒火，恨不得将他给撕了。 刘军有些慌，刚张口喊了个婶子，脸上便重重的挨了一下子。 “混账！” 里正娘子气的浑身哆嗦，手里的拐杖都握不住了，怒骂：“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刘家庄是造了什么孽啊！” 刘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接下来的，魏三娘就没听了。 她把二牛带回了自己家，孩子还小，这些东西不适合让他看到。更何况，这孩子哭的已经快厥过去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有人过来敲门。 “灵玉丫头。” 说话的是个皮肤黝黑，身形高大的妇人，魏三娘认得她，她男人叫铁牛，是村子里种庄稼的一把好手。 “二牛在这吗？” 魏三娘点头，压低了声音：“白天哭累了，刚刚吃了东西才睡下。” 铁牛家的松了口气：“睡吧，在你这儿，总比过去的好。这孩子也可怜，这么小就没了娘。” 说罢，又骂：“那刘军，看上去挺和善，没想到，竟然是个打女人的，真他娘的不是个玩意儿！” 魏三娘忍不住问出了一直悬在心头的疑问：“翠儿真的是因为？” “没法说。” 铁牛家的摆手叹气：“反正我和二楞家的进去给她换衣裳，身上是新伤压旧伤，没有一块儿好的。特别是脖子上，那两个指头印，乌紫乌紫的，看着就吓人！” “所以翠儿不是溺水，是被掐死的？” “哎！”铁牛家的连连摆手，瞪大了眼睛：“这话可不敢乱说，也没准是打急了，一气之下想不开就跳河了。这人呐，心里不想活了，一个水坑都能给淹死！” “从家到河边，这么远的距离，足够翠儿消气了吧。”魏三娘忍不住讥讽：“更何况，翠儿就不是会自杀的人！” 铁牛家的神色复杂的望着她，半晌，才别别扭扭道：“丫头，婶子知道你是心疼翠儿。可你若是当真把翠儿丫头当自家人，就别再追究了！” “为什么？”魏三娘不解：“难道就看着翠儿死不瞑目？”“这话咋说的。”铁牛家的有些不悦：“翠儿是走了，可还有虎子和二牛俩孩子呢。好，依着你说，非要弄成是刘军杀的，然后呢？报官，叫官府来把他给抓起来？即便 是官府不抓，可若是这俩孩子知道自己娘死在爹手里，心里能好过？” 她振振有词：“灵玉丫头，得饶人处且饶人，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魏三娘心里一片冰凉，只觉得荒诞：“那翠儿呢？就白死了？” “当然不会白死！”铁牛家的安慰：“刘军个不是人的，居然把媳妇打成那样。村子老爷们和我们，没一个能轻饶了他。这不，祠堂里已经给他狠狠的抽了一鞭子，给地下的翠儿出气呢。” 魏三娘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心里堵的厉害，一个字都不愿意说。铁牛家的见没有得到回应，讪讪道：“行了，你是个心善的丫头，这孩子们往后还少不得你帮衬。二牛在你这我们也放心了，那我先回去，家里男人孩子还等着吃饭呢。”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魏三娘压根没管。她只是木然的关上门，拖着僵硬的身子，慢慢的走到炕边。 炕上，两个疯了一下午的孩子，早已经香甜的睡去。 屋里暖和，棉被又是新弹过的。二牛的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像两只红彤彤的苹果。 长长的睫毛上还有些湿润――孩子年纪小，玩一玩想起娘就咧嘴哭。 她伸出手，摸着二牛柔软的头发，心里一片悲凉。 扭过头，身后的桌子边，空荡荡的板凳上，似乎还能瞧见那个灵巧的身影，还有那串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在空中。”我现在一个月能赚一串铜板，攒几个月，等天儿暖和了就能送虎子去学堂念书了。等我在跟你多学个几样，回头赚两串的时候，我二牛也能进学堂了。我们这辈子，吃够了真眼瞎的亏，可不能叫孩子们在这样了。这日子啊，总是越过越美，越来越有盼头哩！”
第370章 离开 清晨，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露出了金灿灿的光辉，照耀在这片解冻的黑土地。 一辆马车停在了院子外面，上面装着鼓鼓囊囊的包袱，预示着又有一家人家的离去。 院子里。 “灵玉丫头。” 里正娘子一张干涸的脸乞求着：“就不能不走吗？” “婶子！” 魏三娘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一笑：“在我最难的时候，是刘家村收留了我，这个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但是婶子，我是真的不能，再在这儿住下去了。” 里正娘子的手直哆嗦，眼睛里头闪耀着泪花。 “走吧，走吧。” 她无力的垂下头，那模样继续衰老，看上去让人心酸。”我没有立场，去评判你的决定。我老了，想要的，不过是维持大家的宁静日子而已。嗨，走吧，不要再说感谢的话，你给这个村子带来的好处，太多了。是我们应该 感谢你！” 魏三娘的嘴唇蠕动，轻飘飘道：“我也想置身事外，但是耳畔总想起翠儿的声音。实在是住不下去了，大家都保重吧。” 里正娘子的脸色一下子变的很难看，原本想要挽留的话，最终也没有说出。 她抱着嫣儿，将嫣儿放在马车上，刚要上车。便听到身后急促的叫喊声：“婶子，婶子。” 扭头一看，原来是二牛胖乎乎的小短腿往这边跑来。 “婶子，给你！” 胖乎乎的小手从面前掏啊掏，最终，掏出一根红线头。慢慢拉拽，一串铜钱从里面顺着出来。 “婶子，我哥说，这是娘给我俩攒下的。可现在我们有爹养活。婶子带着嫣儿妹妹，总是要有使钱的时候，这些就拿着应急吧。” “好孩子。”魏三娘矮了身子，眼眶里面闪着泪花，轻轻抬手，摸着他的头顶：“婶子这里，有娘给的更重要的东西。二牛，把这个拿回去，告诉虎子，天好了，就去学堂念书。这 样才不枉费你娘的一片心。” 二牛一知半解，不过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用力道：“知道了，那婶子，你一路走好！” 嫣儿从她怀中露出了红扑扑的小脸，正好奇的望着二牛，好像在奇怪虎子为什么没来。突然，她望着远处树下，伸出双手开始的的，的的的叫唤。 然而等魏三娘转身，树下哪里还有人影？ 马车终于缓缓前行。 没一会儿，就走出了这片村庄。 说来也怪，刚来的时候，觉得这里是那么的遥远。与世隔绝，好像将从前的她彻底分成了两个世界。然而在今天才发现，原来故步自封的，一直都是她的心。 马车晃晃悠悠，孩子很快就睡着了。她无心睡眠，索性挑帘看着外面的景色。 这里的冬天是如此的漫长。即便是时下才刚开春，也不似大同那样，路边开满了成片成片的二月兰，那蓝莹莹的小花，点缀了整个春天。也没有黄艳艳的迎春花，漫山遍野的花色，象征着春天。 只有无尽的黑土地，偶尔冒出一些嫩草。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远处古老的城墙便出现在了眼前。 古朴的城门下，一连串的人排着队。有挑着担子的，也有牵着孩子的，形形色色的人，相互搀扶，井然有序。 因为准备好了进城的碎银子，所以并没有被为难。很顺利的，马车便被放行了。 这里是叫黑土城，名字的由来是因为此地处处都是肥沃的黑土地，人们亲切的称呼它为黑土城。久而久之，后来官方也用这个定了名。 现在已经是晌午了，然而黑土城里却并不显得拥挤。人们闲散的自由穿梭在这个排成井字型的市井之中，惬意而散漫。日头渐渐的爬在正中，被光线照射的地方有了一丝丝的暖意。红色砖墙的外面，一只褐色的猫咪悠然的趴在地上，任凭阳光照在身上。若是有人经过，它会睁开竖瞳，发现没有危险之后，抖一抖胡须，歪头继续假寐。 马车继续前行，离着稍微偏一些的地方后，终于在一户茅草房前停了下来。 魏三娘抱着嫣儿下了马车，在虚掩的门上叩了三下之后。里面传来个老妇人颤颤巍巍的声音：“来了。” 过了会儿，门开了。 一张满是沟壑的脸从在眼前显现，老妇人见了她之后，瞬间恍然大悟：“哦，是主人家来了吧。” 魏三娘有些疑惑，那老妇人连忙介绍：“我夫家姓崔，从前是卖苦力的。张二爷说您家里要妈子，叫我在这里候着。我已经把屋里都打扫好了，夫人快请进吧。” 张二爷是她租赁宅子时找的牙行里管事，顺便提出想要个帮忙的老妈子，没想到办事效率如此之高。 “崔妈妈不用客气。” 身后，马夫已经帮着将东西都给抬到院，她数出了几十枚铜板，交给马夫，目送他离去后。才扭身对崔妈妈道：“不知张二爷把我这里的情况都跟你说了没？” “说了，都说了。” 崔妈妈连忙捧着：“二爷说，您是个心善的人，做事还十分的爽利。叫我好好的跟着您，保证亏不了。” “不是这个。”魏三娘打断了她的话：“这宅子，是我租赁来的。我身上也没几个钱，请人来，是真的得帮忙的。关键的时候，可能得当男人使。” 崔妈妈一惊：“啥，这是租来的啊！” “租来买来，左不会差你的月钱。”魏三娘挑眉：“若是看不惯，趁着现在我还没用你，咱们直接一别两宽。” 崔妈妈嘟嘟囔囔：“可我活都干了。今儿的钱……” 魏三娘二话不说，从身上摸出了五个铜板，拍在了石桌上。 “夫人，不是我说，您也太抠了吧。打发要饭的也不是这么个法子是不是？” 崔妈妈嘟囔：“我从三天前来，就一直收拾这院子。今早又来擦擦洗洗的，就是不看我辛苦，好歹也得卖二爷个面子不是？区区五个铜板，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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