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做戏做全套 “什么？福哥病了？” 李琢嘴里还叼着半块儿馒头呢，一听这个，胡乱嚼了两下便咽了进去，不解道：“不应该啊，昨儿我一路背着，也没受凉啊。” “小孩子，哪有个准呢。”张氏十分担心：“这孩子原本身子就弱，你也是，那么晚，风也硬，大人都扛不住。你回来不也灌了两碗姜汤嘛，该叫个轿子抬他回去的。” 被骂的李琢也不敢再言语什么，想了想：“要不你一会儿进宫去瞧瞧吧，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可不成。” 张氏给孩子们布菜，安安还小，二小子现在学会挑食了，总是不爱吃青菜。 “今儿娘去范家了，我若是不看着，这小子又得去嫂子那边烦人了。” “哟，瞧你说的，怎么就烦人了。”李琢给儿子夹了一个肉丸子：“这个年纪，招猫逗狗都是常事，总不能跟个大姑娘似的在屋里绣花吧。”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张氏没好气：“可我得看着，大嫂娘家舅舅的婚事将近，够忙了，咱们还是注意点好。” 说罢，又低头叮嘱儿子：“碗里的菜不吃完不许出去。” “哎！那你去吧。”李琢接过张氏给自己添的粥，吸了一大口后道：“反正我今儿休息在家，我待着他吧，你去瞧瞧，也好心理踏实点。” 张氏本来也惦记着妹妹，听他这么一说，沉稳片刻后：“那也行，正好给你们爷俩一个交流的机会，你也体会体会你儿子现在有多皮。” 李琢笑了：“皮的孩子才有出息呢，行了，那你赶紧准备准备吧。晚上早些回来，最近这天要冻死个人，别你再病了。” 张氏笑道：“我这么大的人了，哪还能把自己给冻着，倒是你，一会儿记得再喝一碗姜汤，好把身体里头的寒气都祛除掉。” 李琢挥手：“去吧，知道了。” 安安在一旁听的抿嘴笑：“娘，您放心吧，我会看好爹和弟弟的，还有小弟，一会儿吃完了，我们一并去看他。” “还是我闺女懂事。”张氏夸完女儿，还是不放心，却架不住李琢的劝说。最后，收拾妥当后，一顶小轿抬着进了宫。 见了太后后，不免奇怪：“太后，你的眼睛……” 可不是，上回还蒙着锦缎呢，怎么这回就好了？ “前一阵子一直吃着太医给调理的药，这会儿已经能勉强瞧见人影了。”太后淡淡一笑：“就是还瞧不真切，总有重影。” “没事，这个东西千万急不得，慢慢来。” 见妹妹眼睛能有好转，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便将宅子的进度跟太后说了，又说派去接爹娘的人已经启程了，不出意外正好四月人就能进京。 “还是姐姐办事不叫我操心。” 太后心里高兴，笑容也比上次多了许多：“姐姐也有好多年没瞧见爹娘了吧，等他们来了，咱们便能一家团聚了。” “是啊，说起来，咱们这几个孩子，爹娘都还没瞧见呢。”张氏感慨，说道孩子，她一下子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对了，好端端的，皇上怎么就病了？” “哦。”太后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许多：“昨儿个功课没好好念，我说了两句，便不高兴了，在翊坤宫的夹道蹲了半天。这大冷天的，他穿的又单薄，能不病吗？” 张氏一听：“啊？我还当是晚上跟二郎一起，走回来时候吹了风呢。” “那你可就冤枉姐夫了，姐夫带着他又是烤红薯，又是哄着的，他别提多高兴了。” 张氏总觉得这话不太对劲儿，但是她心思简单，也没往那块儿去想。 “你也别太着急，吃些药，养一养便好。还有啊，” 张氏有些不好意思：“这话原不该我来说，可你姐夫叫我劝劝，说福哥到底还是个孩子，父皇又没了，你一下子千万别逼的太紧，回头弄得适得其反了。” “姐姐。”太后木着脸：“别人不知道，你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们孤儿寡母的，想要立足何其艰难？福哥的这个皇位，摇摇欲坠，他若是不用功不努力，等着我们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我现在每一天过的都提心吊胆，身边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旁人说我也就罢了，可若是你也这么想我，那我可真是太伤心了。” “哎，别哭，你别哭啊！”张氏连忙掏出帕子，替她擦眼泪：“你这眼睛才刚好，可千万别再折腾了。” 见太后情绪平稳一些后，张氏才道：“我们这不也是心疼孩子嘛，你的难处，姐姐都知道，不瞒你说，上回从你这儿回去，我是一宿都没合眼，一直在想着该怎么办。” 说道这儿，她也是有些唏嘘。 “难怪我公婆不愿意送孩子进宫，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外表上看起来，是光鲜亮丽，可是这里头的苦，真是只有自己才清楚。好在，那件事二郎去跟家里人解释了，他们嘴上没说啥，可看表情，好像有些释怀。再等个合适的机会，咱们就化干戈为玉帛，往后啊，李家还是你的后盾！” “真的吗？”太后佯装惊喜：“我真是没想到，将军和婶子竟然会原谅我……” “瞧你说的，这又不是你的错。”张氏想起来那件事就生气：“先皇也是昏了头了，好人他做，恶人叫你当，也不为你们母子俩着想。” 太后面色仓皇：“他，他也有他的难处吧……好了姐姐，我们不说这个了。总之，你能时不时的来瞧瞧我，我心里就很高兴了。” 张氏面露惭愧：“我往后尽量多来。” “不必如此，你也有自己的一家人，一滩事，我都理解。”太后握着她的手：“这女子嫁人后，就是身不由己。姐姐还能在百忙之中惦记着我，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一番话，说的张氏更是惭愧，又想起了家中的小姑子，两个女孩儿同样的年纪，又是好闺蜜。然而却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两段生活经历，李眉亦还整天跟个孩子似的天真无邪，而妹妹，却已经背负起了许多，忍辱负重的艰难前行。 一晌午的时光，太后想知道的，都了解了，不想知道的，也都听到了耳中。
第520章 一匣点心 张氏走后，太后收了装了一下午的笑容，起身冷声道：“去养心殿。” 自从皇上登基之后，便住在了养心殿的冬暖阁。 这个地方，她并不陌生，拓跋宏为帝的短暂五年时光，便是在这里度过的。 而她，则住在了离着养心殿最近的永寿宫里，甚至站在院里，都能清楚的瞧见养心殿的烛光是否熄灭。 可也是因为太近，所以每个他不在的夜晚，她也能清楚的听到从旁边燕喜房里传来的娇笑。 在这段旧时光里，留给她的是欢乐温馨与彻夜长泪的纠缠，最终，将这颗心锻炼的越来越硬。 见是太后的轿辇来了，养心殿的小太监连忙跪着迎接，其中一个想要进去通报，却被太后给阻止了。 “皇上呢？” “回太后的话，昨儿晚上做了一宿的惊梦，早上吃了安神的药，才刚歇下。” “惊梦？” 太后不觉的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太医说，是心神不宁引起的高热，极有个是遭受了什么惊吓导致的。” 太后的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话也不说，径直向冬暖阁走去。 一进屋，有种恍如隔世感觉。 养心殿的陈设摆设都如同过去一样，墙上挂着的字画上还留着好几任帝王印刻的章，以及那些熟悉的梅瓶玉器。看的出，福哥还生活在过去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在这里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来人。” 一个老太监连忙上前，低声唤了个太后。 太后一瞧，便认出来了：“你是，过去在先皇身边伺候笔墨的？” “是。”老太监沉声道：“奉先皇遗旨，特意留下了老奴来伺候小主子。” 太后盯着他的脸，似乎要从这双污浊的老眼里看出些什么似的。 然而，他却直挺挺的站着，不卑不亢。 “很好。”太后目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先皇既然留下你，那自然是有你的可取之处。只是这屋子里面的陈设，为何到现在还不换了？” 老太监道：“回太后的话，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说，瞧见这些，就跟瞧见了先皇似的。所以没叫内务府换上新的……” “胡闹！” 太后猛然厉声呵斥：“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不成？” 然而在这里，她并不想发火，她今日来的本意，也不想生气的。 于是，太后使劲的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把这些东西都收起来吧，先皇的东西何其珍贵，怎能就这样的随意摆放。再叫内务府赶紧换上新的过来。” “是！” 交代之后，她心中的火也并没有潇洒多少。她慢慢的走上前，望着明黄色的幔帐里，那张熟睡的苍白小脸。 姐夫说的对，这个孩子真的承受了太多。 此刻，他闭着眼睛，已经陷入熟睡。然而就是这样，那没有也是紧紧蹙着的，嘴角抿着，感觉十分紧张。 太后心中一疼，伸出手，轻轻的替儿子梳理着眉头。 手指碰触那绵软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爱抚过他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大概，是从拓跋宏死后，从他留下了遗诏封自己为后，从她开始将这份恨转移到李泾之身上，从她不得不负重前行，肩负起这重担的时候把。 儿子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她拼命的不让自己去心疼。因为她知道，如今，他已经是人上人，所以，就必然要吃旁人吃不了的苦，受旁人受不了的罪。 儿子的身子，突然又抖了一下，梦呓着：“母后，不要打多福了，不要打多福了，我错了，是我的错……” 一会儿又扭着身子，开始叫着：“把母妃还给我，我不要母后，我要母妃，我要母妃！” 一字一字，都如同小刀子似的，扎在她的心上。 太后紧紧的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努力的不让自己失态。 床上的小人紧张的一抽一抽，甚至让她来不及有足够的时间去稳定情绪。于是，她伸出手，轻轻的拍着他的胳膊，开始哼唱起那首大同的小调。 在熟悉旋律中，福哥的身子渐渐趋于平静，眉头也舒展开来，嘴角上扬，甜甜的睡着了 太后望着他的脸，那张酷似某人的脸。 时间并没有后悔药，即便是有，她想，也会走到今日的。 无论多么的恋恋不舍，多么的心痛，都需要挥剑做别。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就要走下去，一直到终点。 太后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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