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从已再次走回裴爱面前,禀道:“还有一封书信,交由夫人亲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双手呈给裴爱。 信封一眼能看出是王道柔特制。 裴爱接过来:“是有什么事?” 仆从重复道:“家中有变故,主母交待过,一定要交给郎君或夫人亲启。”
第24章 裴爱看了仆从一眼,埋头拆信。 逐行读下,面色逐渐凝重。 裴爱问冲天:“你家府君这般追敌,是经常的事么?” “是,府君喜好亲力亲为。”冲天心想,什么你家,不也是夫人家的么。 “一般要追多久?” “这个说不定,有时一刻钟就能折返,有时追上个三五天甚至半月。” 裴爱道:“那我们先等等他。”手上紧攥着王道柔的信,斟酌该如何告诉王峙信上的消息。 王峙提剑追刺客去,一路分枝拨叶,又跑又跳,紧跟不舍。 林间树密,见着前二后一,三个身形闪动,如跃如跳。 两刺客怎么也甩不掉王峙,其中一人一面跑一面回头,气喘吁吁抱怨道:“大哥,他怎么跟影子似的?” 另一刺客手上除了连弩,还多一把剑,道:“那是因为我们跑得不够快。” “想来我们这回为什么要出手?上回就没打过他!” “你懂什么,上回是在城里,他带着人,近不得身。这回我们偷袭,不是差点成了么?眼下有林木掩护,他却孤身一人。一对二,我们不会输的。” “嗯,大哥说得有理,这回我们一定拿下他!” 话音刚落,两刺客听得后头脚步声多起来,再回头看时,远处黑压压王峙的随从,俱是黑衣黑袍,追随主人。 两刺客顿觉刺眼,似树林中突然飞起的一群不吉利乌鸦。 持剑的刺客吩咐同伴:“我们跑快点。” “喏。”同伴点头,准备提速,却发现不对啊,这已经是轻功的极限了!他爱抱怨,不由道:“朱大户真是抠门,只派我俩来杀。” 怎么能对付王峙无穷无尽的帮手? “够了!眼下抱怨有什么用!”另一刺客训斥道。 两刺客背与背紧紧相抵,脚下旋转踱步,踩着树叶,发出沙沙声。 两人手上都有连弩,方才射尽,此时收进袖中,一人改做拔剑,另一人则持匕首,做出防御姿势。 王峙不管不顾向前,两侧生风,带得枝往后倒。 影半掩在树后,加之急速,愈显朦胧。 刺客道:“大哥,怎么办?他来了。” “不怕,我手中有剑,直对着他,不敢来的。” 刚说着,王峙竟正面朝着刺客的剑冲来,似乎根本不怕撞上。 不仅刺客惊到,连后面的随从都吓得大喊:“府君!” 王峙管它呢,拔剑向前,竟不是与刺客剑相对,而是取他首级。 持剑的刺客心想,疯狼! 刺客只得挥剑抵御,另一名刺客武功低微,只能躲在身后助威。 王峙剑如影,影随剑,因为跑得太快发丝散了许多,垂在两侧,时时随剑锋飘起。 刺客缭乱招架。 正常人用剑对敌,都是有进有退,有攻有守的。可这广陵府君却只有攻没有守,只有攻击没有防御,一个劲往前逼近。看似毫无章法,却有必死决心。 再加上他一认真,本就凛冽的眼神愈发骇人,仿佛每一次都是绝命。 使剑的刺客心想:府君,您千金之躯,至于嘛—— 躲在身后的刺客提醒大哥:“大哥,当心啊。府君从容不迫,你莫要大意。” 频于招架,持剑的刺客早不耐烦了:“放屁!他是从容不迫吗?他是同归于尽!” 他可不愿同归于尽,做完这单,还有下单生意呢! 持剑刺客转念又想,王峙可以全心全意攻击,自己却要护着身后同伴,同伴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凤! 人生何其不公! 遂朝身后骂道:“给我闭嘴!” 身后同伴猛地缩肩。 持剑刺客一骂一忿,露了破绽,被王峙划过一剑,但带得浅,只一个肌理渗血的小口子,未伤筋脉。 持剑刺客脚步乱了,眼见被包围,突围非是件容易地事,便喊道:“爬!” 一前一后,顺着旁边的树爬上去。 王峙仰视一眼,右脚先飞,左脚踹在树干上,借腰力攀上,继续追赶。 他心中暗暗龇了声,腰伤仍痛。 王峙与持剑刺客在树尖上飞来落去,犹如站梅花桩般持剑打斗。 另一刺客则躲闪逃避,偶尔帮同伴扔点树枝,干扰王峙——自从被训斥后,他再不敢出声。 锵锵碰撞,两剑相抵,尽皆折断。 王峙索性丢了断剑,赤手空拳对刺客胸前一顿打,刺客被打得连连后退,一口气退出七八棵树的距离。 刺客不得不紧紧抓住最后一根树,落叶纷纷,他的鲜血自口中涌出。 再没法退了,后头只有几根毛竹,尖上立不得人。 王峙趁机调转,对准另一名没有攻击力的刺客,将其打落。 底下的随从旋即将刺客活捉。 眼前树尖尖上剩下这个,见同伴被擒住,终于生出殊死一搏的决心。他运起全身剩余真气,反手霸气一棵竹,以竹为剑,直戳王峙胸口。 王峙是个不防守的人,门户大开,仍旧进攻,扣住刺客手腕,将他从树上带下来。 落地后,王峙对着刺客膝盖就是一脚,令他跪倒,而后边反剪边喊道:“捉人!” 随从们面对汹汹主人,却全是担心:“府君——” “府君身体——” “府君你——” 王峙问:“怎么了?”顺着众人目光低头,才记起竹剑仍插在胸上,鲜血往外渗。 王峙看了看,刺的右胸,死不了人。 他握住竹剑,一转一抽,自行拔出,因为手上力道大,竹震劈成蔑片。 不待王峙吩咐,三个随从一齐上来,为王峙上药包扎。 王峙伸直双臂,任由下人处理,目光狠狠盯着那两名被五花大绑的刺客。 半晌,他才想到一事,吩咐左右:“待会我受伤的事,不要透露给夫人。” “喏。” 众人忙完,便带着凶犯,一同回到主路上。 裴爱冲天等,已经等待多时。先见来了一大堆人,立马警戒,后来看清来者,个个放心下来。 王峙步伐轻松走近,瞧见那筐荔枝,顿时拍大腿——啊呀,走的时候忘拿了。 这一拍,右胸口疼。 但不敢表露。 裴爱近前,问王峙:“你受伤了?” “没有啊。” “那怎么衣上染血?” 王峙目光睇向两名刺客,冷哼一声:“那是他们的血。” 裴爱见他神色坦然且轻蔑,便相信了。 她说正事,抬起拿着信的手,交给王峙:“阿娘传来的信,家里有变故。”说时她极力压制心中的寒意,却仍忍不住哆嗦。 王峙见是王道柔的信笺,便问:“是太婆身子不行了?” 裴爱轻轻摇头。 王峙看她一眼,低头读信。 原来,王峙院中有一婢女,一直爱慕王近的仆从自在,虽然自在对她淡淡的,从未表露过什么,但是婢女不改热情,但凡得了好赏赐,都与自在分享。 今早,王道柔送别回来,赏了王峙院中留守的婢女仆从,赞道:“你们这些天兢兢业业,不错。” 那婢女得了两颗珍珠,便想分自在一颗,她去王近院子,起先不敢进院,只候在门口逮人。 半晌不见自在出来,亦无其他人出入,婢女按耐不住,悄悄潜进去,帷幔飘摇,令内里仿若迷宫。婢女转着转着,就不知自己在往哪走,前路是何方。突然,她瞧见前方自在背对着跪地的身影,兴奋地喊着名字跑过去。 可一路跑一路喊,自在都没回应,甚至连转身都没有。 婢女近前,喘着气拍了下自在肩膀:“唉,你怎么了?” 自在竟轻飘飘倒地。 婢女愣住。 再一仔细看,尖叫出声,随后吓晕过去。 好在她没晕多久便醒来,立刻跑出来禀告王道柔,边说边泣,哭成泪人,伤心欲绝。 婢女说,自在破腹气绝,而他跪对着的,是郎君王近和小郎君王岫整整齐齐躺着的尸体。 王道柔闻言大惊,当即命仆从唤家中大夫,与她一道匆匆赶去。 几乎是脚不沾地倒了王近院中。 大夫查探,三人的确是都死了,无力回春。 王道柔这才通知仵作,禀明丞相将军及府中其他族人。 王道柔说,王近院子里全是白色帷幔,映着惨怖情景,恍若招魂的白幡,连她都怕了。 仵作来后,很快鉴定出来:王岫久病到了大限,是最先去的。而后是王近,他是一次误服过量五石散而死。自在破腹自尽,最后随主而去。 王峙一开始是单手攥信,读着读着,握不住了,改作双手秉持,却仍止不住颤抖。 他心里比裴爱更寒冷。 记得好些年前,王峙劝王近少服些,慢慢断了。王近笑道:“放心吧,我本就打算不再加量了。我亲眼见过大哥的死,晓得一回食多了,会有什么下场。” 他明明知道,却还过量服食。他不是误服,而是一心求死! 岫儿身体不行了,他早准备等这世间最后的牵挂逝去,就自行了断。而他死前唯一不愿带下黄泉的,只有那件事深埋不得昭雪的真相。 这一刻起,王峙无法再原谅王崇。 他想赶回建康,赶回家去,可两刺客忽然生了动静,王峙旋即望去——是两刺客想挣扎脱逃,却被发现,被再上了一道镣铐。 冲天训斥刺客道:“跪好了!老实点!” 王峙攥着信的手在摩挲,怎么办,广陵这边也得趁朱大户不知实情,一举拿下。
第25章 王峙思忖片刻,自己是广陵父母官,当先断朱大户案。 他命仆从递来脚镣手铐,给两刺客再加一道,并道:“只要被本官逮到,是跑不掉的。” 之前持剑的刺客,闻言鄙夷地“哼”了一声。 而另外一名刺客则向王峙抱怨:“往我们身上加了这么多铁,怎么走路嘛!” 冲天道:“嘿,你走不走路,跟我们府君有什么关系?” “太重了我们走不动,你们没法押解啊!” 冲天道:“那我只管用鞭子赶你便是!” 刺客闻言往冲天腰间看去,这个小仆从,明明没挂鞭子。 王峙踱步到这刺客身旁,笑了笑:“为什么要押解你们回去?”他顿一顿,“就地审断,就地执法。” 这话听在两刺客耳中,俨然是“就地正法”,一时两人目光都死死盯住王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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