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黎至肩胛一震,胸肺噎了噎,四肢僵麻。 嬷嬷瞧眼黎至,没说话。 看眼许襄君,扯扯她衣角:“真不换身?这儿滴得有血。”拎起她裙角抖在指尖,“裙角还皱皱巴巴,陛下来了可有辱圣目。” 席嬷嬷一处处仔细提点着。 许襄君扯平衣角,又踢下裙子,龇牙不顺心:“啧,真难伺候。”她起身,走到黎至身前转一圈,软银轻罗百合裙带着烛火反衬,裙角掀出星点粼光,“好看吗?要不要换一身。” 黎至避躲目光,匆匆敷衍:“好看。”颈子上青筋浮隐在肌肤下。 许襄君扭身朝着席嬷嬷说:“你看,黎至都觉得好看,难道陛下眼光比黎至还好?不换,就这样。” 席嬷嬷缄口,一个头两个大。 白衡又出现在门外,叩响门:“娘娘,陛下在朝这里来,康公公说请您去门前候驾。” 许襄君转眼黑脸,小声:“真烦人。” 席嬷嬷瞪她一眼,“娘娘慎言!你非要牵累死旁人不成。”她直直将目光搁黎至身上。 黎至承受不起许襄君这样相待,心里负荷不起,梗塞的心口胀涩。 但她自小性子直拧,吃软不吃硬,根本没法硬碰硬。 他哑张了张嘴,足口气后,轻声规劝:“请娘娘慎言。” 许襄君掐眉,指腹揪紧衣袖,压着情绪冲门外问:“这就来,外头可还下雪?” 一脸小性拧的要死,却又一派羞娥凝绿。 黎至心头震撼,头埋得更低,指尖不住磋磨着衣袖里层。 白衡低声:“还在的娘娘,雪又见大了。” 许襄君瞧眼黎至,身上棉衣已换了新厚的,那不会冷。 “席嬷嬷,带他下去吧,锁牢,陛下不走不得开门。”她杏手取件斗篷往外走。 犹如坚韧赴死般,未有迟疑。 此时她周身清冷,全然与屋内温煦相悖。 打帘瞬间白衡接过她手上棉帘,一柄伞撑开在她头顶。 许襄君袅娜身影随着帘子落合斩尽眼中相,黎至陡然瘫软在地,随后双膝并拢朝席嬷嬷跪正,一个祖宗叩拜大礼磕在她身前。 “求嬷嬷解眼下局,不能让襄君... ...娘娘这样执惘,会招致杀身之祸的。”他严腔辞色,恳切得只差剖心以证。 席嬷嬷听得润湿眼角,胸口激烈起伏。 最终一只手叩住心门,颤抖说:“在她心里你值得以命拼之,不然老奴能拦着她入宫,拦住她自荐为妃,拦得住你出现在她眼前。” “她在你‘斩首’之日悬梁自尽,只是老梁折断,第二日听见你活着才撑到如今。” “黎至,你若真有心,便陪她余下这路吧。” “她入宫本就没想过活,你们有一日,算一日吧。” 黎至握紧拳,塞进口里狠狠咬住,眼泪混着血狂往嘴里流。 他佝肩朝胸廓里缩,簌簌没完个抖落,呜咽声都不敢出屋。 许襄君走在台阶上,这么放眼一望,除了墙头琉璃瓦还是一墙的琉璃瓦,无边无尽好似没个完。 真像个一望无涯的囚笼。 伸出手接了雪,瞬间在指尖滑成水。 许襄君声音浸着凉:“陛下可是要到了?” 白衡垂颈:“约莫是,应许等不上一盏茶了,娘娘我们快去门前候着吧。” 一婢子从她右边伸出一盏七色琉璃灯,映照在她脚下。 地面映出一朵光影牡丹,倒是精致。 许襄君点头,穿廊踏院走到殿门前时,梅树上挂着的红色身影已是冻了个半死。 她垂眸看眼自己右手,指下青素:“上天有好生之德,放她下来吧,喂两碗热汤,别真冻死在本宫院里。” 许襄君伸手取走白衡手中伞,留她处理,自顾自去了殿门。 风雪里没站到半炷香,一架龙撵出现在宫道尽头。 许襄君举着伞往那方向奔走,身后婢子迎着骤风急雪步步难行。 离龙撵还有一丈远,许襄君迎风大嚷:“陛下。”甜腻声音被冷风刮去大半。 人踩着雪滑还趔趄两步,一脚拌在冰上当即摔坐雪里,染了一身冰凉。 伞也拖了手。 夏明勤听见声音拨开棉帘,瞧见一身粉白妆娇俏得朝他疾奔而来,望清来着,夏明勤赫然叫人再抬快些。 龙撵四周脆碧玉环击罄之声不绝于耳,待到了许襄君身前停下。 许襄君倒‘嘶’着疼,跪好给夏明勤俯首请礼,声音袅娜细碎:“襄君拜见陛下。” 夏明勤扶人起身,“你怎不再殿中侯朕,这风雪出来作甚。”伸手将她头顶发髻上的雪扫掉。 几许雪花飘在她睫毛上,染了热气润成珠,从眼角滑落,万分怜爱由心生出。 许襄君垂眸拉紧他衣袖:“妾身想尽快见到陛下。”手环上他臂膀,将下颚垫放在他臂膀上。 随即又嘀哝,“这等求而不得滋味早晚襄君也要陛下尝尝!” 一个咬牙挑衅动作逗得夏明勤放声大笑,手抄住许襄君身子将人抱上撵,放腿上。 “朕自今日可谓尝尽了襄嫔口中这求而不得滋味。朕在偏殿批阅折子时总想看见你,苦于抬眸望不见佳人。” 说着放帘,浩浩荡荡队伍朝上辰宫去。 夏明勤搂紧她,清香从许襄君颈侧传来,他眯眸,凑近在她颈侧印了个吻。 惊得许襄君莺啭一叫,吓得要推。 看清他一身明黄后,许襄君特意用右手捂住左边颈子,颦眸:“陛下真坏。”一个音十七八个转。 指腹不动声色狠狠蹭擦两下,心下觉着恶心。 右手背上的伤痕一下引起夏明勤注意,一把捏住她指尖,厉声:“这是怎么回事,今早从含元殿出去还没,你这是... ...” 许襄君颤缩下指尖,埋进夏明勤颈侧,将自己缩好,免得又给了夏明勤无故轻薄机会。 “是妾身刚入宫不知规矩,宫里姑姑告知时不小心伤着我... ...是妾身不小心伤着的。” 随后加强、笃定的声更是强行遮掩。 这种小伎俩在宫内屡见不鲜,夏明勤揉揉她指节,轻哄到:“襄君可知是谁指派来的婢子在你面前作威作福?今日让你受了委屈,朕一会儿自会替你出气。” 许襄君摇摇头,咬着唇闷了声细的,实在惹人心疼。 夏明勤提声慰哄:“朕在你怕什么说,你若任由人今日作践你,明日自有人变本加厉。你这么乖巧的人不适合吃这种苦,来,乖乖告诉朕。” 许襄君依旧摇头,“陛下疼爱我就够了,这些不必的,只要陛下常来,自然无人敢欺负我。” 她笑出声,“若真有人欺负我,我就让陛下教训他们,行吗?但今日襄君错在先,怎有脸叫陛下替我主持公道。那不是妖冶祸国么,陛下乃是天下大大的明君,怎能如此。我既在陛下身侧,自也是要学规矩、懂规矩的。” 一腔乖巧惹得夏明勤心头灼热,狠狠将人往怀里揉了几把。 到了上辰宫,她依偎在夏明勤怀里进殿时浑身僵硬,生怕黎至在某个角落看到这些。 她咬牙不动声色四下打量,直到看见席嬷嬷。 席嬷嬷朝她递了个眼色后,她才松下紧张,长吁口气。 与夏明勤一起用饭,刚准备布菜,白衡突然进门跪她脚边:“娘娘,奴才犯上打扰了。” 她朝许襄君跟夏明勤叩个头,继续道:“您特意吩咐的那道菜需要您亲自看火候,奴们不太熟,您要不要现下去看看?” 许襄君心里一个嘀咕,她何时分户过什么特殊菜色? 瞧着跪伏的白衡,她轻声放下碗筷,朝夏明勤轻笑屈身:“陛下,容妾身看看就来。” 夏明勤还一个高兴,喜不自胜:“襄君竟给朕亲自备了菜?那快快端上来。” “是。” 说着许襄君由白衡带着出了门,拐到廊下,她叫住白衡:“无中生有来的菜色是哪一出?” 白衡跪地‘砰砰’磕头:“奴才没防着青素教她跑了,眼下这时刻,怕是到了皇后娘娘殿里。” 许襄君一听此事,浅浅‘哦’了声,“又不是什么大事。”转身又回去。 白衡惊诧,陛下都来,青素回去一告状,皇后娘娘必然要将陛下拉走,届时襄嫔便会在后宫落下个笑话... ... 怎会不重要? 许襄君打开寝殿棉帘前,她看眼上辰宫宫门,徐徐一笑。 青素不去找皇后娘娘,谁能把陛下请走啊。 她本意就是要青素跑,只是青素动作太慢、太慢。 【📢作者有话说】 谢谢阅读。
第8章 不在乎么 ◎那奴才定会拼尽毕生所学,护襄君九十九无忧。◎ 许襄君一直强忍陪笑,数着皇后殿来上辰宫时刻,结果一再估算失策,形色便蔫起来。 心下惊然,皇后娘娘不会这都忍了不来吧? 神思一下子晃走,许襄君无意识一筷子将菜劈成两半,丢了一半到对方碗里,动作自然娴熟。 夏明勤看见她这动作时惊住,停箸瞧着许襄君。 她游神若有思的模样应和烛光,别然一股风味,娴静下竟有几分凌厉锋利破眉而出。 一旁康公公赫然厉声:“襄嫔娘娘您犯上冲撞陛下,还不快跪下告罪。” 许襄君碗筷狠狠一搁站起身,循声一瞪,“什么罪?”结果发现是一位着紫袍绞金盘绣的太监,她连忙住了嘴。 扭头看见夏明勤正含笑挑眉看她,碗里是半颗丸子,剩下半颗在她碗里。 “... ...”她倏地朝拜跪下,“那,那个妾身刚才晃神了,妾身跟爹爹用膳好吃的都是分食... ...” 一出口她又匆忙找补,“陛下,妾身不是说您年纪大... ...” 一门心思放门外的许襄君现在怎么说都是个错,最后实在懒得找补,‘唔’了两声作回应,脑袋耷垂。 青丝散开,在地上晕了片。 这副模样惹得夏明勤笑出声,“襄君起来,地上凉。”伸出手。 转头冲康公公喝声:“你看将人吓得,滚出去。”目光却停在她身上挪动不开。 许襄君看着眼前粗润指节,慢悠悠搭指勾绕上去。 瘪嘴叹气:天杀的皇后什么时候才来,是青素不够委屈打脸吗? 夏明勤将人揽腿上,下颚点她肩颈处,嗅着软香:“襄君若不习惯给人布菜以后便不做了,这苦差交给他人亦可。” 许襄君咬牙,转而一脸笑贴他怀里:“才不,妾身爹爹说了,女子当给夫君布菜。”她揪揪夏明勤领口,撒娇般问,“陛下是妾身夫君么。” 夏明勤手顺着脊梁摁住她腰窝,轻轻揉捏两下,垂眸轻问:“襄君认为呢?” 一层微薄的酒气熏得许襄君蹙眉,指腹勾带时不禁没控住力,扯得夏明勤一个颠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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