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柔皱眉,“深更半夜不睡觉,拉什么手!” 他说:“拉拉手,知道我在你身边啊。” 这腻腻歪歪的臭毛病! 她心里唾弃着,还是把手探了过去。 视线受阻,迷蒙间什么都看不见,正因为看不见,触觉才愈发敏锐。从婚前到现在,除却中秋那晚仓促的一抱,好像所有的暧昧渐生,都和这手息息相关。从路遇太傅和师母那次起,他就开始了探索,熟悉她的每一段指节,每一寸皮肤,就像老友重逢,充满了理所应当的熟稔。 指尖相触,打个招呼,然后舒缓地接近,逐渐蔓延攀附,像海水浸润沙滩……似乎每一点细微的触碰,都能勾起一串细栗。 肃柔鄙夷不已,察觉这人分明带着预谋,因为今天的牵手,和平时不一样。 她想收回手,可惜他不让,嗡哝着:“怎么了……你不喜欢这样吗?” “我困了,牵着手怎么睡觉!”尤其那指尖还不老实,在她掌心指缝间若即若离,牵扯出一片奇痒,愈发坚定了她要收手的决心。 可是甩不脱他,这人简直就像桃树上刚渗出的桃胶,沾上就有灭顶的危险。 她往后缩手,缩了几下,拖拽的力量忽然消失了,再一看,他顺势游到了床沿上,只露出一个脑袋,轻声说:“娘子可是舍不得我被蚊子叮咬,允许我上床了?要不然你拉我干什么?” 肃柔张口结舌,刚要反驳,就见一片微光中,那修长结实的身形已经穿过帐幔,登上了她的睡榻。 她又气又恼,捶着榻板说:“我就知道你蓄谋已久,什么刺,什么蚊子,全是你骗人的小伎俩。” 这回他没有多做解释,长臂一伸,便搂着她躺下了。 奇怪,分明还陌生的身体,为什么靠近了自然变得契合?他紧紧把她搂在怀里,下颌抵在她头顶,压低的嗓音带着惑人的味道,轻声说:“就这样……就这样我也知足了。你不知道,我每日都在想这个,想和你同床共枕,想和你交颈而眠。” 肃柔说呸,“真是不要脸!” 他笑了笑,不要脸就不要脸吧,他是个正常的男人,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拒人于千里之外,表面的云淡风轻,早就盖不住他内心的煎熬了。 她是香的、软的,很柔,很轻,在黑暗中感受,远不是白天看上去那样不可冒犯。 对,他就爱冒犯她,抬手在那窄窄的,单薄的脊背上温存地摩挲,叹息着说:“以前我为娶你,确实不择手段了,一切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如今你我已经成亲了,前尘往事就放下不提了,以后一心一意过日子,好么?下半晌我让小厮准备了一把戒尺,明日做个架子,就放在案上,一眼看得见的地方。我若是再做错事,你就用那个打我,别用手,免得手疼。” 肃柔愈发鄙夷了,为了讨好,他果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等了等,等不来她的回答,便躬起身子与她面对着面,黑暗中凝望着她,问:“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戒尺不好,你想用棍子?” 棍子还是算了,打起来动静太大,会惊动所有人的。她哼了声道:“备下再多的刑具也没有用,谁不知道你嘴上一套,心里又是另一套……” 说罢就发现他欺过来,唇与唇几乎相贴,喃喃说:“我心口如一,娘子若是不相信,就来查验查验吧。”
第74章 肃柔知道,他是个得寸进尺的高手,所谓的让她查验,查验到最后,终于把她给轻薄了。 唇齿相依,好奇怪的感觉,一面嫌弃,一面却又觉得有点意思,据说男女情到浓时,就是这样。 她听见自己隆隆的心跳,和他咻咻的鼻息,他愈发将她压向自己,恨不得她是一汪水,恨不得将她揉进身体里。可是这人,好像不大懂得其中的玄妙,他以为唇贴着唇就已经完成这项仪式了,可见行动能力,远不如他的话术精巧。 肃柔心里鄙夷,随意勾勒了下他的唇峰,他就僵住了,忽然醍醐灌顶,然后便无师自通起来,开始发掘更多的奥妙和技巧。 他是个很好的学生,懂得举一反三,领进门的老师后来反倒不是他的对手了,这小小的一方天地忽然升温,再激烈一些,就要燃烧起来了。 他像一员征战沙场的悍将,野性,势不可挡,鸳鸯锦被层叠如浪,几乎将她淹没,他拱在她颈间,喃喃问她:“还有呢?” 还有?肃柔红着脸推开了他,“我又不是你的引导嬷嬷,我怎么知道还有什么!”定了定神,混沌的脑子慢慢找回一点清明,手脚并用把他踹到了一旁,“你明明说睡在脚踏上的,怎么上床来了?上了床还不安分……我警告你,要睡就老老实实睡下,再不许胡来了。” 他不由有些失落,半撑着身子说:“我们不是已经成亲了吗,可以行周公之礼了。” 肃柔说不行,“行了周公之礼就会有孩子,你明明说现在不宜生孩子的,难道是想留下我们娘俩做质子,好让你脱身回陇右?”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乌嬷嬷心里就是这么盘算的。 其实若换了另一个不管不顾的男人,箭在弦上,发了再想后果,但赫连颂不是。他两手捧住脸,深深吸了口气,终于让那颗躁动的心平静下来,无力地说:“是我糊涂了,一时情急,什么都顾不上了。”一面伸手招了招,“过来。” 可惜她并不理会他,他只好自己凑过去,重新搂着她躺下。沉默了好久,在肃柔差点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说:“其实小心些,还是可以试试的。” 肃柔闻言,稍稍挪动身子,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她在大内伺候了这些年,说实话房中事对她来说并不是避之不及的话题,于是心平气和告诉他,“这种事没有小心一说,只要同房,就有怀孩子的可能,这和你悄悄潜入内寝不一样,除非你也能神不知鬼不觉。” 他果然泄了气,如果这种事都能不被她察觉,那么作为男人,自尊心往后就可以不谈了。 不过他也觉得有点好笑,王妃太过正直,不懂车到山前必有路的道理。他紧了紧搂住她的臂膀,凑在她鬓边轻声耳语:“大婚之前,我派人去找了幽州最有名的大夫,那大夫有几个祖传的方子,能治人不孕的毛病,也能让不便有孕的人,延后受孕。” 肃柔惶然看向他,惊讶他居然这样深谋远虑,“我以为你往来上京和幽州,真的是忙于公务,原来你比我想象的更不要脸。” 他说冤枉,“我忙于公务是真的,顺便谋个仙药,也不耽误工夫。只是……不知道这药的功效到底如何,不敢动用它。” 当然,他也纠结得很,今日下半晌她在前厅处置家务的时候,他就坐在书房里,对着那瓶药发呆。 小小的瓷瓶,也许装着他新婚后的幸福,如果有机会,他自然很想试试,但不经她同意就贸然行事,恐怕自己这辈子都别想上她的床了。彼此需要沟通,要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好在她没有小家子气,也不是那种说起房事就羞得不敢开口的姑娘,所以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希望的。 肃柔呢,对那种所谓的海上方,一直存着怀疑的态度,“禁中的贵人娘子个个想求子,倘或那个郎中的药果真有效,官家该多出多少皇子皇女啊!既然不能让每个人都得偿所愿,那么所谓的避子,当然也靠不住。再说胡乱喝药,将来想怀都怀不上了,那可怎么好!” 他忙道:“那药不是用来喝的,是用来涂抹的……”据说还可使夫妻行事更为得趣,当然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怕又惹来她一顿狠揍。 偏过身子,他挨到床边往下探手,找了半天,在脚踏的一角找到了事先偷偷放在那里的小瓶子,腼腆地取来塞进她手里,“娘子瞧,就是这个。” 那神药的器身像个小号的美人耸肩瓶,瓶口拿蜡封着,也不知道里头的药是个什么样子。 她调转视线看向他,幽暗的光线下看见他明亮的、充满期待的眼睛,她说:“你一直在作这个打算?你们男人脑子里除了周公之礼,就没有别的了吗?” 他立刻说不是,“周公之礼再要紧,也不如娘子要紧。我这是有备无患,若是哪天娘子想要我,我也好有的放矢。” 她白了他一眼,无耻之尤!顺便将瓷瓶还回他手里,“夜深了,睡吧,明日还要回去见长辈。” 他满腔的热火只好偃旗息鼓,毕竟明日一大家子都在,万一有伤亡,倒在家里人面前现眼了,所以还是明晚再图后计吧。 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纠缠她,她背过身去,他便追上来,偎着她问:“明日是回来呢,还是住在你以前的小院子里?” 肃柔是真的困了,闭着眼道:“明日再说吧,若是祖母留咱们住下,那就住上一晚,我也有些想家了。” 想家?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她还不懂这个道理。他也不去纠正她,那温热的身躯像个半圆,把她纳进胸怀,闭上眼睛,便不再说话了。 夜渐渐深,后半夜滴答下起雨来,第二日起身的时候,天上还阴沉沉的,并不见日光。入了秋的雨变得有些缠绵,淅淅沥沥地,雨丝里逐渐夹杂了凉意。 他们还是照常梳洗更衣,待吃罢了早饭,该带回去的礼物也都装车了。因东西都是王府上准备,付嬷嬷不免要带人仔细查看一遍,那苛啬到家的乌嬷嬷这回还算知礼,毕竟有王爷同行,为了不折损王爷脸面,预备的回门礼一样都不欠缺,还另给长辈们备了拜谒的孝敬。 付嬷嬷回来禀报,说:“一应没有遗漏,请王爷王妃动身吧。” 两个人便出门,登上了王爵的五驾车辇,前后有长随和仆从列队护持着,一路浩浩荡荡,往旧曹门街去了。 这个年代,妻凭夫贵是常态,嫁的郎子有身份地位,这一路也引得好些人驻足观望。还有途径的贵女让行,坐在车上打帘目送,和身边的嬷嬷感慨着:“嗣王妃原还是咱们女师呢,如今嫁入嗣王府了,往后女学怕是再也开不成了吧!” 西鸡儿巷距离旧曹门街不远,缓缓行来,也就两炷香时候。到了门前,早有仆妇小厮候着,一声“新人拜门”,小厮们上前牵定马匹,那厢大门前已经放起了挂鞭。噼啪一顿惊天动地,满地立刻铺满细碎的红纸,接引的仆妇上前来打帘,搀扶新妇和郎子下车来。前面报信的人一重重向内通传,及到二门上,就见家里老小都迎了出来,太夫人拉着潘夫人上前来打量孩子,边笑边颔首,“好得很……好得很……我的儿,如今可长大了。” 肃柔和赫连颂正色行礼,拜过了祖母,又拜母亲和其他长辈,等礼都见完了,姐妹们便纷纷围上来,笑着给新婚的夫妇道喜。 元氏和凌氏招呼起来:“别在前头站着了,进园子说话也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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