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姑娘,大姑娘来了。”丫鬟在外头禀报。 卢青岑冷了脸:“她来做什么?一晚上没出现,这会子来看我笑话了么?” “好了,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嫡亲姐姐,不过是关心你,日后你去堰都,比还是需要她的身份作为靠山么。”王氏拍着小女儿的手,不断安慰。 卢青岑这才不满的撇撇嘴:“让她进来吧。” 大皇子妃卢青韵从外间缓步进来,她面色不好有些苍白,这会子也要丫鬟扶着才勉强走进来。 她视线落在床榻上血色全无的幼妹身上,心下一软,急急上前问道:“妹妹可是好些了?若哪里不舒适,就再请了郎中来瞧瞧。” “桂枝你把我房中从天渡带来的百年红参送来给姑娘补身子。” 不想卢青岑却是冷笑一声,抽回了手:“大可不必劳烦姐姐了,家中什么都不缺,百年红参库房里多得是。” “大姐姐不如拿去给自己补补身子吧,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掉冰窟窿里的是姐姐你呢,这般病殃殃模样,就不用过来了,免得还把病气传染给我。” 这般刻薄的语调,卢青韵霎时回不过神来,冷冷看着甩脸子给她看的幼妹。 “姑娘,我们大皇子妃也是好心,您又何必这般说呢。”在卢青韵身旁伺候的丫鬟桂枝看不过眼应了一句。 不想卢青岑被这话一刺激,整个人抖着身子指着她道:“放肆,主子说话,有你这个贱婢插嘴的份。” “仗着在大皇子府当即日差就无法无天了是吧?” “来人,这贱婢给我拖出去打死。” 卢青韵再好的脾气,这会子也不禁沉了脸:“你敢!” “母亲,你看看,大姐姐是如何欺负我的?如今连个低贱的丫鬟都能骑到我头上了。”卢青岑一副气得喘不过气来的模样,闹着要王氏给她做主。 王氏本想和稀泥,奈何卢青岑才伤了身子,这会子是受不得气的。 她只得咬牙吩咐:“来人,把桂枝带下去,也不用打死,打二十鞭子长个教训。” 大皇子妃死死的捂着小腹,脸色惨白:“你们敢!” “你们今日若是谁敢动桂枝一下,等我回了天渡后,谁出的手,我就让大皇子剁了谁的手!” 这一下,下人们战战兢兢,没有人敢先动手的。 卢青岑看不过眼,恰好她嫡姐就站在离她不远的位置,便伸手狠狠推了卢青韵一下,不曾想就这么一下,卢青韵整个人摔在了地上,肚子刚好磕到脚蹬的位置。 只听得她哀叫一声,捂着小腹:“桂枝,去……去把郎中找来,我腹痛。”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大片大片的血从她的衣裙下头涌了出来,还伴着丫鬟的惊叫声,卢青韵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凉夜,西风站在细细密密的风雪下,压着声音对里头禀告:“殿下,大皇子妃刚刚在卢家幺女的房中流产了,据暗探汇报是卢家幺女推了她。” 屋里有茶盏摔碎的声音,接着是慕时漪的声音传出:“可是严重,血止住了吗?” 西风越发恭敬道:“回夫人,大皇子妃性命无忧,只是还是是没了的,卢家家主下了死令,这期间在里头的仆妇都已经全部被处理干净,这事只要大皇子妃不说,估计不会有人传出去。” 慕时漪沉思片刻:“西风你去马车里寻了上好的灵芝和千年老山参,悄悄送到大皇子妃那里,告诉她,好好养病,日后堰都有机会再见的话,只要她愿意,我便给她做主。” “是。”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时,花鹤玉用大氅裹着还在熟睡中的慕时漪上了马车。 卢家家主卢崇书紧紧跟在后头:“殿下,太子殿下,怎么歇息一日就走了?” 花鹤玉沉着眼眸,深深看了眼卢崇书:“孤不过是听闻明州的白雪不错,如今看来传言误人,不过是乏善可陈的东西。” “卢家主还是好好处理好家中家务事吧,孤的事,探多了,是要命的。” 卢崇书整张脸白得像被风刮了层皮子一般,他死死的盯着花鹤玉远去的马车,朝身后的小厮吩咐:“去,让人盯着太子的车架,直到他出了明州为止。” 小厮打扮的男人赶忙应下,然后想了想问:“太子来过明州的消息,可要送到堰都。” 卢崇书否决:“无需,我们已经和大皇子结亲,日后还要和宋家合作,再让外头知道大皇子来明州,那只是百害无一利。” 风雪盛大,四周白茫茫的一片,十几步开外就见不得人影去。 这时,马车队伍中悄悄分出了一部分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他恭恭敬敬朝马车内行礼:“姑娘,可还有要吩咐的。” 马车内,慕时漪玉手掀开车帘一角,她视线落在镰伯身上,风雪吹白了他头发,凌厉的脸部轮廓线条带着沉冷的肃杀。 以往枯寂的眼底,此刻带着光。 慕时漪弯弯唇角:“我没什么要吩咐的,镰伯路上小心,也替我向连家姐姐问一声好,我在堰都等你们,也等她。” “是!” “属下一定办到,平安把家妹接回堰都。” 镰伯带着一百骑兵,悄然离去。 他带人去的位置,正是明州泸郡城东书院的位置。 哪里是卢家被逐出家族的庶子教书的书院,而经过多方打探他的妻子正是镰伯失踪多年的幼妹,连家最小的女儿。 镰伯此次的任务很重,明州不能乱,却不代表不能换掌权人,如今的卢家不行,大不了换一个听话的掌权人就好了。 所以镰伯此行的目的,除了寻找幼妹之外,还有就是扶持他人上位,取代现在乌烟瘴气的卢家。 * 刹黑的夜空,雪深的地方已过人膝盖的位置。 玄黑马车在雪地里艰难行驶,高头骏马上每个人身上都压着厚厚积雪,好在所有人都穿得厚实,并不会真的冻伤身体。 马车里,慕时漪抱着滚烫的汤婆子,依旧觉得有些冷。 她唇色淡淡的,有些不安的往花鹤玉怀中蜷缩着。 “怎么了?”花鹤玉吻了吻她轻蹙的眉心,轻声问。 慕时漪不安道:“殿下,我有些怕。” “不知婶娘是否会怪我,家中是否会怪我,毕竟当时堰都惨烈一战,我决绝离去。” 花鹤玉不由抱紧她:“不会的。”
第87章 雪夜,伸手不见五指的沉黑中。 扑簌的雪花打着旋儿落在檐角屋脊上,巷中传来几声犬吠,紧接着就是马车车轮碾压过雪地的“嘎吱”声,那声音越行越近,最终在永安侯府门外停下。 慕时漪小心掀开车帘一角,朝外头望去。 白茫茫的一片雪色中,府前挂着两盏昏黄灯笼,随着漂浮飞舞的雪花,微微摇曳。 侯府门前,哪怕如此寒冬腊月时节,依旧围着数十位黑衣禁军,只是那些人看到停在侯府门前的马车,就像是没看到一般,一个个像雕塑般,站得笔挺。 “去吧,不要怕。”花鹤玉拍了拍她的手,有忍不住把人搂在怀里,细细的吻着。 慕时漪细白指尖紧紧攥着他衣襟位置,视线悄悄落在那些禁军身上:“夫君,永安侯府外那些人?” “没事。” 花鹤玉安慰的揉了揉她脑袋:“之前太后安排的禁军早就处理干净了,外头那些都是我们的人。” “回家去吧,家里头的人恐怕等得有些焦急了。” 花鹤玉伸手把慕时漪拦腰抱起,略微犹豫才轻轻把人放到地下。 雪地湿滑,他不舍沾湿她的鞋袜,可如今这里的堰都,再如何也不比苍梧凉州,他们虽已是夫妻,但是宫中还未承认她太子妃的身份,就算他恨不得把她日日拘在身边,但也不得不顾忌她的名声。 慕时漪下意识攥紧花鹤玉的衣袖,她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乖,回去吧。”花鹤玉哑声道。 “嗯。” 最终慕时漪点头,扶着山栀的手,极小心慎重,一步步走到永安侯府门前,细白的指关节轻轻在门上磕了三下:“婶娘,我回来了。” 夜里风声很大,慕时漪的声音很轻,似乎下一刻就能被凉风吹得一干二净。 下一瞬,府门从外头打开,崔氏红着眼眶视线急急把慕时漪浑身上下都扫了一遍:“心肝儿,回来啦?回来就好。” 崔氏把手里握着的汤婆子塞到慕时漪手中,牵过人再次上上下下的打量一边,见她比离开堰都时,似乎长高了一些,起色也更好,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视线落在外头玄黑的马车外头,先是一愣,也是没说什么,牵着慕时漪的手:“进屋把,外头冷。” “可是饿了?婶娘给你准备了你最爱你吃的桃花酥。” 慕时漪不舍往身后看了一眼,车窗旁的帘子被掀开,露出花鹤玉在昏黄朦胧夜色里绷紧的侧脸,冷厉的轮廓线条清隽冷白,挑不出丝毫瑕疵。 马车缓缓离去,是出城的方向,他要回堰都城郊外的皇家别院。 永安侯府外头看着清冷,实则内里灯火通明,很是热闹。 慕家一共是三子一女,嫡长子就是慕时漪的父亲慕重山。 身下的儿子,重书和重云。 慕时漪母亲去得早,她回永安侯府后就是二夫人崔氏一手带大的,三夫人喜欢礼佛,深居简出,加上女儿年岁小,丈夫和儿子都在苍梧,她虽对慕时漪也极好,但比不上崔氏来得亲厚。 慕家家规,男人除非四十膝下没有个一儿半女,否则是不允许纳妾的,通房也不会有,再加上慕家男人成婚一向晚,慕时漪四个哥哥,至今都没有娶妻。 和慕时漪年岁相差无几的二姑娘慕窈窕,因为家中的原因,这几年也一直未曾许配人家,倒变成了慕时漪反而成了家中成婚最早的。 花厅里灯火通明。 就连深居简出的三夫人林氏都出来了,她拉着慕时漪的手,连说了几句好孩子,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就侧过头红了眼眶,不住用帕子摁着眼睛。 下头几个小的妹妹在她身旁安慰着。 慕窈窕在崔氏身后站着,许久才敢细细声音,红着眼睛唤了声:“大姐姐。” 慕窈窕长高不少,两人手牵手站在一处,竟比慕时漪还高上许多,身段显得愈发玲珑有致,眉眼透着一股大家闺秀沉静的秀美。 一家人坐在一起,用晚膳。 最开始的情绪过后,大家也都眼中带了笑意,听着慕时漪细细说着苍梧和苍西的所见所闻。 等他们听到家中在苍梧苍西的亲眷一切安好时,也都悄悄松了口气。 慕时漪喝了小半碗燕窝红枣羹,这会子端着山栀端上前的温牛乳小口小口抿着,斟酌道:“父亲说,等开春后,他会带三叔和哥哥们一同回堰都。” 饭桌上霎时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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